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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喜欢提问承实一些问题,承实还记得他第一次来教课时提问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不过那时他还没怎么对英语特别感兴趣,那个只有五个字母组成的很容易默写的单词他竟然都写错了。原本以为站在黑板前的自己一定会被这位新老师好好羞辱一番的,没想到他却笑了笑说都怪这个单词,为什么中间要有一个“y”呢,没有的话他写的不就对了嘛。
后来再上英语课,承实都会提前预习好上节课所讲的内容和没有记住的单词,果不其然,后面英语老师每次提他回答问题或是默写单词他都能准确地回答上来。
“柳承实是个非常有韧性的学生,他能够把自己认为值得做好的一件事情做到非常完美,而这个过程中完全不需要别人的督促和鞭策。”教他们语文课的班主任曾在和别的老师谈起这个学生时讲过这段话。
其实,学校规定每个周末都是会放两天假的,只是个别班级的班主任和老师有时候会在这两天加课给学生们补习,所以承实不得不选择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学习。
在他的心里是非常想回去见米青的,如果按照他的意思基本上每个周末都是要回去的。每当他收到米青寄来的信欣喜地拆开一口气读完之后,这种想要立刻回去见米青的想法就会变得更加强烈。而这种对米青的思念在需要补课的周末往往就会演变成对他的一种煎熬,充满期盼和甜蜜的双重负担使这两天显得尤为漫长。
承实丝毫没有从信中察觉到米青内心的迷茫、不安和无望,他体会到的只有米青所诉说的自己的快乐和喜悦。米青现在的校园生活过的很充实,她很努力地在学习,和周围的同学也相处的非常愉快,更重要的是她也和他一样,内心充满了对对方的思念和眷恋,这是令他读完信之后可以开心好几天的主导性因素。
米青的学费并不是被自己弄丢了,卖头发的钱和母亲给的钱加在一起一共有250多块钱,原本是打算等母亲第二天从承实的奶奶那里借来缺的钱后就交学费的,可没想到钱却在这天中午突然不见了。
因为马上可以交学费了这天米青心情很不错,她换了一条裤子,把男人和女人脱在屋里的一些脏衣服也统统收拾在一起准备拿出去洗掉。在洗衣服之前她当然没有忘记把装在裤子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她拿着钱走进屋,然后掀开摆在堂屋里的长桌上的塑料桌布的一角,母亲常常会把一些零碎的硬币放在这个位置,将钱小心翼翼地摆在下面,走出屋去洗衣服了。
谁也没有想到她前脚走出屋,男人后脚跟着就走了进来。因为酒瘾又上来了,他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想找些钱去买点酒喝——女人经常搁钱的地方他都仔细地搜了个遍,没有找到,垂头丧气地来到堂屋犯愁,突然想到有一个地方还没有找过,转身走到长桌前试探地掀开了桌布。
女人从外面借来30块钱急急忙忙地回到家中时,看见米青正蹲在堂屋门口低着头小声地哭。她走过去问怎么了,米青只是摇头,半天才说出原因。女人只感到天旋地转,差点没有跌倒在地上。
晚上,女人和米青点着根蜡烛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桌前,桌上放着一小碟腌菜和两碗冷透了的稀饭,却没有人动过一口。过了很久,大门被咣当一声撞开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外面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一直走到两人面前,像没看见似地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准备进屋去。
“钱呢?把钱拿哪去了?!”女人面无表情地冷冷问了一句。
那身影愣了愣,好像没听清她的话,回过头看着她。“什……说什么……啊?”
“爸,那是我的学费。”米青小声地说了一句,声音有些嘶哑。
“学费?哦,那钱啊,钱全被我给酒馆老板娘了,不给她钱我哪有酒喝……你们问什么,算什么东西啊,老子喝酒还得经过你们同意啊,啊?!”
