唐唐带领我们——我,单小鱼在红烛前作揖。
他说:“没香有烛!一样可以开工!”
他停下来,回头指着乔:“你!过来!”
乔没有动。
唐唐继而对我说:“你不觉得今晚的预演还差一个男主角吗?”
我是“妓女”,乔是“嫖客”。我过去动员乔。
乔站起身来,给了我一耳光!
我的眼泪横飞,我是无辜的!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A18
乔夺门而出。他守候在蔡锷路的公用电话亭旁,希望昨夜撞过他的那个小男孩能够出现。那个小男孩在他不备的时候,快速偷走了他的钱包。乔用打湿的双手,同时拍过西装的口袋,猛然清醒,拔腿去追,眼看就要追上了,可一闪身,小男孩溜进了一条小巷道里。乔跟上去,什么也没有看见。
乔沮丧。钱包里有一张他和小K的合影。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星期天,一起去动物园拍的。人工湖,碧绿的水,游弋的鸳鸯,相拥的两个情人。现在,他想把照片找回来,还给小K。他站在电话亭旁边,等候小男孩!
乔仰望星座,水瓶座。
(水瓶座的女子是不属于任何人的,但却又属于每个人;属于谁,她内心自有一套法则。她的爱会温柔又生动,有令你想象不到的活泼、有趣、惊奇、诡异,但也会是模糊、暧昧,让你全然无法了解及明白。不要有将她绑住的念头,她也不会对你太过多疑;但这并不代表她会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她若真发现了你的不忠实,她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一生,赌在一个对她不忠的男子身上的。她内心的感性不易被察觉,她对每个人都很友善;而她爱好交友的天性,更会使人很难发现,经常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哥儿们当中,居然有一个是她所心仪的……)
突然,乔的衣角动了一下,没有知觉。再动一下,还是没有知觉。黑皮包出现在他的眼前,就在眼皮子底下晃动。
“给!还给你的钱包!”小男孩嗫声地说。
乔一把抓住了小男孩的手,另一只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怎么是你?”是那个小叫化子,乔给他送过一只怀表。
“我不知道是你的钱包,看了照片后,觉得像你!”小叫化子说。
乔松开手。“你知道我会来这里找你?”
“不知道。我住在附近,路过这里。”小叫化子说。
乔检查了钱包,并没有缺少什么。他把钱掏出来,递给小叫化子,可能有六百多块。除了六张百元大钞,还有一些零散的纸币和硬币。
小叫化子说:“我不能要你的钱,是养父让我送回来的。”
养父?乔的心一颤。隐隐作痛。
他抚摸了小叫化子的头。“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你的养父?你们的家?”
“不行!”小叫化子摇了摇头。坚决,戒备。
他挣脱乔的手,闪身跑掉了。一溜烟,溜进巷口。
乔紧跟其后,追到巷道的尽头,什么也没有。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B18
每到黄昏,唐唐扛着摄像机满街乱窜。拍外景。他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拉我和单小鱼帮忙。因为乔的不满,一开始,我就拒绝了唐唐。其实,他让我帮忙只是借口,利用我拉拢单小鱼才是目的。单小鱼的狡猾在于她与人打交道时,永远只占上风。她坚持要我和她一起为唐唐扛机器。为了避免单小鱼迭入唐唐的虎口,也为了报复乔赏给我的那一耳光,我答应跟在他们的后面,做一个可有可无的观众。
(大学校园。远山近水。古朴静止的建筑,现代喧嚷的建筑。)
唐唐要把摄像机架在一幢二十层教学楼的天台。大摇大摆。我们通过保安把守的大楼前门,挤进电梯。电梯在五楼停下了,等待,再也不启动。找一位挂着胸牌的同学打听,今天有要人来校检查工作,电梯是专为要人准备的,她大概以为我们是随行的记者。
单小鱼说:“记者的身份就是一张特别通行证,只有你不想去的地方,没有你去不了地方。”
唐唐说:“还有十五层呢,怎么去?”
自从见到唐唐,单小鱼对电影艺术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如此下去,我猜想她可能会改行,真的跟了唐唐去做劳什子剧务。
单小鱼说:“我们把机器背上去啊。”
唐唐不肯将摄像机交给单小鱼,分配给她一副三角架,我得到是一个黑色背包,大概是干电池、录影带之类。我们相约从五楼往上爬,看谁先到达楼顶。经过每层楼道,总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停下来,用好奇的眼光打量我们。
唐唐瞪着小眼睛,不停地重复一句话:“看什么看?有你们好看的!”
我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好像是一个反华政客,从日本来中国找茬的,对我们的青年学生横竖不顺眼。
我奋力挤开唐唐,抢在他的前面。单小鱼七拐八拐,一下子就不见了。等我气喘吁吁爬上楼顶时,她双手叉腰,旁边站了一个稚气未脱的男生。
单小鱼得意地对我说:“你真笨啊,就不知道走捷径?”
这十五层楼梯,是要靠我们的双腿一步一步往上蹬的,没有电梯,也没有直升飞机,不可能一步登天,哪来的捷径?
单小鱼用一句“谢谢你哦”,打发了那个男生。原来这个学生是单小鱼骗来的免费搬运工!
唐唐,一个大男人,远远地落在了我们的后面。十多分钟之后,他肩扛摄像机,大汗淋漓地从门洞里钻了出来。一步一瘸,向我们靠拢。
唐唐马不停蹄,指挥我们架设机器,他把摄像机的镜头对准楼下的草坪,然后坐在水泥平台上抽烟。
“你要拍什么?”我问唐唐。
他说:“拍黄昏,拍夜色,拍可以拍的一切东西。”
他在故弄玄虚,向单小鱼故弄玄虚。因为唐唐在我们家住了将近二个月,他的伎俩逃不出我的眼睛。
夏季的夜晚总是到来得特别晚,夕阳的斜照以及预制板散发的热气,使我们口干舌燥。不想说话,等待黄昏,等待夜色。
单小鱼起身向门洞走去。“你们真是笨啊,就不知道找一个阴凉的地方歇着?”她发出了牢骚。
坐在门洞的水泥台阶上,唐唐有意靠近单小鱼。我又回到了天台前方,摄像机架在那里,靠近天台的防护墙。站在边儿上,我不敢朝下看,二十层,足以将一个人摔得粉身碎骨。我突然想到了自杀。那些跳楼自杀的人,需要战胜自己的勇气,他们跳楼之前,十之八九都在犹豫不决,可能是想着地的那一刹那,脑浆迸裂、血肉横飞的场面吧?其实不然。他们不是犹豫,而是陶醉。陶醉于那种飞翔带给他们的快感。
寻像器,向我提供了地面的实景。悠闲的男女学生坐在草坪上谈恋爱。如果想看得真切,可以调节焦距,拉近,再拉近。
唐唐上来,把我拽到一边。他开始工作,像摄像机自转的马达。我回到单小鱼的身边,和她闲谈,谈那篇揭露妓女黑幕的稿件,谈乔给我的一巴掌,谈唐唐在日本的女友欢言。
单小鱼说:“和我有什么干系?”
天完全黑了下来。没有打灯,打灯也没用。草坪离我们太远了,唐唐的画面影影绰绰,这些可以用来做DV吗?我怀疑唐唐的目的,他在用DV作为幌子。
他走向我们,请单小鱼下楼去买白酒和夜宵。他今天刚刚收到欢言的一笔汇款,满怀喜悦。我阻止了单小鱼。欢言说过,唐唐一喝酒就会闹事。我怕他在离地面二十层的高度,对单小鱼耍流氓。至于我,料定他也不敢胡来,因为我有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