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是离家出走的小孩儿对不对?”
夏锦落没有答话,她专注于房东的手,她以为他会捏她的膝盖骨,他却把手收回。那小小的接触面上的暖气骤然消失。
房东笑了一声,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追究。他终于重新把手放在夏锦落的膝盖上,刚碰到一点点汗毛又缩了回去。夏锦落在心里叹息道:如果他再年轻一点,就可以纯情而拘谨;如果他再老一点,就可以温柔而拘谨。但是他两边都不沾,所以他就只剩下拘谨了。
房东快速地站起身,打开他带来的那个大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两个饭盒,又拿了塑料瓶装着的珍珠奶茶,把它们一起放到夏锦落面前。然后又殷勤地打开两个饭盒,一个里面装的是热干面,另外一个饭盒里装着几个茶叶蛋。
夏锦落感激地看着房东,道谢:“谢谢!真的好谢谢你!我早上还没有吃饭呢!”
房东说:“我知道你还没有吃,慢慢吃。你不要怪我老婆,她是有点讨人嫌,但那是因为她曾经出了点儿事,你不要管她,有时候我都不想管她,但是我不能不管,对不对?”
夏锦落满嘴叼着面条,点点头,房东几乎是慈爱地看着夏锦落,离开了。在镜子里,他又转身对着夏锦落说:“你不要和我老婆说,任何事情都不要和她说。”
打劫
占乃钞还是出了门。他自己私藏了100块钱,没有必要因为今天早上的一战就被江日照破坏了他花钱的快乐。
占乃钞走到附近学校的小卖部买了一瓶可乐,占乃钞拿着一瓶饮料,从小卖部走出来,同时整理零钱,把它们放到自己的钱包里。
他倚在墙上观察进出的人,看看谁出来的时候整理自己的钱包。很快,他找到了两个目标,都是小学生,钱包里都有百元大钞,占乃钞直起身子,准备跟着他们。
他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拍拍肩膀,他回头看,发现是两个高大的学生,他们对占乃钞说:“过来一下。”占乃钞就跟着他们走到小卖部旁边的墙角。
两个凶恶的学生共同把他逼到墙角,但并不说话,只是歪着头看着他。占乃钞假装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只是笑着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才问:“干吗?”
其中一个歪嘴巴的凶恶学生似乎急了,做出要打人的样子,说:“我靠,你还……”
这时候,从小卖部走出来伸懒腰的老板看到了他们,喊道:“唉,唉,唉,你们不要站在这儿,堵着小卖部门口,这儿都没法儿做生意了。”
两个凶恶的男生一边对着老板笑,缩头缩肩地做出讨好的样子,一边推搡着占乃钞,想把他压到一个更阴暗的角落,占乃钞小小地挣扎着。此时,另外那个胖一点的男生向歪嘴巴学生抱怨,说:“我靠,怪不得我们现在还在这儿混,连他妈的地盘都没有。”他们夹着占乃钞到达了一个更阴暗的角落,说:“好了。”
此时,有一个老头经过,看到他们的动作,说:“干什么?闹什么闹,快点放开他!”
凶恶男孩们笑着对他摆手说:“我们在玩,没事没事。”
老头看了看他们,咕哝着:“瞎闹什么呀。”说着就走了。
歪嘴巴对占乃钞说:“靠,搞得连心情都没有,别的就不说了,快点把钱给我们就走吧。”
二号凶恶胖男生在附和说:“快点快点,钱给了走人。”
占乃钞只是笑,想做出对这两个学生不服气的样子,但又不敢说话,于是不敢反抗,只是把头歪到一边。
歪嘴巴拍打着他的脸,说:“你他妈听懂了没有,叫你给钱。”占乃钞一边听,一边笑着摇头。这回两个勒索者真的被他惹怒了,把他手中的可乐抢下,把里面的可乐倒了,然后用可乐瓶子用力击打着占乃钞。占乃钞很疼,蜷缩着身体,说:“我靠,我就是不给你。王八蛋。”
两个凶恶男孩并不因此而恼怒。一个男生把占乃钞抓起来,令占乃钞直起身来;另一个男生开始在占乃钞身上乱摸,终于找到占乃钞的钱包,把藏在里面的一百多块钱搜刮光了,然后拍了一下同伙,示意他离开。两个人转身走了,再没有说什么。
占乃钞睁开眼睛,发现人已经走了,才慢慢地起身。
占乃钞撩起裤管,把藏在袜子里的刀拿出来,对着他们挥舞着。他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变成一个孬种了?是不是要干出一件大事,才能改变这种状况?
