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余下意识看向付廷森,他手里根本没拿枪;顺着他不可思议的视线看向另一头,又是她熟悉的人———
卫青松站在那,手里还举着枪,看见付延棹倒下,他卸下一身力,丢了手里的东西,完成使命,一身轻松,最后任由迟来赶到的付廷森的人将子弹不断打在他身上。
“穆余……”付延棹已经摇摇欲坠,骨肉被穿透,心口晕染了一片,红得发黑。
穆余不知道怎么办,一切发生得太快,爬到车边下车,接住他,又撑不住他的身子,两人歪倒在车边。
穆余捂住他伤口,还有温热的鲜血从她指缝里溜出来,她抓不住正在流逝地东西,哭着说:“你?你别说话了。”
她从未如此惊慌过,比第一次发现自己对他有异样感觉时还要让她手足无措。
五脏六腑大概被震碎,有鲜血从他口中冒出来,他含糊不清叫着穆余,多可惜,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穆余穆余,有多少不舍不甘,她让他去死,他真的做到,如此听话,以后别对他再有这么大的意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连着一周的暴雨,大雨过后,空气厚重得让人喘不上来气,每人身上都糊了一层摆脱不掉的潮湿。
穆余带着卫青松的尸体回了上海,和陈锐意一起交给卫家二老,看着他们痛彻心扉。
他们唯一的儿子,以为他真的放下了仇恨,其实只是将伤口藏得更深,揭开纱布,依旧血肉模糊。
有的伤口,就是永远也不会好。
当年的事是谁做的?答案已经有。
要说起来,也是因为一个永远也好不了的伤口———
当时的付延棹的已经变了模样,披上一身尖锐的刺,乖张狠厉,情绪不定。许多流传的关于他的传言,都让人冷汗直流,寒毛矗立,笑面阎王的名声在外,看谁还敢来招惹挑衅。
偏偏有几个不怕死的,或者是听不懂中文,左看右看,就觉得他不过一个被家里放弃的残疾人,瘸着一条腿,跑起来的模样好笑不好笑。
哈哈哈哈哈———笑得要多大声有多大声。
付延棹不理他们,他西服笔挺,第一眼看过去,不就是个斯文英俊的读书人。他手里还握着酒杯,晃一晃,几多优雅。
哦,今天是圣诞前夜的派对,是个好日子,可以让他们好好活过今晚,明天他们家里过年可以直接开席。
可那几个白皮猪没有脑子,坐在他身边:【嘿,你父亲为何不管你?你用一条腿还他仕途坦荡,他不应该这样对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指了指那头:【看见了吗,那边是我的父亲。或许我该跟你说声抱歉,当年就是他为了警告你父亲不要太急功近利,请人去教训了一下,弄坏你一条腿,实在抱歉。】
【当年他不敢深究,现在有了本事,已经敢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是不是因为看见你这条腿,他就会想起自已以前没出息的模样,所以不待见你?】
付延棹低头笑了笑,站起来指指耳朵,耸耸肩,说自己听不懂英文,惹来那群人气急败坏地叫骂。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又看了看他们才离开。
他一人坐在车里,面无表情,只是放在拐杖上的手关节泛白,恨不得将手里的东西捏碎。
他该有多恨。
不知道。
他被怒气冲昏头脑,失去理智,炸的那几人四分五裂,一条腿在东一条腿在西,脑浆崩裂四溅,是他复仇后为他庆祝的烟火。
他坐在车里拍腿狂笑,笑到眼泪不止,脑中只有被胜利激荡的亢奋与痛快。
付家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老司令和付廷森费了多少力气才将这事压下来。好在他没有将整个剧院都炸了,只针对那几人;坏在炮火无眼,覆盖面可观,还是有许多无辜的人死在这场无妄之灾里,毁了多少家庭。
久不愈合,腐烂发臭的伤口植到其他人身上,一起发烂发臭,从伤口往血液里注入毒素,只要一想起就是刻骨铭心的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能忘记,谁能放下。
卫青松就是放不下。
他一个人去的,意图明显,报完仇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现在好了,他大仇一报,死得轻轻松松,痛痛快快,留两个迟暮老人,没有了任何念想,活一天算一天。
你看,傻不傻,就算死了伤口也不会愈合,留给他人痛苦。
卫青松和付延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付延棹就像是这个年代最纯粹的产物,他是黑色的,极致的恶,不分善恶,看轻生死,无关道德。
而卫青松就是这个年代最难能可贵的宝物,善良,分得清黑白,可能有诸多无奈,但永远追随自己的原则。
穆余感恩卫青松对自己的帮助,感恩卫家父母给自己带来的温暖她会代替卫青松,继续好好照顾他们。
处理完后事之后,她跟卫家老人说中秋还会登门拜访,要吃卫母做得红烧鲫鱼和猪脚汤,还有去年中秋卫青松带给她的鲜肉月饼也不能少。
她说她现在一个人三个胃,特别能吃,月饼要做得够,卫妈妈这阵子怕是不能偷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老人抹抹眼泪,说好。
夜里她回家,回到付廷森身边。
他一人坐在窗口发呆,走进他就能闻见血腥味儿。
“在想什么?”