男人语无伦次地说说道,竟猛地冲到前面一下掀翻了桌子,盛着稀饭的碗应声碎了一地。
晚上,夜色清凉,围墙外的黑色树影无力地晃动着,星光惨淡地洒落在院里的水泥地上和花墙上,泛着微湿的光泽。
米青退学的当天,女人一见她回来这么早就问怎么回事,她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立刻明白了,拉着米青就往院子外面走,米青怎么挣扎也挣不开,两人一直来到大屯中学。
女人拉着米青走到学校的教学楼前,挨个推开门找着,一路上引来不少学生好奇的目光,她是在找老师。米青知道这样做很不好,想劝说母亲回去可她根本不听。走到楼梯拐角处正要上二楼的时候,碰巧米青的班主任从上面走了下来。
女人一看到老师模样的人也不管那么多,冲上去就抓住那老师的胳膊,神情激动地恳求他让米青回来上学。因为说话太快的关系,讲出口来竟有些语无伦次,老师被她这样的行为弄得不知所措,解释了两句学校的规定没有办法之类的话,推搡了两下女人抓着他的那只手,挣脱开便匆匆忙忙地朝办公室走去。
那天回到家女人就面无表情地坐在堂屋的桌子前,一直坐到晚上,没有喝一口水也没有做饭。
女人内心里更多的是自责和内疚吧,她没有想到日子会过到这种地步。米青就这样退学了,因为没有钱交学费而被学校赶了出来,一想到这些突然觉得所有的错都是自己造成的。
她没有对男人产生一丝怨恨,甚至把他的所作所为归根究底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而这种思想产生之后,她便陷入了更加深刻的自责之中。
过了几天,米青早晨睁开眼睛母亲就已经出去了,早饭做的好好的摆在桌上,然后一直到傍晚才见她回来。她身上背着一个麻皮口袋,动作麻利地将里面的东西倒在院子里,竟是各种饮料瓶子、塑料薄膜、废纸箱子等等物品,米青这才明白,母亲是出去捡废品了。
女人蹲在地上/炫/书/网/整理(www。87book。com)着这些捡来的东西,归类,然后一一摆放好。米青看着,眼眶渐渐红了,她在女人身边蹲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心里翻腾的十分厉害。
女人每天出去捡破烂,院子里的废品渐渐地堆起了像小山一样的两堆来。米青心里理解母亲要做什么,也不阻止她出去,只是她开始早起,起的比母亲还早,为她做早饭收拾家务,然后去地里干农活,做自己能做的一切。
男人这一段时间明显消瘦了好多,从前的衣服穿在身上就感觉是用衣架撑着似得。原本很饱满的脸膛现在看上去颧骨也凹了出来,眼睛深深陷了进去,周围浓重的黑色眼圈好像永远也不会消退了,黑硬的胡茬就像一片肆意疯长的野草,使整个人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老上好几岁。
他的酒瘾却越来越凶,从前每日是去酒馆喝,现在因为没有钱便改用瓶子去称散酒,买一块钱一袋的花生米坐在家里就着喝。这样反而更加惬意方便了些,无所顾忌地喝到烂醉然后往床上一躺就可以睡个天昏地暗。
米青每次见他喝得太多都会去劝他少喝一点,但这往往毫不奏效,他压根就听不见似得,仍然随着性子想喝多少和多少,有时候一瓶子酒喝完酩酊大醉连米青是谁都不认识了。
这个季节,王胡寨村外围的田野里庄稼依然如往年一样生长的十分旺盛,看上去如同一片翠绿色的泛着涟漪的海洋。庄稼长得旺肥虫和野草自然也跟着幸福起来,每年到这个时候村民们都会忙着给地里除草灭虫,目的就是希望能有个好收成。
远远看去,地里有不少人正带着草帽背着农药喷雾器在打药水,勤劳的人们工作的画面和茫茫碧野构成了一幅独特的风景。
一个三伏天的下午,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中隐隐看得见焦灼的气息在波动。虽然已是午后,可气温仍旧能将人的皮肤晒得生疼。
女人从农药店里赊来两瓶杀虫液,调好药剂,背着喷雾器来到玉米田里。别人家的田里早都已经打过农药了,因为男人整天喝得烂醉而米青又不会使用喷雾器,所以这天女人没有出去捡废品,特地挤出时间来地里打药水。
玉米刚长及腰身,鲜嫩的叶子上和叶窝里生出了不少的蚜虫,必须赶在这个时候把虫子杀光,不然绝对会导致很多玉米秧子半途死亡造成收成损失。
因为气温太高,一眼望去田里没有一个人,大概现在都还躺在家里吊扇下的凉席上午休着呢。女人顶着骄阳在田里穿梭着,来来回回一趟一趟地喷打着药水。
药水的味道十分刺鼻,女人强忍着难闻的气味坚持操作着。当感觉药箱里的药水快要喷完的时候,女人快步朝搁在路头的水桶走去。
脚步刚出了玉米地,突然感到身体一阵强烈的不适,还没来得及想是怎么回事,又一阵剧烈的头痛感在头颅里崩开,迅速蔓延开来。
她双手捂着头,隐忍着痛楚又往前走了两步,没想到脚步也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身子摇晃了一下,加上背上还有个沉重的药水箱,一个不稳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