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骨董店只卖极品。」埃蒙微笑著说。「要知道,我有商誉要维持。」
埃蒙看来就像听到海妖歌声的船员,薇妮心想,他被迷得神魂颠倒。
敏玲朝他眨眼睛。「但愿今天有空参观你所有的收藏,崔先生。我知道你可以教我许多关於骨董的事。」
「我向你保证,教你是我的荣幸,敏玲小姐。」他搓著双手。「谈到希腊花瓶,我必须告诉你,後面的房间里有许多非常引人入胜的希腊花瓶,图案的主题非常特殊,我只把它们卖给最识货的鉴赏家。也许你想约个时间看一看?」
薇妮听不下去了。她看过崔埃蒙放在店後大储藏室里的希腊花瓶,图案的主题不适合未婚的年轻淑女。
她大声地清清喉咙。「关於我的问题,崔先生。」
他不理她,显然无法把视线从敏玲身上移开。
敏玲朝他微笑。「阿姨真的需要你的专业知识,崔先生。如果你能帮她的忙,我会非常感激。」
「什麽?喔,好。」埃蒙甩一下头,万分勉强地把视线转向薇妮。「我能帮你什麽忙,雷夫人?」
「你可能听说过,我偶尔替某些上流人士进行秘密调查。」
色迷迷的表情从埃蒙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不赞同。「你确实提过你想用那个怪异的方式谋生。」
「阿姨收我当她的助手,」敏玲透露。「她正在带我入行。」
埃蒙看来十分担心。「依我之见,年轻淑女从事那个职业并不恰当。」
「比你提议带她参观你私人收藏的希腊花瓶恰当多了。」薇妮厉声道。「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吗?」
他浓密的胡须激动地乱跳。「我猜你准备花钱买我的意见和专业知识?」
「那当然。」薇妮故意停顿一下。「如果事实证明它们有用。」
埃蒙前後摇晃著身体。「那当然。好,你想知道什麽?」
「我们有理由相信在过去几天内,一条古代的罗马手镯失窃了。那件骨董似乎是在英国这里被发现的,而不是从义大利带来的。据说那条镂空金镯子上镶有一颗罕见的蓝宝石,蓝宝石上雕刻著梅杜莎头像和一小根棍棒。有没听说过那件窃案?」
埃蒙深感兴趣地噘起嘴唇,杂乱的胡须再度乱跳。
「你指的是『蓝色梅杜莎』吗?」他尖声问。
「对。你知道它?」
「听说过。」他的眼睛闪著狡猾的光芒。「但我不知道它被偷了。你确定吗?」
「看来错不了。」
「『蓝色梅杜莎』。」埃蒙喃喃自语似地轻声重复。「被偷了。有意思,消息一定会迅速传播开来。」
薇妮不喜欢他的新语气。「崔先生,我们想知道手镯的所有人是谁。」
他在眼镜後眯眼注视她。「你显然不知道他是谁,因此我不得不假定你不是替他做这些调查。」
「没错。我和我的夥伴受雇於另一个关系人。」
「原来如此。如果手镯被偷了,那麽窃贼很可能会找精通骨董的人帮他正确估价,甚至安排秘密出售。」
薇妮突然忧心忡忡起来。她望向敏玲,看出她也警觉到这个新问题的严重性。
她转向埃蒙。「我力劝你不要考虑和窃贼扯上关系。他已经杀了一个人,我非常怀疑他会对再度杀人有所顾虑。」
「杀人。」埃蒙瞪大双眼,猛地伸出一只手,倒退一步。「你想必是弄错了吧?」
「死了一个女人,显然是遭杀人灭口。」
「天啊、天啊!真可怕。」埃蒙满怀希望地停顿一下。「也许是意外之类的?」
「不大可能,她是被领巾勒毙的。」
「原来如此。」埃蒙长叹一声。「真是不幸,那种事通常对生意没好处。」
「除非做的是我这一行。」薇妮说。「好了,关于梅杜莎手镯所有人的名字。」
「先谈价钱。」
薇妮想到浩华说过钱不是问题。「这个微不足道的情报,我一定可以不大费事地从别处获得。你要多少钱,崔先生?」
