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2 / 2)

水瑗听到,侧过脸去若有所思。

轿内静了一静,不久后有人轻笑:“越师兄厉害。”这回,就是熟悉的声音了。

“谢公子。”后面梁徵说。

越岫是梁徵的师兄,与谢欢自然完全无关,但已是说笑,便随随便便也能把师兄叫出口。

越岫说:“你也是。”

大约是说你也很厉害。

谢欢可能是听懂了,隔一阵子,说:“扮了好几年薛姑娘,总该有些心得。可居然被人认出,真是无地自容。”

越岫没有说话。

水瑗正因为这样出乎意料的结果随意拍着越岫的肩膀笑:“原来是谢公子……他没认出是你,他只是觉得你不是薛姑娘而已——他认得出你不是姑娘。”

又一阵静默之后,谢欢也就笑了,“迫不得已,实在惭愧。”

即使被识破身份,他仍然没有重新下轿来相见。

梁徵在越岫与水瑗身后盯着那道轿帘。

越岫从来敏锐异常,从来什么都瞒他不过,只怕是天赋而非修为高低的原因。但这样的越岫也没完全看出是谢欢。毕竟上一次见到他时,他脸上伤痕仍是狰狞。如今不过才过不到两日,哪里能恢复这样面貌无瑕,这样艳惊四座。

但梁徵是真的认出来。谢欢改变了声音姿态,薛雚苇是无可挑剔的女佳人,即使他从前也见过谢欢异装,但是那回谢欢也许是刻意画得浓艳丑陋,与如今大不相同。

大不相同,也曾是依稀可辨的国色。

何况如今。

他想这数日同行,虽然谢欢疤痕满面,但在他印象中的面孔其实与伤痕无关,就是与刚才眼前那一张类似的脸。

只是稍微轮廓英挺,目如朗星,将裙钗换了袍巾。无论如何,终究是这个人。

他其实知道谢欢长什么样子。

“既然是谢公子,那就好说话了。”水瑗慢慢收敛些,只维持了微笑,“不过谢公子,柳宫海认不出你这当中亦有侥幸,若我们阻住他,你也正好容易脱身,何苦现身说话。”

“我自有打算,水师兄何必相问?”

他这么说,水瑗从善如流地不问了,“也正好,我们与谢公子也还有话要说。”

“好说。但谢欢即是薛雚苇,此事望三位替我保密,我也有逼不得已之处。至于三位有什么想问,我但凡能言,一定回答。”谢欢说,略微高声了些叫梁徵,“对了,梁大侠。”

梁徵上前两步,“怎么?”

“方才阻柳宫海那一招,不可在人前再用了。承天教招数虽然精妙,但于武林中不容。”谢欢说,“天下能教你那招之人只有一个,便是那天在柳宫海手里救下我二人的前辈。我呼他名为烈云,但也不知道这是否是他的真名姓。”

梁徵被柳宫海叫出是魔教招数,便渐渐已有怀疑,此时反而不太惊讶,“果然如此。”

“果然是承天教中人?”是水瑗问。

“不是。”谢欢说。

“莫非是大内高手?”梁徵问,这一日早是如此猜测。

谢欢顿了一会儿,“不错。承天教三十年前已然覆灭,世上不存承天教中人。至于烈云,他如今只是供职大内保护陛下,与武林无关。这回若非因我之故,亦不会与柳宫海照面。此后他一定也不会再现身,三位放心。”

水瑗听出他的言下之意:“这么说,他确实曾经是承天教之徒?”

“事关宫里,我也是看在梁大侠之面,才坦言这么几句。既然已经身入禁宫,与武林无涉,从此已是两不相干。前生之事,何必追究。”谢欢似乎仍然有所保留,迟疑着继续,“我身上所携所有承天教宝物,都是烈云暂借。”

“天魔印现在柳宫海之手。”水瑗说。

“不妨,外人拿到也是废物。日后我再想办法取回,不是急事。”谢欢说,“烈云其人,三位若是不信……”

“信。”越岫说。

水瑗眉眼舒展,“既在大内,柳宫海也奈何他不得。”

“请不要外传。”谢欢说。

“得不到消息,柳大侠不会罢休。即使他罢手了,江湖流言也不会平息。”梁徵道,“三日后,公子当如何?”

