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1 / 2)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A02

(磨砂钢化玻璃门。水蒸汽渐渐弥漫。细小的水柱,呈喇叭状直流而下。一发而不可收拾。溅飞的白色泡沫,赤裸的男人上身。背影。晨浴。)

今年第一次穿上牛仔短裤,性感极强,理念表达完整。乔的后背,有几粒没有擦掉的水珠,闪亮。精致。他光着上身,层次丰富,张力十足。乔想在万物复苏的春天,向小K展示一副男人健康的身体。乔是男人。

他刚洗完澡,蹑手蹑脚回到卧室。小K已关掉了“密力”,正躺在床上,对乔闪动又粗又长的睫毛。她看见了他一起一伏的胸脯,像岩浆喷发前的火山。于是,赶紧闭上眼睛,有意熄掉两束闪跳的火星。

“乔,我想和你谈谈。”

他压上来,捂住了她的嘴巴。他知道她会说些什么,比如,报业之间的激烈竞争。比如,记者职业的无形压力。他听多了,不想再听了。

小K推了乔一把,翻身坐起,快速穿衣。

“还是以后再谈吧。时间快到了,我得上班!乔。”

“K儿,你忘了吗?今天是周六,你不用上班的。”

“哦,周六?我真忘了!”

小K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继续穿衣。她穿的是一件无领红色套装,把头伸出那个圆圆的领口后,她吻了一下乔。

乔泄气地仰卧在床上,四肢张开。

小K再次吻了乔。“明天好不好?就明天!我还有一份采访提纲没做完,很重要的。下个星期一,我约了那个采访对象。”

坐在电脑前,小K先下载了一段MP3,董赫男的《热烈欢迎》。她需要音乐的帮助,才能思路敏捷,文从字顺。如果能在“密力”上做出采访提纲,小K绝不会在电脑上去敲什么五笔。电脑没有“低音炮”。乔不在的时候,小K一边写稿,一边听“密力”,把音量打得大大的,搞得整栋楼都跟随她的节奏,狂跳的士高。好在这栋楼住的都是年青人,大多数属“夜游侠”。除乔外,并无多少人提出抗议。

“噫?怎么不见了,我才写了一半的提纲?”小K大叫起来。

“不要找了,我给你删了!”乔气呼呼地说。

他掉头去了客厅,打开电视。腊笔小新。乔光着上身,歪在沙发里,对着小新,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傻笑。

“不准看腊笔小新,不准傻笑,幼稚!”小K冲出房间,在乔的胸肌上使劲掐了一把。

下个星期一,小K将要采访的对象是一位诗歌人物,笔名“青铜泥巴”。此君大学毕业后,在校园边租了一间小房子,关门写诗。写所谓的“先锋诗”。厚厚五本,一点名气也没有,后来改写小说,忽然一夜蹿红。他唯一的一部长篇《小妖的门》,被一家知名出版社看中,一版再版,印数突破了二十万。小说描写的是一名大学女生自愿为娼的生活片段。因为“妓女经济”,青铜泥巴赚足了银子,也挣得了面子,由沉寂多年的诗人,一跃成为新生代“实力写手”。

乔读过《小妖的门》,还和小K讨论过《小妖的门》。他认为青铜泥巴的语言不循章法,通篇没有完整的故事情节。总的说来,没什么看头。为此,小K和乔还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她认为乔没有读懂青铜泥巴的小说,没能理解作家的创作意图。

“我们必须懂得——你就是你自己的秩序。”小K借用青铜泥巴在小说“自序”中的一句话,教育乔。乔说,是的,我不懂青铜泥巴,但我懂我自己。我是你的烈火。小K说,你不是我的烈火,我不是你的干柴。青铜泥巴什么也不是。他是可以和匈牙利作家凯尔泰斯·伊姆雷齐名的中国新生代作家。

这一年的头几个月,瑞典文学院的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正在紧锣密鼓地遴选,凯尔泰斯·伊姆雷的呼声最高,他的名声感染了中国。乔感到悲伤。他可不愿意小K在这个时候鬼魂附体,被一堆刚刚出土的、充满腐臭的青铜或泥巴搞得胡言乱语。他删除了青铜泥巴。

“老婆——,你……生……气……啦…… ?”腊笔小新的原版。

不准叫我老婆!

不准学电视腔!

不准不吃青菜!

不准不听妈妈的话!

“妈妈——,我……怕!”又是腊笔小新的原版。

小K望着调皮的乔,无可奈何地叹息。

“好吧,不出门,不上班,不写提纲。”

“耶——!好老婆!”

