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本来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一听这话却瞬间清醒了:“为什么?我既答应了要送你,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张起灵抿了抿嘴唇,又不说话了。
吴邪强打精神坐了起来,居高临下直视着他淡然若水的黑眸:“你老实和我说,到底要进山去做什么?”
张起灵不错眼珠地看着他,淡淡地问道:“说了你就会放弃么?”
吴邪一愣,心道这是怎么个意思?这闷油瓶子难道是在和他讨价还价不成?嘴上却说:“若你不去涉险,我自然也不会拦阻。”
张起灵静静地盯着他看了片刻,轻叹一声道:“你可还记得我身上的宿疾?抑制此阴寒奇症的药丹向来都是由义父亲手调制,如今他生死不明,我手上也所剩不多。若是不及时寻到办法,不出半年我就会死。”
吴邪恍然大悟:“这么说,你去长白山是要采药?”
张起灵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知晓了他此行的目的,吴邪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既然如此,我就更要跟着了。虽说我武功不如你,好歹也能当个帮手。再不行,等我回到临安帮着你一起想办法,我爹和二叔交游广阔,兴许还能找到名医为你根治此病,岂不是更好?”
张起灵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看样子是打算睡了。
心中的疑惑既然解开,困倦的感觉便一阵阵涌了上来,吴邪打了个呵欠,挨着他躺好,想了想又攥住他一角衣摆,低声说了一句:“你别想一个人跑。”便再也撑不住,双眼一闭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睡得极其安稳舒适,第二日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吴邪一睁开眼睛就被吓了一跳,也不知是夜里寒冷还是怎地,他发觉自己竟然整个人蜷成一团滚入张起灵怀中,双手还紧紧抱着他的腰,好像是生怕他忽然消失了似的。张起灵早已醒了,正呆呆地望着房顶出神,看上去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吴邪慌忙放开手,挣扎着坐了起来,强作镇定地压抑着狂乱的心跳,讷讷说道:“小哥,对不住,我……”
张起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对他的窘迫和赧然不置一词,径自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吴邪心中隐隐有些失落,却又暗自庆幸并没有做出更逾矩的事来。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搓了搓滚烫的脸颊,也利落地下床去梳洗。
二人用过早饭,“颜记”的伙计已为他们备妥了上山所需的行李,御寒的衣物也有,干粮肉干和水囊也有,还有些绳索钩爪等物,不知是要做什么用。
张起灵拎起包袱之后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回转过头看着吴邪,淡然的目光里有着一丝警告的意味,想阻止他的意图那么明显。
吴邪不等他开口就笑道:“我说过了,你别想一个人跑。”
张起灵皱起眉头,也不再管他,自顾自地去马厩牵马。
二人出了二道白河,沿西坡上山。一路上可见四周层林尽染,湖泊清澈明净,远处雪峰连绵,巍峨的群山在碧蓝色的苍穹下气势恢宏。这都是吴邪生平从未见过的景象,不由得一面探头张望,一面啧啧称奇,若不是张起灵总是板着一张脸无动于衷,到真似是游山玩水一般。
再往上走,路途就变得艰难起来,有些山坡实在太陡,连路面都是斜的,迫得二人不得不下马步行。好在他们轻功都不弱,一路走来倒也有惊无险。
四天过后,二人进入了一个叫做营山村的小村子,村里只有十几户人家,大多是山上的守林人或者猎户。
吴邪本以为这等风水险恶的地方一定少有外人,谁知那村子里的村民倒像是见惯了似的,看到他们也不觉得新奇,更有人上来便问他们是否要借宿。最后二人住进一个名叫顺子的村民家里,此人约摸三十多岁,平日里以打猎为生,父母双亡且尚未娶亲,家里只有他一个。
吴邪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张起灵也没说过要停留几日,他唯恐这山上缺衣少食的给人添了麻烦,便自作主张地给了顺子一些钱。
顺子并不拒绝,接过钱来也不论多少只管揣进怀里,看着吴邪笑道:“二位也是来看那处奇景的?”
吴邪大奇:“这地方还有什么奇景?”
“公子竟然不知么?”顺子抬手指了指窗外的五圣雪山,“每月望日,这山上便会升起一座宫殿,随着时日渐渐下沉,是这长白山上的一大奇景。每年都有许多客人前来观看,只是最近天气冷了些,没什么人来了。”
“哦?”吴邪一听便来了兴致,“那是个什么地方?你详细和我说说。”
顺子摇头道:“详细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里并不是什么地方,以前曾有人追着那宫殿进了雪山深处,近看才发现只是个影子,看得到摸不着。有读过书的客人说,这叫做什么‘海市蜃楼’,都是假的,当不了真。”
吴邪还想再问,身后张起灵却扯了扯他的袖口,低声说道:“吃饭了。”
二人在这村子里一连住了三天,期间张起灵并未再往山里走,吴邪问他到底要找什么药材他也不答,镇日里不是望着远处的雪山发呆,就是闭目养神。
如此一来吴邪不禁心生疑惑,总觉得这闷油瓶子不像是要去采药,更像是在谋划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他这一路上都对自己爱理不理,问肯定是问不出来,也只能寸步不离地盯着。这么一想吴邪便有些伤心,他对张起灵一片真心始终坦诚相待,但那人偏偏就是块捂不热的顽石,无论如何也不愿对他敞开心扉。眼看着自己二十年来初次动心便要落得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吴邪心中半是颓丧半是懊恼,渐渐地生出些许悔意。
到了第四日,吴邪清早起来只向窗外看了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远处高高耸立的雪上群峰之间出现了一片斗拱飞檐,正随着朝阳冉冉升起。起初只有影影绰绰的轮廓,后来在阳光下展现出全貌,竟是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壮丽宫殿。虽说离得太远看不分明,却能依稀辨认出其中碧沉沉的琉璃,明晃晃的宝玉,脊吞金稳兽,柱列玉麒麟,人间帝王的城池殿宇竟不能及其万一,端得是一派云雾缭绕、金碧辉煌的仙家气象。
他正自看得出神,忽听屋外传来一阵马蹄脆响。吴邪一惊,心知张起灵已经跑了出去,即刻也顾不得梳洗,只草草穿好衣服,走出门外飞身上马,猛抽马鞭追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策马飞驰,很快过了雪线。脚下渐渐可见稀稀落落的积雪,树木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