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的手艺很好。”
紫云掩月用堪称幽怨的眼神朝潇潇看过来,可能已经在心里为自己辛辛苦苦做的糕点控诉了。但她注意到潇潇手上还有最後一块粉粉的软糕,便又换上了笑眯眯的表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他们吃的开心,我也想再尝尝了。”
於是最後的可怜糕点进了制作者的肚子。其实潇潇很想知道紫云掩月自己在之前有没有尝过这些糕点,因为这味道跟白糖裹蜂蜜差不多,甜到让他发愣。他装作不经意地瞧了眼紫云掩月的表情,发现这位姑娘在咬了一口时便也愣住了,随即问他自己是不是放了太多糖。
不过,潇潇不知道在糕点入口时,她其实什麽味道也没尝出来;之所以问糕点是否太甜,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可能已经完全消失了——制作糕点的时候,她只觉得糖的确多了,味道却是正好。
哎呀,果真这邪术害人,再如何完美的伪装,也会留下大大小小的後遗症。
想想现在潇潇是怎样想她呢?应该是热心善良,却会犯迷糊?本来,她是精心准备了一个温柔坚强,聪慧有才的女性形象——像是潇潇会喜欢上的那种女人。她明白男人通常会比较中意笨一点的漂亮女人,但潇潇不会喜欢愚蠢的家伙……那麽,会喜欢她吗?
会的。他半花容是这世上,最了解潇潇的人。
在一切之前,她知道潇潇最关心什麽;未及潇潇开口,她便敛容说道:
“听伯伯们说,金小侠仍在武林闯荡,目前尚未卷入风波;那白色的小怪物也呆,并没寻到,但应也无事,牠留在雨风飘摇前的血迹消失了。”
很好的消息不是麽?诸事太平,他们安然无恙。
只是,他现在不会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紫云掩月认真地望着他,依旧是那副真诚又不会说谎的样子。啊,谁会怀疑一个单纯柔弱的女人——
他微微点头,向她道谢,目光停留在远处连绵的山峦。
於是,便又多了一人,无言眺望那云雾氤氲的灰蓝边界。
接下来的日子,无论他愿不愿意,都得待在这紫云谷之中了。
紫云谷的时间与雨风飘摇是不同的,天色晚的慢些,少了点浓稠的黒夜。
往日早已暗下的天,此刻只是静谧的蓝,数颗明亮的星从薄薄一层云雾里显现,是被纱帐遮住的烛火。
若除去那些放不下的人,他这几日过得同之前一样悠闲,甚至不再那麽无聊。名为紫云掩月的姑娘每日都来找他,有时带卖相漂亮味道怪异的糕点,有时带写得极美的佚名诗文过来询问——她说自己不大懂得那词句的含义,但她若真不懂,又怎会特意找来问他?分明是想听潇潇用她爱听的声音去读自己以前很少的文章罢了。
因此潇潇很清楚,这位涉世不深的姑娘对自己有好感。可他仍爱着白如霜,也绝不会回应紫云掩月青涩而不成熟的爱。
也就是……一颗心,只能有一人?
他从未忘记,记得很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潇潇曾想直白地拒绝姑娘的礼物与好感,但紫云掩月总是一副飞蛾扑火的模样,不怕冷淡,不怕失望,只要她自己开心就好。
——潇潇不接受她也不要紧,甚至完全没有关系,她爱的好像是自己,以及心中狂热的感情。
那就随她的便吧。
紫云掩月今日带了一壶酒,用上好的彩瓷装着,很衬她繁复的裙装。
她来时正是月至中央,圆而明亮的玉盘悬挂在水色清丽的天上。
那朱红的唇更加艳丽了,本该变暗的。
“潇潇,中秋到了,我想与你一起赏月。”
紫云掩月的声音依旧温柔,她亮晶晶的双眼里只有潇潇,可能也没有动人的圆月。
“你可以和他们一起过。我比较喜欢一个人。”
不论以往,现在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做了些月饼送给他们,但我晓得自己的手艺不精,你其实不喜欢我做的点心。这是家父留下的‘良梦’,他亲自酿的,让我一定要待寻得自己喜爱之人时再与他共饮。”
“你不该找我。”
“潇潇,你当真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本就明亮的眸子更亮了,那是她眼里蓄
了泪,让她愈发迷人。
潇潇却不为所动,他看紫云掩月就像看一个尚未懂事的孩子。
“我知道。所以你不能把时间耗在我身上。”
姑娘低头,用绢子拭去眼角泪水,强迫自己作出如平日般美丽的笑容,红通通的眼睛仍盯着他:
“你是心有所属,对麽?……不要紧,我是单方面的爱你,哪怕没有回应也可以,只求你答应我小小的请求……我失去了家人,一生都要困在这紫云谷之中,我的性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至少,让我能够与自己爱的人度过中秋。”