他摇摇头,只说伤口痛。
那天收拾战场的人是他。他肩头冒血,顺着微颤指尖不断低落,落在地上赤红堆积了一滩,他还能有序指挥,让人将在穆余怀里的断气的付延棹送回家里,交代谁也不准跟家里人说今天的事,说了就是死。
对外,只说被仇敌暗杀,死在去往日本的船上。
穆余摸摸他的头,有些艰难地开口:“现在卫青松也死了,他们家就剩一对老人,可不可以不要再去深究。”
听说老司令还在追查杀付延棹的人是谁,查到之后,难免会累及家人。
付廷森重情重义,她知道兄长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能长成这样,有这些成就,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付延棹。
他如今可能也是生忍着一口恶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穆余觉得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付廷森也是个情感淡漠的人,他将所有情感留给亲人和爱人,对外,他足够无情,就算下令枪毙,他能忽视所有人的求饶,眼睛也不眨一下。
付廷森抬头看她,似纠结,许久之后才说一句好。
“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还走么。你别走了。”
他自说自话,最后抱着她的腰哭了整夜。
穆余现在有点后悔,觉得走的每一步都是错的。她搬回了上海,彻彻底底,将她那样喜欢的房子都给卖了。
她没有告别,决定将所有恩怨情仇和过往秘密全部装进潘多拉魔盒,永远尘封在那里。
若是有人不小心打开,请别被吓到,不过一场浮世,一场真实无边的梦。
……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西餐厅里小提琴音乐优美,桌上一杯热咖啡,冒着袅袅热气。
仇泽端起喝了一口,第三次抬起手看时间。
终于,门口的铃铛响起,一身军装的人走进来,褪了身上的大衣,递给一旁的waiter。
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将一小红本甩到他面前。仇泽笑着打开看了看,总算满意。
“费了这么多功夫,就为这个,你知不知道那人有多难缠。”
付廷森也是拿到东西之后才知道,黎蔓名义上的丈夫另有其人,他们两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是不正当关系。
那个叫司娄的人真的难搞,他孩子还在肚子里时就问他讨要这伉俪证书,一直到现在,他孩子快三岁才拿到,费了他多少功夫。
仇泽说:“要是容易,我也用不着找你了。”
他自知不好意思,说了句谢谢,又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可以尽管提。
服务员给付廷森上了咖啡,他喝了一口,又甜又苦,他还是比较老派,还是更爱喝茶。
指尖磨磨杯沿,他说:“还真有一个忙需要你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
“日本领事那边一直缺个位,我觉得你身边那个益星火就不错。”
“星火……”仇泽沉思,“他不一定愿意。”
“换个人开口,他肯定愿意。”他意有所指,不明说。
仇泽扫了他一眼,到现在他们两也气场对冲。
付廷森:“去那里,他也算升了。”
“就这个?”
