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亲戚,是卓然的妈妈汪桦亲自找来的,但卓然并不十分想接纳小齐,就跟她说过工资不会太高,因为程潇阳现在还在读博士,她自己又没了工作,还要养孩子养房子,所以不能给她太高的工资。而小齐来自淳朴的四川山村,又因为是看了汪桦的面子才来的,就是想挣大钱也不好意思说,只说是来帮忙的,不用给太多。于是卓然就参照楼下老太太给她家保姆的价钱:四百元,给了个全小区的最低价。这个价格程潇阳很认可,他觉得保姆的工作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还加上包吃包住,给这个数应该足够了。
小齐可不这样认为,她来之后,很快就跟楼上楼下的小阿姨老保姆就工资问题通过气,知道在小区里,阿姨工资高的可达一千多,少了也要五六百,四百块钱还只有她和二楼家的老阿姨。她觉得有些失衡了,但也没办法,毕竟答应了人家的,只能干着再说了。
卓然知道小齐来了之后必然会跟小区的小阿姨们互相攀比,比谁的工资高干活不累,谁只白天看孩子晚上不带孩子睡还不干家务,谁跟着主人坐飞机去旅游住五星级酒店……
听着小齐从小区中心广场带来的种种消息,卓然嘴里不说,心里想,你是没遇着小区里雇菲佣的人家,菲佣三千元一个月,业主家还雇两个,我是比不上人家有钱,可你跟人家菲佣不也没法比?菲佣拿英语跟孩子交流,虽然那英语蹩脚得让你猜都猜不懂,但好歹是英语,你小齐的普通话都说不标准,还好意思跟人家比。但卓然也知道给小齐的工资确实是低了,所以在小齐来了一个月之后,卓然就跟程潇阳提了加工资的事,程潇阳很坚决地说加工资不行,她家要有个什么事情额外给点钱可以。
又过了一个月,卓然听说楼下的老保姆都涨工资了,她就先斩后奏地给小齐加了一百,小齐的积极性由此调动起来了好几天,干活麻利了好多。眼看着半年过去了,卓然想是不是该再给小齐加一百了,跟程潇阳商量,程潇阳一口回绝了,他觉得小齐实在是不能干,从来不主动给他烫衣服擦皮鞋,做卫生也马虎得很,不吩咐她,床底永远是不拖的。能留她在这里已经是看在亲戚的份上了,还想着加什么工资啊。现在呢,更不行了,程延年和张春霞在这里的时候小齐的表现不好,经常跟卓然嘀嘀咕咕地,开了她是最好的。
想着这些,程潇阳就斩钉截铁地说:“不加,我们对她又不是不好,上回她说她妈妈病了我不还给过她八百吗?”
说起来,程潇阳还真没少额外给小齐钱,比如说她弟弟上学缺钱,她妈胆囊炎住院什么的,程潇阳每次都是五百以上地给,但人家小齐就是不领情。卓然觉得,这些人情不如不做,直接给她加点工资就行了,小齐自己在中心广场被人问起工资多少的时候可不会说这些额外的。人家只会知道你家给的工资低,实在是低。而程潇阳说工资是看她工作的表现而定的,工作不好就只能给那么多,人情是因为她算亲戚才给的。
卓然为这事也很郁闷,她不愿意再背着程潇阳多给小齐钱,因为她现在没工作没收入,不想再虚担着个吃里扒外的罪名。但这么点工资也确实让她不好意思多指使小齐干活,于是她跟小齐说,工资不能再加,但可以给她时间,让她每天在毛娃睡觉的时候出去做一两个小时的小时工。小齐答应了,卓然就在小区网上发了个帖子,说她家保姆干活干净利落,现在下午有时间,想在小区里找活。