埃蒙以他惯常的热切开始讨价还价;讨价还价是他仅次於收集色情希腊花瓶的嗜好。幸好她对讨价还价也颇具经验,薇妮心想。被迫滞留罗马几个月让她学到不少东西。
「我想『蓝色梅杜莎』的所有人是班克斯爵士。」埃蒙在价钱讲定後说。「我会知道,完全是因为一年半前那条手镯在潘氏骨董店出现。潘德介聪明地找我商量如何订定价格。要知道,他在不列颠罗马骨董方面很弱。」
「原来如此。」薇妮用含糊的语气说。她很清楚崔埃蒙和潘德介是多年的死对头。
「我在日後遇到潘德介时,问他手镯怎麽样了,他提到他把它卖给了班克斯爵士。我听了有点意外。班克斯曾经是非常积极的骨董收藏家,但在几年前妻子去世後,他把绝大部分的收藏都处理掉了。不知道他为什麽想要『蓝色梅杜莎』,但事情就是这样。」
「不知道班克斯爵士为什麽没有散播手镯失窃的消息。」敏玲困惑地说埃蒙哼著鼻子说:「要知道,班克斯年纪一大把了,可以说是两只脚都进了坟墓。听说他心脏不好,最近几个月记忆力变得奇差无比,可能连早餐吃什麽都不记得,是否拥有『蓝色梅杜莎』就更不用说了;我怀疑他连自己遭了小偷都不知道。」
「那极可能就是他没有把窃案公开的原因。」薇妮一边思索,一边用鞋尖轻拍地板。「连自身的损失都不知道的人,可以说是最佳受害者。」
「但他家里一定会有人察觉到手镯不见了。」敏玲说。
埃蒙耸耸肩。「据我所知,他唯一的亲戚是他的侄女。好像是一位陆夫人吧!几个月前,她在知道他不久人世後搬来与他同住。八成没料到他会拖这麽久。」
薇妮暗自兴奋。拓斌告诉过她,不耐烦的继承人是不错的嫌疑犯。
「班克斯的财产会轮到这位陆夫人继承吗?」
「听说会。」
「她是收藏家吗?」薇妮问,努力不流露出兴奋之情。
埃蒙咕哝著说:「如果她对骨董真有兴趣,我早就在店里见过她了。但我至今都不认识她,所以我可以很有把握地说,她不是收藏家,不会知道『蓝色梅杜莎』这种宝物的价值。」他耸起眉毛。「即使她仍然没有发觉手镯失窃,我也不会惊讶。」
「但谣言已经在黑社会传开了。」敏玲说。
埃蒙耸耸肩。「可能是窃贼为了吸引可能的买家而主动放出风声。」
「你知不知道班克斯住在哪里?」薇妮连忙问。
「他在艾季米广场有栋快要坍塌的老宅邸。」
「谢谢你,崔先生。」她系好帽带。「你帮了很大的忙。」她转身往门口走。「来吧,敏玲,我们得走了。」
埃蒙快步跟上去替她们开门。他深深一鞠躬,然後凝视薇妮。「我什麽时候可以拿到钱,雷夫人?」
「放心。」薇妮举手告别。「我的客户一付我酬劳,你就会拿到。」
「听著—;—;」
薇妮敏捷地走出门口,预先阻止进一步的交谈。敏玲对埃蒙嫣然一笑,跟著走出去。店门在她们背後关上。
来到店外的街上时,敏玲望向薇妮。「崔埃蒙提到班克斯的侄女陆夫人时,我在你眼中看到一抹狡猾的光芒。你在想什麽?」
「我想到,身为班克斯的继承人,陆夫人可能在某些方面涉及这件事。她或者是参与窃案—;—;」
「我认为不大可能。毕竟手镯和班克斯其馀的财产将来都会归她继承。」
「或者她和班克斯一样都是受害者。就像你刚才指出的,财产预定由她继承,他的损失就是她的损失。」
「意思是?」
「她极可能成为我们的客户。」
敏玲钦佩地望向她。「薇妮阿姨,太棒了!你等於是发现了这个案子的第二个客户。」
「是啊!」薇妮努力保持谦虚,那不是件容易的事。两个客户意味著酬劳加倍。
「麦先生会非常高兴。」敏玲说。
「我倒想看看他欣不欣赏我的进取精神。」薇妮皱起眉头。「他最近开始对我摆出一副主人的模样。」
「主人?」
「没错。」薇妮停在街上等一辆农夫的马车通过。「用独裁来形容也不为过,他老是在告诉我应该怎样和不应该怎样;他甚至厚脸皮地说我无权在报上登广告。」
「天啊!」
「好像我想要如何推展业务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