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莎兰德试图保护自己和母亲,不受某个为国安局工作的沙文疯子伤害,但却被毕约克--你应该记得这是嫖客名单中一个很醒目的名字--关进精神病院。他获得了一些人的协助,其中包括泰勒波利安医师,我们对莎兰德精神状态的评估有一部分便是根据这位医师的证词。”
“这完全改变了我们对她的了解。”
“也说明了很多事。”
“茉迪,明天早上八点你来接我好吗?”
“当然。”
“我们要到斯莫达拉勒去找毕约克谈谈。我询问过,他现在还在病假中。”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
贝克曼看着妻子站在客厅窗边,凝视外面的水景,手里拿着手机,知道她在等布隆维斯特的电话。她显得如此不快乐,他忍不住走过去搂住她。
“布隆维斯特已经成年了。”他说:“不过你要是这么担心,就该打电话报警。”
爱莉卡叹气道:“几小时前就该报警了。不过我不是因为这个不快乐。”
“是我应该知道的事吗?”
“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瞒着麦可,也瞒着杂志社的所有人。”
“隐瞒?隐瞒什么?”
她转身面向丈夫,告诉他《瑞典摩根邮报》要挖她过去当总编辑。贝克曼诧异地扬起眉头。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说:“那是天大的好消息啊,恭喜了!”
“只是我觉得自己像个叛徒。大概吧。”
“麦可会理解的。机会到了,每个人都得往前走,而现在就是你的机会。”
“我知道。”
“你下定决心了吗?”
“对,下定决心了,只是还没有勇气告诉任何人。而且我好像是趁着大乱之际离开。”
贝克曼心疼地将妻子拥入怀中。
※※※
阿曼斯基揉了揉眼睛,望着户外的夜色。
“我们应该告诉包柏蓝斯基。”他说。
“不行。”潘格兰说:“无论是包柏蓝斯基或任何公家人员都从未对她伸出援手,她的事就让她自己解决吧。”
阿曼斯基看着莎兰德的前任监护人,仍感到不可思议,相较於圣诞节期间最后一次见面,他的进步实在神速。虽然口齿仍不清晰,但眼中已出现新的活力。这个男人还流露出一种前所未见的愤怒。
潘格兰对他说出布隆维斯特所拼凑出来的来龙去脉。阿曼斯基震惊不已。
“她打算杀死自己的父亲。”
“有可能。”潘格兰冷静地说。
“又或者是札拉千科打算杀死她。”
“这也有可能。”
“难道我们就这样乾等?”
“阿曼斯基……你是个好人。可是不管莎兰德做了什么或没做什么,不管她是生是死,你都无须负责。”
潘格兰猛然敞开双臂,丧失已久的协调性瞬间恢复了,就好像过去这几星期的戏剧性变化,使他迟钝的感觉重新复苏。
“我从未同情过任何私自行刑的人,但我也从不知道有谁有这么好的理由。也许这话听起来有点愤世嫉俗,但不管你我怎么想,今晚会发生的事终究会发生,打从她出生那天起就已注定。而剩下的就是我们得设想好,假如莎兰德成功生还,我们该如何面对她。”
阿曼斯基叹了口气,脸色阴沉地看着老律师。
“如果接下来她得坐十年牢,至少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我依然还是她的朋友。”潘格兰说。
“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对人性的看法这么开放。”
“我自己也不知道。”他说。
※※※
米莉安眼睁睁盯着天花板。夜灯开着,医院收音机低声播放着《开往中国的慢船》。
前一天,她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罗贝多送她来的医院里。她一直睡得不安稳,睡了醒,醒了又睡,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医生说她脑震荡,总之需要好好休养,因为鼻梁骨折、断了三根肋骨,还全身瘀青。左边眉棱肿得太厉害,眼睛几乎只剩一条缝。一改换姿势就痛。一吸气也痛。脖子也痛,他们替她戴上护颈,以防万一。医师向她保证一定能完全康复。
傍晚时分醒来时,罗贝多就坐在床边。他咧着嘴对她笑了笑,问她感觉如何。她很好奇自己的样子是不是也和他一样糟。
她问了一些问题,他都回答了。不知为什么,说他和莎兰德是好朋友似乎一点也不奇怪。他是个骄傲的魔鬼,而莎兰德喜欢骄傲的魔鬼正如她痛恨自大的笨蛋一样。两者之间差异非常细微,但罗贝多属於前者。
如今她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莫名其妙冲进仓库。听到他如此顽固地追踪那辆货车,她很惊讶,而得知警方正在仓库周围的树林里挖寻屍体,则令她惶恐。
“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她说。
他摇了摇头,默默坐了一会儿。
“我曾经试着解释给布隆维斯特听,他不太能明白。但我想你应该可以了解,因为你也打拳。”
她知道他的意思。不在场的人绝对无法想像和一个没有痛觉的怪物打斗是什么情形。她想到自己当时的无助。
之后她只是拉住他缠着绷带的手,两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她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走了。她希望莎兰德能有消息。
她才是尼德曼要找的人。
米莉安很担心她会被抓到。
※※※
莎兰德无法呼吸,没有时间概念,只知道自己被枪射中,还被埋在地下--了解到这一点主要是靠直觉而非理性思考。左手臂派不上用场,因为只要动一块肌肉,便感到肩膀阵阵疼痛,而且她也游离在模糊的意识之间。我得呼吸一点空气。头痛得像要爆炸,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
右手刚好压在脸下面,因此她下意识地开始拨开鼻子和嘴巴的泥土。土质松散,也很乾。最后好不容易在脸前方腾出拳头大小的空间。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埋在这里多久,但最后理出一个清晰的思绪后,不禁惊恐万分。她无法呼吸,无法动弹,泥土有如千斤顶般压着她。他竟然活埋我。
她试图移动一只脚,肌肉却几乎使不出力。接着她犯了个错,不该试图站立。她用头一顶,想直起身子,太阳穴立刻像触电般刺痛。我不能吐。她这么一想随即陷入模糊的意识。
再度能思考时,她小心地感受身体还有哪些部位能运作,结果发现四肢当中唯一能移动一两厘米的只有脸部前方的右手。我得呼吸点空气。空气就在她上方,就在墓穴上方。
莎兰德开始搔抓。她用一边手肘撑住,好不容易挪出小小的空间,然后以手背将土拨开,扩大面前的范围。我得用力挖。
她发现自己形成的胎儿姿势当中有一个窟窿,就在手肘与膝盖之间,她能存活多半就是仰赖圈在这里头的空气。于是她拼命前后扭动上半身,感觉到有土壤掉落身子下方的空隙里,胸口的压力减轻了些。手臂能动了。
她在半清醒状态下,一分钟一分钟地慢慢努力,先抓开面前的沙土,再一把一把拨进下方的窟窿里。慢慢地手臂终于得到解放,进而得以移开头顶上的土,一厘米一厘米地扩大头部四周的空间。她摸到硬硬的东西,像是抓到小树根或树枝,接着继续往上抓,土中仍然充满空气,并不十分硬实。
狐狸回窝途中来到莎兰德的墓穴旁停下。刚才抓到两只田鼠正得意着,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出现,狐狸立刻全身冻结,竖耳倾听,狸须和鼻子微微颤动。
莎兰德的手指彷佛某种没有生命的东西从土里伸出来。现场若有任何人看到,反应很可能会像狐狸一样立即飞奔而逃。
莎兰德感觉到凉凉的空气顺着手臂而下。她又能呼吸了。
接下来又花了半小时才爬出墓穴。左手不能动,让她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