就这样,程潇阳还是不高兴,跟卓然嘀咕,让她不想干就别干了,这么每天占两个小时,还吃在家里住在家里。卓然知道他是找茬,怎么样他都不会满意的,只有小齐走了,让她一个人带毛娃他才会不吭声。这也是程延年他们的主意。卓然想孩子还小,家里还是要有个人帮忙打理,小齐走了从外面现找估计一时难得找到好的,她还想把小齐培养培养,以后让她一个人带毛娃,她自己出去工作,省得看程潇阳的冷脸,听程延年他们的闲话,所以,她决定不能受程潇阳的干扰,还是要对小齐好一点。
很快就有人打电话找小齐了,小齐自己跟人谈的价,五块钱一小时,每次两小时。小齐第一次要出去打零工了,卓然和她都有些好奇,卓然听电话里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虽然是在小区里,但还是怕出意外,就让小齐带上她的小灵通,说万一有什么事情可以报警。
毛娃睡了以后,小齐就去了,把小灵通掖在牛仔裤的口袋里。两个小时过去了,毛娃也醒了,卓然就抱着他在窗口看着,看见小齐疲惫地回来了,脸上没什么表情,进来了就把小灵通递给卓然,说:“二姐,手机摔坏了。”
“怎么搞的?”卓然很郁闷,好好地给她拿去,居然给摔了,按了半天开机键也没见动静。
“在他家洗拖把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去。”小齐说那家是复式楼,太大了,做得她累死了,最后都要做完了,弯腰拧拖把的时候忘了手机被掖在窄小的裤口袋里,结果给掉到大理石的地板上。
卓然心里有些不舒服,她觉得她没有看错,小齐做什么就是慌慌张张地,也不会说话,摔了人家的手机连句对不起都没有,以后还真不能把毛娃完全交给她带。
想归想,看着小齐那疲惫的样子,卓然就没再说什么了,只是叫她明天拿到专卖店去看看,修得好就修修不好就算了。小齐揣好手机,卓然问她感觉怎么样,小齐说这家太大,做起来太累了,不想做了。
第二天,又有一家来电话叫她过去,小齐多了个心眼,先问是多大的房子,做几个小时,然后才答应的人家。第二天回来好象心情不错,跟卓然聊天,说那家也是一家三口,孩子比毛娃大一岁,叫嘟嘟,嘟嘟的父母都是清华大学毕业的,都在上班,家里原来有一个阿姨,专门看嘟嘟,白天姥姥也过来帮忙,晚上回去。这几天是阿姨家收麦子,阿姨回老家了,姥姥忙不过来,就得找小时工帮忙了。小齐跟他们家熟了之后,还带着卓然和毛娃去过他们家,跟嘟嘟一块玩。那天卓然见到了嘟嘟妈妈,嘟嘟妈妈不停口地夸小齐,说她干活真的是又干净又利索,连门背后都擦得干干净净的。卓然就在心里暗自发笑。
小齐尝到甜头了,有人来电话找她,她就要往外走,多去了几次卓然不干了,小齐要是一天去两家,就得占用三、四个小时,这期间卓然想看点书做点吃的什么的都不行,只能看着毛娃,毛娃现在学走路了,一眼没看好就摔得哇哇哭。于是卓然就要求小齐每天只能出去两个小时。小齐赚外快的积极性受到了打击,在家里就开始怠工了。
每天起来,吃完早饭,通常是卓然喂毛娃,小齐做卫生,小齐做完卫生之后就来带毛娃,卓然就有时间看书,做点自己的事情,然后卓然做毛娃的辅食,给毛娃喂饭的时候,小齐做她们俩的饭。周而复始。
