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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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徵觉得在心里答应并付诸行动,与在口头上的答应,对他来说没有本质不同。

“我不能跟你上华山。”谢欢继续说,“本来不想让你知道我很急,但是之前在枯雪湖,在邙山药谷,在秀城县,我已经耽误了过多时间了。我必须马上赶回京城。”

梁徵觉得为难,“出了什么事么?”

“出了很大的事,但是和你们无关。”谢欢说,“不必为难,你已经看到了,一般人也不容易真的能对我怎么样。我自己可以去。”他把双足从河水里抬起来,曲起在身边。

身体上的伤几乎就已经好了,梁徵看着他腿上的伤痕想,它们已经完全愈合,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褪去颜色。如果不与他说话,谢欢无论怎样看起来都像是画里的人,停留在哪一眼都是好姿态。

他并不爱画,也从不贪恋美色。

“……什么意思?”有些迟缓地,梁徵察觉他要暗示什么。

谢欢笑了,“我保证,我不是魔教的人。永远不会是。”

梁徵凝视他的眼睛,想要找出若这句话不过是熟练的谎言,他眼中是否留有一点点闪躲的痕迹。

但谢欢坦诚无比,迎面毫不畏惧地面对他审视的目光,直到忽然向前倾身,嘴唇轻轻碰上他的脸。

梁徵的眼睛微微睁大。

“从来没有人。”谢欢只那么说,似乎略过了后半句什么话,梁徵想要问,却只见他忽然从船头滑下去,轻灵顺溜,像是一尾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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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舱外水声,水瑗手里移向唇边的酒杯一顿,他笑了出来。

桌边的越岫沉默着看他一眼。

“谢小公子走了。”水瑗说,侧耳又听了听,“我觉得小梁追过去了。”

越岫不言语。

“我为什么不把他们抓回来?诶师兄,不能这么说。我们什么都没看到是不是?我们做师兄的,师弟遇到事情该帮忙的时候要帮忙,但不该管的时候就不要管。再说谁知道是不是小梁的剑掉下去了他下去捞而已。”水瑗自然而然读他的眼神,“等一会儿我出去看,然后才发现都不见了。”

“鬼话。”越岫忍不住说。

“要想把小梁抓回去,你去不就是了。不管师父怎么想,谢小公子的浑水我才不趟。”水瑗合眼摇头,“越岫,三十年了,你有没有一天真的觉得一切已经过去了。”

梁徵跳下来就有点后悔。

夜晚幽暗的河水中难以视物,连谢欢的一片衣角都无可寻觅。

可是他为什么要走?随越岫与水瑗上华山固然远远偏离谢欢的目的地,但到底能保一时平安,若是回山上能得师父允许,他还能再护送谢欢重新上路……总之好过一个人沉入这江湖之中。

有人想取他的性命,有人想拿了他去领赏,有的人只是想逼问他和魔教的关系。甚至回到京城,未必是能保证他平安之处。

总不能看他去死。

那好像也只能跟他往下跳了。

谢欢从水中浮起。

护城河。

昌津,乃是京外颇相近的要塞。从这里返京,如果昼夜兼程只需一日而已——不觉已经这么近了。

半夜潜游,谢欢已经感到精疲力竭。可是如果在这里独自停留休息,无数人正在找他的人都可能发现他。如今不能再依赖梁徵的相护,必须还能找到其他方式。

本来不想叫某些人知道他已经回到这里的。

跌跌撞撞地走近城门,在警觉的卫兵靠近来时撑住城墙,谢欢拿出最能威慑人的目光,喝了出来:“叫你们裘将军来见我。说巡按谢欢在此,有要事问他。”只怕如今形貌狼狈空口无凭,不多废话,直接将大印砸在众人面前。

昌津守将裘元千匆匆赶至。

谢家公子他是认得的,眼前遍身湿透几乎是靠在城墙上发抖的少年虽然全身都是异样,但人错不了,这个人只见过一面都无法忘记,鼎鼎大名的谢欢公子。

忙把身上披风解了要往谢欢身上披,谢欢伸手推开了。

“我果真是谢欢,你认清楚了?”

“自然是谢大人。”裘元千躬身行礼,异常客气,得罪不起。

“好,既然认得清楚。我谢大人要回京,请裘将军借些兵马护送。”谢欢击掌微笑。

“这个好说。谢大人千里奔波,路途辛劳,不如先到鄙舍少坐,小将叫下人好好侍奉茶水。等谢大人歇好了,再说上路。”裘元千陪着笑说,努力不提他现在模样。

“歇什么?我只要快些进京的好。”

“这个……”裘元千顿了顿,“如今天寒,怎敢叫大人这样上路?大人正好去换了衣袍,暖一暖身子。”

“不必。我冷不死,能急死。”谢欢继续拒绝,就等着看他是不是打算拖下去。

“谢大人要是受凉,令尊或是皇上问一句下来,小将也担当不起啊。况且调遣兵将也还要些功夫,就是小将想要立时上路,这也不成。请大人耐心稍等。”裘元千不死心地劝。

谢欢总算笑了,“也好,我去换上一身。既然你要花功夫去调人,告诉你,我这回不负皇上所望,查得不少大事。我要你热闹些,一路敲打着送我回去。”

裘元千赶紧答允了。

将军府里的茶水闻着并不上等。谢欢把下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倒热茶出来抱在手里暖着,并不想入口,更不想揣测这茶里会不会有什么不当有的东西。等到一壶茶都凉得透了,才见裘元千满头是汗地进来报说吩咐下去了,午时应该就能启程。

“也就一两日路程,吩咐得这么久。”谢欢显示了轻微的不耐烦。

“谢大人的事,自然多吩咐几句,办得周密些。”裘元千笑着解释,与他隔案坐下,还要陪他闲谈的意思。

“周密?”谢欢瞥他一眼,敷衍了几句,到裘元千很快无话了,才说:“下官这回往西边巡查,似乎见边关不甚平静。”

“边关不宁总是常事,但不会真战得起来。谢大人长居京城,尽享安乐,何必担心这些?”

谢欢笑一笑,“裘将军,昌津隔京城多远?”

“谢大人哪能这都不记得?京城据此不过百里。”裘元千答道。

“这样说,昌津多少也算天子脚下,既然京城安乐,不知将军在此曾得一夜安枕乎?”谢欢将茶杯向桌上一顿,敲出短促的一声来,意味深长往裘元千看去。

裘元千堆在脸上的笑意滞了滞,“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再问将军,昌津隔边关秀城多少?”

“足有数千里之遥。”

“不足百里,与数千里相望。裘将军觉得昌津这万千兵将,心向何处?”

“莫说昌津,就是这普天兵马,不都是皇上……”

“是么?”谢欢问。

裘元千手心沁出冷汗。

“是了,昌津正是天子门户。 将军,看你军营雄壮,兵马齐整,只不知这刀箭要向着哪边啊。 ”谢欢一笑,伸手在裘元千胸前虚虚一划圈,“他日若燃烽火,将军可要记得哪处才与将军近邻。”

裘元千缄默不言,脸色发僵。

谢欢再倾身往他靠近几分,指尖点在他心口上,“将军不比我纸上谈笑,自是知道利害的了。”

裘元千向他看来,警觉而犹疑。

谢欢无辜地微笑,口气骤然间亲近许多,“裘兄,我自然也知道利害的。这些话,能与裘兄谈起,却不好叫我爹听着。我独自来此一片赤诚,陛下对将军一心器重,但愿裘兄与我知心。有立功封侯之机,何必计算千古骂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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