“我放个人在他身边,让他一起带走。”
“谁。”
他舔舔唇:“湛礼。”
仇泽笑出来:“你是留不得他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付廷森没有否认:“你难道不是,总有个苍蝇围在身边,你不烦么。”
湛礼总是在他面前讨好穆余,他工作忙的时候,他留在穆余身边的时间比他还要多。一日他回家,看见他小子手里抱着自己儿子,和穆余一人一个,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才是一家人,他便知道这个人是留不得了。
好几次想将那小子送走,他有过前科,湛礼没再让他得逞,还要在穆余面前阴阳怪气,控诉他的行为;因为他,他和穆余两人闹过好几次矛盾。
就算忍住不去在意他,每天看着他晃在眼前看着,心情不畅,寿命也要因为他缩水。
仇泽手指轻点着桌面思量了一阵说:
“我没有你这么小心眼。”
“不过……星火确实很合适……”
付廷森笑了笑,笑他的嘴硬。
走之前仇泽将桌上的东西收起,拿在手里扬了扬,问,“你们有这个吗。”
“……没有。”
这也是他的痛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几年他也跟穆余提过很多次,可否行行好,给他一个正正当当的名分,她总是有许多理由。
今天涨奶明天腰疼,要不就是没时间没心情。
他知道,是因为她还不能放下———
一年前她老家人突然来信,几经波折终于将信送到她手里,大致就是她姐姐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大病一月一次,小病就没停过,整日郁郁寡欢,前阵子没熬住,很安静地走了。
穆余收到信后沉默了好一阵,最后自己躲进房间,谁也不见。一直到现在,她也没能放下。
一直在自责,在忏悔,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惩罚自己。
她说要是没有她,她现在依旧是风风光光的少帅夫人;她说其实她们之间也有好的回忆,比如儿时一起爱美,采花编花环,用红纸染唇,最后一起被家里大人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打。
在和付廷森扯上之前,她们根本不是针锋相对的关系。
她没法做到豁达,对她来说,穆楠的离世不是一时的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
付廷森能做什么,他只能陪伴,将爱意化作暖阳,化作云烟,化作过往的风,化作空气,将她包裹,时间总会治愈他的爱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没进家门,就听见两个孩子嬉闹声,儿女看见他的身影,“阿爸阿爸”地向他跑过来。
付廷森一手一个抱起,问他们姆妈去哪了。
妹妹回答:“姆妈又去看戏,不带我!”
“什么时候走的。”
哥哥回答:“两个时辰前!”
他算了算时间,带着他们往外面走:“那我们去接她。”
戏台上依旧铿锵热闹,台下叫好。
或许是今日这场戏两位名角儿演得格外好,穆余突然停下脚步,竟想把这出戏看完。
转身提起裙摆,重新走上楼,回头对阿喜说:“我们把这出戏看完,如何?”
阿喜笑着说:“自然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重新坐下来,看得认真。一会儿对着法海咬牙,一会儿跟着哭,好在最后结局大好,小青逃离金山寺后,数十载深山练功,最终打败法海,雷峰塔倒塌,救出被困住的白娘子。
从此白娘子许仙恩爱幸福,小青逍遥自在……
原来是这样的结局……
穆余看完久久不能平静。
所有人都跟她说结局是好的,她不信,在自己编织用谎言出来的牢笼里纠结痛苦。
她吸了吸鼻子,笑,白蛇能挣脱雷峰塔,而她却挣不开自作的茧,被困住的只有她。
许久过后:
“走吧,今天有些晚了。”
家里妹妹这么久不见她,晚上又要闹脾气不肯睡。出门前就闹着要跟她一起来,穆余嫌她吵,没有带上。
如今已入初秋,傍晚天微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喜出门后给她披上一件薄褂,一片叶子飘落在脚边。
戏园离她现在住的地方不远,走过一座小桥就是。
她没走两步就看见付廷森站在那里,一手抱着妹妹,一手牵着哥哥,看远处夕阳落日。
付廷森转头看到她之后,松开儿子的手,说自己还要留出手来牵姆妈,哥哥只好委委屈屈先一步跑过来。
付廷森走到她身边,牵起她往回走,一边问:“今天看的什么。”
“还是白蛇传。”
“如何?”
“男角儿嗓音比女角儿还细,一般。”
他低头笑了笑。
“你今天去做什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了仇泽……”他说,“你可知道他要我去讨的是什么?”
他如很久之前那般,与她分享那家人的八卦———
“是什么?”
付廷森有意要吊她胃口,穆余急得催促。
他说:“回家再讲。”
桥上是绿叶红花,桥下是流水人家;桥的这头是青丝,桥的那头是白发;在青山绿水之间,他想牵着她的手走过这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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