“自有打算。”

“谢欢!”他继续敷衍,梁徵不悦地往前,穿过水瑗与越岫中间要去掀谢欢的帘子,但他不为相逼动作不快,一只皓腕伸出帘外,按住了他的手。

“梁大侠。”谢欢道,“身携魔教宝物,又相交一身魔教武功的人,我自知千言万口分不清,一面之词难为信。梁大侠若还有疑虑,可以随我回京,看我了结此事。”

既然他这样不乐意,梁徵也就收手回来,稍加思虑,就说了:“好。”

事关魔教,便是牵涉武林而非他一人心软可以左右之事。如同早前烈云的说法,他确实需要知道谢欢是什么人,需要知道自己并非心软误事。若是救人有错,自然应该亲手扳转回正道。

何况从塞外到京郊,既然都已过千里,怎忍得不把他这最后这一段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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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越岫和我在山上等你。”水瑗愉快地决定,“师父面前小梁不用担心。”

“两位能否再帮我一个小忙。”谢欢似乎苦笑,“外面这些兵将是我往昌津城借来,无法眼看他们曝于荒野,天色已晚,能否帮我将他们救醒,趁夜从小路返昌津才是。”

“小事一桩。”水瑗应允。

“你还要乘轿走么?”梁徵问。

“梁大侠还有别意?”

“我可以直接带你走。”梁徵说,一顿,“大概会快很多。”

谢欢短暂沉默。

水瑗把越岫一拖,“那就这样。我们帮你救人,你们慢走。”他说着就拽了越岫走开,果真去旁边地上查看那些在迷烟或与柳宫海的打斗中失去意识的兵将。

梁徵没动,等谢欢开口。

并没有太久,谢欢说:“我同张婆说几句。”他从轿窗伸出手来向外招了招,之前那凶神恶煞的婆子就大步过来,凑近听他吩咐,梁徵便退后几步。

梁徵看着他蔻丹染过的指甲。

落英飞上笋芽尖。

可惜他未能生为女子。否则……

否则什么,念头荒唐,一跳而开。

谢欢似乎吩咐了他们稍后依然抬轿回城,用的是薛雚苇娇软的女声。装得像极了,他全身上下都不如这副声音叫人难以辨识。

婆子听完吩咐就退下,又去转述于那几个轿夫。

梁徵重新近前。

“不要笑我。”谢欢说。

然后终于走下轿来。

低头缩肩,全身都透露着不情愿的意味。

梁徵原本还好,见他这样勉强,反倒无端觉得好笑,将笑未笑时忍住了,道:“我笑你做什么?”

谢欢摇头不答,“我们走就是了。”

梁徵原本不多言,此时与他多少熟了,反而一定要问他一问:“笑什么?”

谢欢脸色窘迫了一瞬,扬起脸来时却已是得意,出口果然自夸,“笑这世上千千粉黛,可有我一成颜色么?”

还是翻脸翻得这样快,梁徵不再说什么,伸手扶上他他腰间揽住,纵身凌空而起。

谢欢指给梁徵挽花楼的方向。

此时虽已夜深,长街无人,挽花楼却依然灯火通明一派辉煌,与梁徵初初在秀城县所见芙柳堂不可同日而语。果然京城盛世繁华,非同凡响。

按谢欢所说,梁徵带他落在后院。

谢欢整了整衣冠,因为带着他,梁徵已经特意行走平稳,现在他看起来依然衣冠齐楚明艳照人。

“怎么不回你家?”梁徵这时才问。

“穿成这样去见我爹?”谢欢尖刻地反问,“我没有死在路上,也会被他在家里打死。”

想起在清平庵所见,梁徵明智地吞下了这个建议。他犹豫是否要提醒谢欢他父亲对他悬赏,不求生死只求将他带回,但是想想谢欢或许早知清平庵是谁家产业,其实是在向他隐瞒。仅仅凭这些能够猜到他父子行事并不相同,只是不知在哪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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