她利用自己柔弱的外表求心有所属的男人陪自己一个晚上,如果她真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她定会後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饮完这壶酒,我就走,我绝不会做出格的事。”
她一字一顿地说着,似乎是强忍着不要哭出来。
“求你……”
艳红双唇嗫嚅着,声音颤抖。
“我不会答应你,请回吧。”
听到他低沉而清晰的拒绝,姑娘蓦地睁大眼,随即苦笑,将那壶酒饮了一半,直直递给潇潇,眼神里是从未见过的坚决:
“喝完它,我便自行离去。”
荒唐。
潇潇垂眼,终於接过那酒,一饮而尽。
他想不到的是,紫云掩月在他喝完这壶酒後直接撞进他怀里,那华美的瓷壶顿时摔在地上,碎玉般迸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
四周的毒雾迅速向他涌过来,疯狂抽取他的内力,他感到五脏六腑都在流血,可脑子清醒得要命。
“我爱你,我只爱你……”
女人纤细的手臂紧紧环着他,力道之大让他感到腰背处泛起钝痛。
潇潇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紫云掩月可以操控这毒雾,那麽从这里离开的方法,就是杀了她。
“在今夜过後,我会自我了断,那时你便可以回去。”
姑娘的声音带了哽咽,若不去看她深埋潇潇怀中那双闭上的眼,也是惹人怜爱。
浓雾压迫而来,潮湿的水汽让他像淋了场雨,浑身寒冷而难受。
他终究难忍内脏撕裂般的刺痛,踉跄着要倒落在地。
然而他被拽起来,原来是紫云掩月强硬地把他带进屋内,推倒在床铺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女人远不像她看上去那样无害,她简直是疯了。
大量流失的内力与毒雾的攻击,潇潇本该昏迷不醒;但进屋後那雾消失了,或许说,是被隔绝在外。屋里微亮的烛光散发着柔和的暖意,他冻得冰凉的躯体在渐渐恢复。
疯子躺在他怀中,一言不发,好像她一直都如此安静。
太静了——门外下起了雨,从银线缕缕到珠玉纷飞,因门内的静谧而显得喧嚣吵闹,可在平日里又是那样动听。
身上的痛楚缓解了些,四肢却无力动弹。潇潇尽力想推开怀里的紫云掩月,只得轻碰了她的肩,那姑娘反搂他更紧。
“放开我。”
他声音太轻,说出来连自己都皱眉。不过无妨,谁会听呢?
姑娘不应答,像只乖顺的猫儿般躺着,精致的妆容未被弄乱,在朦胧中愈发迷人。若这是洞房花烛夜,实在可算漂亮画卷——可惜他二人并非情投意合的一对佳人,也终不会有甚善局。
紫云掩月抬脸,神色羞怯,妩媚的一双眼望着面色苍白的情郎,葱白十指捧了他的脸;她朱唇微张,不是要诉什麽心告什麽情——
她吻上了色泽淡薄的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都未闭眼,一者意外而震惊,一者坏心眼只想瞧人的反应。
潇潇第一次被人以这样强迫的方式亲吻,他几乎不知所措,麻木地接受他压根不想要的狂热。
女人的唇贴紧了他,樱桃般丰润晶亮,露出莹白榴齿,轻轻啃咬他的下唇,让那薄唇红肿,增了艳彩;携了酒香的软舌撬开他无力的齿列,勾了同样沾满酒液的舌尖,将醉人的汁液慢慢溶解,直醉进了鼻腔,醉进迷离双眼间。
她结束这动情的唇舌交缠,二人吐息皆成了酒气,真有几分春宵一刻的意味了。
潇潇急促地小口喘气,因为莫名的亲密举动而蒙了水雾的眼睛才渐渐看清撑在他身上的人:
模样未变,眼神却再不属於那真诚无辜的少女;她愈加妩媚,眉目锐利,艳唇勾起,竟像……竟像变了一人。
这种阴郁疯狂的眼神,潇潇曾见过的,且久久难以忘怀——
“半、花、容?”
紫云掩月听他念出那个名字,瞬时失了血色,白粉红脂都盖不住她刹那惊恐,反衬她像个美艳厉鬼。
如此反应,她的真实身份已是板上钉钉,绝无可能掩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潇潇忽然很想像以前那样无奈地大声苦笑,但他连好好发出几段笑声都难,只能颤着咳嗽,喉间又涌上血。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半花容是一切事情的根由,是最初的恶鬼——连自己也难保的人,是要如何杀他。
潇潇平静地注视那张女人面扭曲变幻,圆润的线条、尖俏的下巴,仿佛揉捏切割般通通改了样子。等到这张面孔恢复原状时,半花容明显是男性的脸庞已如从前,配他浓艳的妆容实在不伦不类。
有多少年过去了呢?谁也记不清。脑海中最清晰的,大概只有此刻对方的模样了。
紫云掩月——被云层遮住的月色,被半掩的光亮,半分艳来半分迷,不正是他半花容吗?