(上衣,上衣。红上衣。血红的上衣占据了整个空间。乔惊慌起来,在小K的身上摸索。颤抖。他发现她的红色套装上,嵌有一点淡绿,像一只翘首以盼的绿蝴蝶。红色,晕染层次。绿色,跃动画面。)

小K把外套扔在地上,双手搂住乔的双肩。瞑思。她并不急于热吻,或者抚摸。瞑思,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乔可以看见她眼中闪烁的泪花。她拾起外套,顺手交给乔,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了纸巾。

乔推开了小K,仓皇逃进了卧室。

青春是一条地下狗 B02

从一开始,我对青铜泥巴的采访就不太顺利。乔弄丢了我存在电脑上的资料,我找不到青铜泥巴的联系方式。这就意味着,我期待引发文坛反思而精心策划的一场“文学访谈”将要泡汤。

这不能全怪乔。乔对小说的概念,还停留在“感情”上,他认为有“感情”的作品,才是好作品。乔的观念至少代表了大多数读者,包括80后出生的青年读者。这非常危险。

是的,青铜泥巴只告诉了我们故事的片段,而忽略了人物内在的关联性与事件的合理性。这恰恰正是他的小说的长处。青铜泥巴的小说,没有结构,只有光影和声音。我称之为“影音小说”,它关注的对象广泛而庞杂,社会学的,语言学的,心理学的,甚至植物学的,胎胚学的……很多深奥的东西。青铜泥巴,一个标新立异、特立独行的文学写手,他是中国当代“影音小说”的掌灯人。

我对这次蓄谋已久而又迟迟不能开始的采访,耿耿于怀。我把电话打给了远在北京的《××读书报》,我要找到欢言。

欢言是我们武大96级新闻学院的同班同学,青铜泥巴的手机,最早就是由她提供给我的。那个策划方案也是欢言的提议。

那天,她打来电话说,武汉出了一个青铜泥巴,你去写写吧,署我们俩人的名字。先在你们地方小报上发,再传给我,在北京的大报上发,然后弄到新浪网上去。我反感欢言用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话,她以为她在北京混上了一家大报的小记者,就混出了一身纯正的“皇家血统”。凭什么要我给她纳贡?

后来,我想到了报社老总对我的嘲弄,我决定接受欢言的建议,这是让我在老总和同事们的面前扬眉吐气的绝好机会。乔删掉青铜泥巴的资料后,我就打过欢言的手机,奇怪的是,“人工智能应答系统”老是说“对不起,您所拨叫的用户并不存在”。欢言不存在?!

欢言怎么可能不存在?我不信。拨通北京的长途后,《××读书报》的同行告诉我,欢言早在一个星期之前就已辞职,她和她的男朋友去了日本。

欢言的男朋友好像叫唐唐,北影导演系的毕业生。他们在一次旅行的途中相识,唐唐把欢言带到了云南,在靠近越南边境的一个小镇上,他们住在傣族人的吊脚楼里,什么都做了,就是没有做爱。欢言还是处女。欢言后来对我说,她早就不是完整意义上的女孩子了,她是女人。唐唐性感、尖硬如水的语言,在那个没日没夜的云南,把她的身体划伤了。她现在只剩下一张苍白无力的处女膜,一捅就破。

大学毕业的最后几天,我们没有媒体渲染的那种离愁,不要的东西都被处理过了,剩下的只是早已打包的行李和盘算周密的行期。每个人都可以根据各自的心情,说走就走,不用向谁道别,也不用抱着谁痛哭。那天清晨,欢言放在双层钢架床的行李不见了。我们都知道她去了北京,找唐唐去了。

我们寝室的几个女孩儿,都没有见过唐唐,连照片也没有见过。但我们都一致认为,唐唐是拐骗妇女的高手。他现在把我们的欢言拐骗到了日本,那个充满色情和金钱的地方。

找不到欢言,我也就找不到青铜泥巴。我不得不佩服欢言那只灵敏的“新闻鼻子”,她远在北京,却能嗅出千里之外的武汉的青铜泥巴,而我和青铜泥巴同在一城,竟不知这块青铜或者泥巴,身藏何处。

我去了市作协。组联部的人告诉我,青铜泥巴并非专业作家,连作协会员都不是,作协没有他的联系方式。青铜泥巴,一个“地下作家”。从作协出来,我对青铜泥巴的崇拜,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采铜在民间”。我一定要找到青铜泥巴!

(IBM笔记本。我的文档。标题:“青铜泥巴”不完全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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