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1 / 2)

>    “就算爹爹无所惧,我一家上下如何担当得起?”谢欢不松手,继续问。

谢铭冷淡地笑了,“这一家荣华富贵,皆因我起。我荣时与你俱荣,我还未损,你便要背恩忘义,学了飞鸟各处投?我教子再是不严,也容不得你这般!”

谢欢只拽着他马。

“我儿。”谢铭看向前方,“若我此去成事,往后任你如何荒唐,我都保你一世。若是不成,呵。”

他在马上往下一鞭,抽在谢欢手上。谢欢防备不足吃痛缩手,他已立时打马往侧门奔出。

若是不成。

谢欢按着手上鞭痕望他去向。

君臣义,父子恩,碎首堪报。

又是入夜。

梁徵盯着月光透过窗纱,微弱地照亮床帐上一对灵动鸳鸯。

全身仍动不得分毫。

谢欢或许是吩咐过了,无论怎样都不得来打扰,因为这一昼夜过去,凌微都并未露面——无一人露面。

三更时分,寂静午夜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锣鼓喊杀惊扰。那声音似近又远,细细分辨,约是皇宫方向。

但仍然没有人来。

青皇非常守时。

自午夜宫中事变后不久,谢府已经被包围了一日多,在看不到的时间里,应该是被监视控制了更久。但以谢府被兵将闯入的时候算,确是刚刚好从他提醒谢欢后三日。谢欢看了看日头,想青皇连时辰都算精了。

在谢铭密谋宫变败露当场被擒的消息刚传回时,谢夫人便投环而死。谢欢原本一直陪着她,收到下人惊惶来报的当场,也都稳稳在她身边扶住了她下沉的身子。她遣他们都出去,他便明白,果然招呼了人都出来,叫他们各投出路。

心里知道是没什么出路了,连谢府都收到消息,青皇当然是好整以暇,正等待着愉快地收网。

本来可以更早些进屋的,但谢欢坐在阶下一直等到了黎明时分,被阳光晃了眼睛,才转身开门进去,把母亲冰冷的身体从梁上放下。

本是永不愿目睹的一幕,却还是不得不亲手整理了仪容,叫人去备棺木。老大人不在,公子安定不下场面,府内各处下人们都惊慌失措,甚至有些投井上吊的,一时纷纷乱,什么事都顾不上来,谢欢也不急,就在房前守着,抱着他的剑。

母亲身为诰命夫人,多年尊贵,哪愿被押上刑场抛头露面。

日影西斜,后来月上东山,府内人们大概终于彻底绝望,渐渐安静。隔日一早,谢府的大门就被撞开了。

谢欢不得不离开母亲房前准备出去接旨,起身时头晕眼花站立不稳,自己跌了下去,却又按着地面慢慢站起来。走出去门口带了众家人跪下听宦官宣旨,青皇旨意上数落了谢铭数项重罪,后头各项刑惩也念得长,只听得周围一片哀哭,有人当场晕倒在地,谢欢则平静,只觉得今日尤其跪得不耐烦,不如早些念完,抄了家送上刑场就是了。

宦官有气无力念到最后,却忽然一振,铿锵说道:“其子谢欢,忠义可表,免去一死,削职为民,永不录用。”

四下哗然。

谢欢猛地抬头。

青皇并不曾这样说。

满门儿女,无一可恕。青皇是那样讲。你数年有功,但向外俱不可说,朕也难给你圆。朕给你三日,你自求一命去罢。

他不需要活命。

但一道旨念完,接下来再没什么转折。

他伸手要接旨,但被一人抢了下去。

“一群将死之人,拿什么圣旨。”有人嘲笑道,“陛下命我负责此事,就收在我这里了。”

要不是伤病之体一日未进水米颇为无力,谢欢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青皇指定负责此事的竟是熟人。

最先恢复的是手指,然后一点一点地,全身的僵硬逐渐消去了。

如同同噩梦中醒转,梁徵惊坐而起。

喘着气艰难找回呼吸,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房中没想到会出现的人。

神医之子容松正收起手上的长针,“太好了,总算把你救过来了。”

梁徵没有管他,想不了任何其他事,翻下床来伸手往底下摸到果然还完整的承天玉,一把握住收回手来,全身的动作还没完全跟上他的想法,用力过猛了些,把自己生生绊倒。但承天玉已握在手里。

“梁大哥!”容松连忙扶他,被他推开了。

“在这里等我。”梁徵无暇思考他为何在此,取了架上外衣,“等我先去做一件最要紧的事。我先……”他经过门口时一个踉跄,但下一步已经稳当,跨出小楼外栏杆,并不落地,腾云驾雾般纵跃而走,霎时不见踪影。

京城街道上一片热闹,传说着谢铭大逆不道意图谋反,却早被青皇料到,失策被擒,判了凌迟当街行刑。罪大恶极,满门问斩,不问良期,即时行刑。

法场远远擂起鼓来,人潮涌动,全往法场聚集。

梁徵往日从不愿在寻常百姓面前显露卖弄武功,此时却实是无法,只有在街上便飞檐走壁,一路往鼓声处去。

监斩官员已至,但人犯还未带到。新架起的刑台上空无一人,只围起内外数层阴惨惨罗刹般凶狠卫兵,刽子手已在台下捧刀以待,刀光闪闪,势如大鬼小鬼森罗宝殿。

虽非向着自己,这阵势一样叫人心惊胆寒。

在引起护场卫兵注意之前,梁徵滑下屋檐融入人流之中。

实在太多人了,好像全京城百姓都涌了出来,听说斩谢铭,一个个欢天喜地,纷纷是拍手称快,直颂明君有道。

谢铭不屑声名,早落得这样声名。

梁徵不关心谢铭,先后拽了几个路人问谢家人人犯都在哪里,都说大约正在游街,还要晚些时辰才得过来。但要围观可不能再晚些了,到时候可就没位置看得见谢铭一家行刑。如今是走到了哪里?那可说不定。

听得梁徵一阵阵心中发寒,纵身挣出人群。

站在楼高处四下望去,满京城过年般喜乐融融,处处人流如织,欢声四起,哪看得出哪里在罪人游街哭号。

按捺下心中疼痛与惶急,梁徵选定了寻找的方向。

还未行刑,总能够一条条道路找起。

这不一定是嫁娶的好时候,但对方来相过模样谈吐后,更为殷切,愿意马上娶了过门。这中间一定有谢欢早遣过人巧舌如簧游说的缘故,前后快得难以想象,碧纨反应不过来,简直觉得是受人摆布,不知团团转个什么。

但夫家她是早知道的。虽然对方应是不曾留意她,她却一遍遍望街上见过那先生。如谢欢所说,虽是痴了些,倒真是好人。

夫家不富裕,迎亲队伍缩减到除却花轿只剩下三五人马而已。就这区区数人,一路不断被人流冲击,几回险些失散。本就不甚喧闹的鼓乐淹没在街上混乱的欢呼声中,只能分辨出零落几下响动。

连花轿中也几番荡摇,碧纨抓了轿身,斜了云鬓落了金钗连遭惊吓,堪堪才稳住了身子。实在难忍,终是开言问:“外头怎么回事?”

轿夫摇晃着还未回答,新郎却听见了,难掩满怀兴奋,转了回来朗声说:“娘子不知,今日圣上捉拿了谢铭那奸贼。”

碧纨被晴天一个霹雳打得迷茫,“什么?”

“谢铭那贼。”新郎说道,毫不介意再次解释,“昨夜意图夺宫谋反,被圣上早已算得了,一举拿下。”

“谋反?”碧纨彻底听得清楚,好歹也知道这是天大的罪名,更加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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