他瞬间想到了“杀人”这个词,赶紧摇摇脑袋,要把这个想法摇掉。他赶紧把刀扔进就近的垃圾桶,心想:我再也不要有这个念头了。但同时有一个更小的声音说:没用的,你还有一袋子刀。
那女孩真的不丑
江日照走在一条越来越陌生的路上,只差一点点,他就要在路上撒鹅卵石或者扔毛线团用来认路了。
他猜想他步行到了一个学校,因为看到这个建筑上挂着牌子“金华中学”。他走过学校围墙的时候停下了脚步,看着学生乱涂的痕迹:“大家明天开始罢萝卜腿的课!”
突然,一个巨大的东西从围墙上掉了下来,发出可怕的叫声,正好摔在江日照脚边。江日照判断是个女生,因为她穿着红色的运动服——根据它丑的程度判断应该是校服,既然女生穿红色的,那么男生应该是穿绿色的运动服,这样搭配起来才有“红配绿,丑到头”的效果。这个女生梳着长长的马尾辫,大大的挎包被甩到了一旁。
她运动服下的脊梁在江日照眼下激烈地起伏。看上去她匍匐的姿势不像是个人,倒像是发生凶杀案很久以后,路面上难以清除的一大块血迹。
江日照猜测她是不好好上学的逃学女威龙,望着这一条几乎很少有人经过的路,江日照走过去,准备把她扶起来。
江日照用冷静的力道把那个女生扶起来,又用冷静的力道把她的脸扭过来对着自己。他紧张地想:舍己为人还是英雄救美就取决于这一瞬间了。
他冷静地打量这女孩儿的脸,打算把这也许只是一闪而过的脸印在自己脑中,当作这次到B市的纪念品。幸运的话,还可以把自己一闪而过的脸印在这女孩脑中,当作“江日照到此一游”的标记。
咦!不丑耶,真的不丑耶!对于这一点;江日照是确定的。他怕自己是见了太久的丑人导致审美观混乱;仔细观察过她的五官。他发现她真的不丑。白,但不是化妆之后浓浓的白色。她的眉毛形状很好,好看到让人追踪她做表情的时候眉毛的变化,眼睫毛很长但是一点也不翘——江日照欣喜地发现她没有夹睫毛或者烫睫毛——明明是一张丰腴饱满的脸,却难得有瘦子弱不禁风、居高临下的神情,而这是因为她有略带轻佻的嘴角。
两人都有些尴尬,因为两个人对于“路人甲乙”这两个角色来说,都太漂亮了一点,相遇也太俗气了一点。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江日照几乎是很确定她从喉咙里说了一声“靠”,但是她又轻声细语地说:“谢谢哦。”
江日照扶着她喘着粗气的身子,一直到她自己能够站起来,而且身子变得轻盈的时候,他才放开手,说:“没事儿,没事儿。”
那个女孩甚至没有听完他第二声“没事儿”就转身,要往反方向走。江日照叫住她说:“哎,等一下,你知不知道附近有一个研究所?”
她转身,皱起眉毛,又露出瘦人的神情。江日照忙不迭地把占乃钞给他的专家名片递给她,她拿起名片,开始念起来。
她念完以后,定定地看着江日照,眼神澄清得不得了,像玻璃泡泡一样,让人想用针一下子扎破。江日照知道她在想问题,并不是在看自己,但是忍不住感到害羞,觉得她好像选中自己一样怦然心动,把脸扭到别的地方。
她忽然恍然大悟,说:“哦,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很奇怪,她并没有说“我知道你说的是哪儿了”,而是说“说的是谁”。
她打量了一下自己被蹭出一个破洞的裤子和运动服脏兮兮的前胸,皱了皱眉头,对江日照说:“转过去一下。”
江日照没有听懂,她这回配合了解释和动作说:“转啊,我衣服脏了,我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