这几天卓然发现,上午小齐做卫生的时间变长了,两居室的常规卫生其实很容易就做完了,抹灰、拖地,用不了多久,就算客厅大点,也不过三十平米,二十分钟半小时的事,可小齐就爱拿个都磨秃了的小拖把慢慢地蹭来蹭去,一边拖一边东想西想,没个四五十分钟不打算收手。卓然在里屋逗毛娃,眼睛瞥着挂钟,心里着急,想让小齐赶紧把毛娃接去了她好到51job网站上找找,看有没有适合她的工作。可是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人家小齐就是不进来。她也不好老催,有时候就抱着毛娃到客厅里溜达着,看小齐还好意思拖。可小齐根本不买她的帐,摆出一副和毛娃奶奶张春霞一样的大无畏的表情,该做啥做啥。
小齐在小区里多做了几家,眼界开阔了,一个人带毛娃下去晒太阳的时候又老跟楼下皮实家的阿姨在一块议论他们的雇主,小齐有时候觉得,跟皮实妈妈比起来,卓然虽然抠门,但好歹没让她住地下室,没让她一天三顿吃剩饭凉饭,皮实的妈妈也没上班,但她比卓然会享受,每天中午边吃饭还边看书,皮实阿姨给皮实做饭喂饭,皮实吃完了就陪着他玩,皮实妈妈吃完饭就去带着皮实玩一会,让阿姨吃饭。而皮实妈妈这顿饭一般都得吃上两三个小时,等阿姨吃饭的时候,饭菜都凉了,皮实妈妈也不让她去热热再吃,只说让她快吃完哄皮实睡午觉。
卓然家相反,小齐先吃饭,卓然给毛娃喂她自己亲自研磨的青菜肉末和米粥、烂饭一类的食物。小齐觉得,这倒不是卓然好心,而是不信任她,怕她喂饭不当心烫着毛娃,就像带毛娃出去晒太阳一样,卓然总是怕她推着婴儿车在石子路上颠簸,把毛娃的脑子颠坏了,又怕她光顾着跟人聊天忘了照顾毛娃,卓然当妈当得太紧张了,这一点小齐很不以为然,她一直跟卓然说,她的一个弟弟三个妹妹都是她带大的,现在弟弟妹妹都十几二十了,都很健康。她小时候背着弟弟妹妹跳橡皮筋,也没见把他们给颠傻,她还曾经背着弟弟上山,不小心滚下去,弟弟的头磕在石块上,糊了一脸的血,后来伤好了,照样跟猴似的精。
可卓然就是认为她带孩子带得糙,不信任她。就拿吃饭来讲,家里成人的饭都是她做,只有毛娃的饭是卓然亲自做,她怕小齐不仔细。毛娃快一岁的时候,卓然还不在他的粥里添点盐。农村的说法是吃盐少了会没力气,小齐觉得毛娃该吃油盐了,给卓然讲过几次卓然也不听,有一次她干脆就自作主张地在毛娃的辅食里加了一点,可能是因为太慌张了,盐加得多了点,卓然试冷热的时候被咸着了,问了小齐之后大发雷霆,大骂了小齐一通。从此小齐连擅自给毛娃增减衣服都不敢了。
卓然那次发脾气确实是因为小齐给毛娃的辅食加了盐,平时她很少跟小齐生气,一般情况下都挺客气的。虽然每次小齐满不在乎地说她带弟弟妹妹的情形时,都听得卓然心惊胆战地,但也感慨人家农村小姑娘也不容易,所以在小齐面前,她尽量克制自己的火暴脾气,不冲她发火,但那辅食是她用研磨棒一点点研出来的,虽然没有多少,可特费事,小齐一把盐进去,连她都觉得咸,何况一个刚一岁的小幼儿呢。她半天的辛苦就这样给糟蹋了,真把她给气坏了。
以前成家的老人在,卓然和小齐的注意力都在老人那边,光想着如何跟老人斗智斗勇去了,现在没有了老人搅乱视线,卓然和小齐潜在的矛盾开始浮出水面并且逐渐升级。小齐对卓然的呵斥耿耿于怀,卓然看不惯小齐的大大咧咧和偷奸耍滑,她琢磨着要真跟小齐闹翻了就干脆把她开了,反正现在毛娃已经过了一岁的生日了,会走了好带了,要是毛娃会说话能告状了,她就考虑把他送到幼儿园去,她好出去找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