潇潇没想过会再见到这张脸:既是兄弟,也是仇人。他不止一次想为死去的挚爱报仇,不止一次被自己信任的人欺骗,现在连自己也落入溃败的绝境。
“为什麽你还是猜到了呢……?我甚至愿意为你,真正成为女人……”
他言语轻柔,已全然是半花容的姿态了。
“好久不见呀,潇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终日浓雾萦绕的紫云谷,近来更是连半分光照也透不进;群峰围叠的灰蓝天空永远像阴云密布,冬雪不来,春风不入。
在寒风萧瑟的草地上,仍有一群孩童肆意玩耍,也有几对热烈相拥的情人,凝视对方的眼里满是溢出的爱。
木门被人推开。不必想,一定是半花容来了。他还依循着紫云掩月的做派,这次带来的却不是佚名诗,而是广为人知的《牡丹亭》。他脚步轻轻,怕惊扰了装睡的人,但还是有些微声响,以他的修为,根本是故意。
半花容撩了衣摆,坐在床沿,侧着身对床上那人微微的笑;闭目养神的男人不理他,起初还会用阴郁愤怒的眼神看他,现在已对他见怪不怪了。
他一直注意潇潇的反应,可他也不会掐着人的脖子让人和自己说话。他只是照旧翻开书卷,开始念那繁复美丽的戏文,念了几句喜爱的,便再翻,也不计较是往前或往後,是为自己消遣。
“……一般桃李听笙歌,此地桑阴十亩良田多,不比世间闲草木,丝丝叶叶是绫罗。”
窗外可见的一小片景色,无疑是美好动人的悠闲自在,既有幼童嬉笑吵闹,又有爱侣间浓情蜜意的对白。
“甚西风吹梦无踪——”
断了,半花容大概不喜欢这吹梦无踪,不想底下一句人去难逢,因此收了话语,继续翻那薄薄纸张。
他这一刻迟疑,外边儿也跟他停了动作:幼童的笑僵在脸上,手里风车徒劳的转;少女黒眸空空,注视她情人冰冷的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他念这句便又开心起来,神色恬静欢喜,於是外头青春年华的人又活动起来,齐齐续演未完的折子戏。
原是一群假人。
他又念了一遍,越念越喜欢,草地上的戏也愈发精彩。直到那喧闹声吵到了本就心情极差的人,他终於听见一声闷闷的嗤笑,冷淡而嘲讽。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回应潇潇的是半花容俯下身的动作同他骤然凑近的脸。伊非要烦他,非要惹他发出一两句声音:不在意是讽刺还是挖苦,或者……痛苦的呻吟。
前者极少从寡言少语的男人口中说出,而後者,只要他想。
潇潇继续不理睬他,不去听他的痴话。长久以来的不见天日与欺辱摧残,这副元气大失的身体已难比从前。若他现在想反抗,不过是白白送死——何况半花容绝不许他死,他只会得到更加残忍却不致命的伤害。
被抽去白骨的猛兽,被切断利爪的鹰隼。
不是为爱,而是为一己私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潇潇不想问他这样有什麽意思,也不想知道他的答案;他把囚禁自己的半花容当做死人,伊嘴里吐出的都是耳旁风。
在又一次不容拒绝的暴行过後,他被迫侧着脑袋听人含情脉脉的恶心话,听到“我还是得到了你”时,不顾唇角咬破的皮肉,不无讽刺地回了句:
“你的野望不止於此。”
他知道数年来半花容的能为不减反增,也猜出这处紫云谷实际是半花容新寻得的据点;他清楚的明白反目的友人至今做着“天下第一人”的美梦,他也知自己逃不出来。
半花容听了他的讽刺,仍是用指尖为他梳理耳边鬓发,那双棕红的眼用看爱人的神情看他,也像是没听他说的话。
许久,也许只是一会儿,半花容才幽幽开口,右手搭在男人侧颈,是暧昧又充满威胁的姿势:
“我都会得到的。”
这次潇潇不再有回应,不知是睡去了亦或是懒待作答。
晚霞降临时,紫云谷的上空会透出模糊漂亮的紫红色,不见落日,也不见云彩。如此这般美景幻境,竟无人欣赏,实在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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