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潇《紫云谷》(1 / 2)

人人皆知江湖险恶,人人又要身入江湖。

多者,怀一腔热血,末了籍籍无名,浪迹终身;少者,在残酷的厮杀後挣得方寸天地,或声名显赫,或不得善终;在经历过腥风血雨後,依然有着退路的人,更是寥寥无几、罕见寡闻。

为何去寻退路?是见惯了江湖上的打杀,心生厌倦,还是偌大武林容不下他,要来这荒郊野岭休养生息?亦或是曾经为恶多方,悔悟後金盆洗手?

人们对不了解的事,时常抱一份好奇,所以哪怕他再摆一张冷冷淡淡的脸,也有人围着他问东问西。

“你以前是好人,还是坏人?”

为了让他们离远点,潇潇果断决定了自己的坏人身份,他之前也的确是。

“是坏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到现在也是。”

“叔叔骗人,一般说自己是坏人的都来不了这儿。”

“……”

小孩子好烦。

大坏人潇潇本来和一个小孩住在一起,时常会有一些人来探望;不过不久前小孩长大了,想要出去闯荡,於是他便一个人继续住在那里。有一个和小孩玩得好的小家伙叫也呆,牠跟牠心爱的缇娃在一起过日子,但也会到这儿来看看孤零零的潇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虽说牠每次过来潇潇都是那张冷淡淡的脸就是了。

总之,退隐後的生活很是安逸,没人寻仇,也不需要四处奔走;他有时可以用紫色的亮点点绕着雨风飘摇做奇怪的装饰解闷,有时把石壁当背景放小型烟花。由於他做这些事的时候表情依旧冷漠,导致整个画面看起来非常有违和感——但真的好无聊,反正也不会有人进来看。

不过,有句老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想来这样悠闲的日子总该出些差错了。

在一个下着毛毛雨的日子里,孤寂许久的雨风飘摇迎来了久违的客人:不太友好的客人。曾经这里有很多这样的客人,只是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有的脑壳还被挂在墙壁上。

潇潇懒得问他们为什麽来这儿,他有些忘了自己的仇家。他本想直接杀死这堆为取他性命而来的小喽啰,但在看到洞口血淋淋的也呆和金小侠被染红的衣物时决定要在墙上挂他们的人头。

这群人哪里动得了金小侠?本来他该好好想想,一定能很快明白这是诱他上钩的饵——可安逸久了,再加上心情急切,对曾经九曲十八弯的江湖心计便没从前那麽敏感。

於是,鱼儿上钩了。

天色阴沉,细雨如钩,安宁许久的雨风飘摇再现汹涌。幽幽的紫色光点如同利刃,极快地将客人们的头颅铲下,狠狠摔到粗粝的石壁上。

然而在他大开杀戒之际,却有一轻功极好之人飞快逃离,前往西方乌云密布处。

萤亮的紫光追在那人身後,将丝丝细雨也染成了紫色,形成一片诡谲艳丽的景象。潇潇理应很快追上他,但这逃兵的武功似远在那群死人之上,漆黒的身形在夜晚之中如同幻影鬼魅。

鬼魅将潇潇引入一处大雾弥漫的山谷,便再也难寻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潇潇初入这突兀地被重重云雾包裹的山谷,便发觉不对,但时机已然晚了:这诡异的雾绝非自然形成,而是有人刻意聚拢了那绵绵细雨,用深厚的内力将其幻化成雾,以及——

他转身想离开这层层迷雾,却在碰到湿润水滴的一瞬感受到钻心的痛楚,五脏六腑仿佛遭遇重击般,逼他喉间涌上腥热,从嘴角划出凄厉红痕。

有去无回吗?

潇潇擦去血迹,苍白的脸色让人想到几十年前雨风飘摇一场失败的殉情。他回想方才的杀戮,明白过来自己是被故意引到这儿的。有仇人在此等着取他性命?

骤然,他听到一声沙哑的惨叫,随即是物体重重倒落在地的声音。

“我这里不留形迹可疑的恶人。”

一位衣着华丽的窈窕女子从迷雾中走出,声音清冷,面容却娇若桃李。她的现身让四周的浓雾散去些许,使得潇潇瞥见她身後黒衣男子千疮百孔的尸体。

“你杀了他?”

潇潇望向那看似柔弱的女子,从未见过的模样,竟让他莫名熟悉。

“不,不是我做的。”

形容美艳的姑娘连“杀”字也不愿出口,柳眉微蹙,透着些红的棕色眼眸里全无恶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这雾。”

她说话的时候,谷间的雾便都散去了,只是还留了层笼住整个山谷,若从外界,是绝看不见谷内景象的。

此时细雨已停,月朗星稀,尽管被层薄雾挡着,这般如梦似幻,也知道是美景。

女子又开口,话语娓娓道来,并无半分方才冷淡:

“这里是紫云谷,只留下无心搅入江湖纷争的人。而我,是紫云谷谷主,紫云掩月。”

“抱歉,你无法回去,但这并非是我有意困你於此。环绕山谷的浓雾是家父所为,我没法驱除;胸中恨意郁积之人会被雾气击伤,一心向善之人则可随意进出;家父已於一年前仙逝,嘱咐我为渴望安居之人提供住所,我也将永远留在谷中。”

语毕,紫云掩月便静静等候潇潇回应。

对於伤人的毒雾与谷中突然出现的女子,潇潇心下十分怀疑。如果真如这名女子所言,一切实在巧合。那黒衣人为何将自己引至这里?是早知毒雾存在但不全晓其效用,想借刀杀人,抑或这女子实际是幕後主谋?

“他是谁?”

“我不认得他。我听见动静便出来了,那时他已经……我也不认识你,但雾气没有重创你,你是胸中有恨却武功高强的人。”

“若我杀了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不会这样对我的。我从未与人结仇,只是个与世无争的女子。”

面前的女人看起来单薄柔弱,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且从容端庄,举止不俗。

这副姿态,让他想起一个人——但她们长相身形完全不像,这位姑娘打扮得太妩媚了些:面若芙蓉,描眉画鬓,唇绽樱颗;及膝的深色长发夹杂几缕艳红,精心梳成蓬松的发髻,点缀金银花片等物;身上衣物,净是华贵至极的布料,再披了件薄软的藕荷色纱衣。

简直像是半花容的风格。

潇潇移开眼,不去想那尘封的往事。半花容早就死了,况且眼前这名紫云掩月是女子。

“怎样回去?”

“这……我的确无法让浓雾散去。若你能够破坏它……”

女子依然注视着潇潇的侧脸,看来有些为难。毕竟,在半夜三更突然有两人闯进家门还留下一具尸体,另外一人因武功高强没变成尸体却被迫在这儿生活不知何时才得以离开——任谁也难想出个十全十美的好办法。

“我也无法。”

潇潇在被毒雾伤到之时便明白过来:这雾会抢夺他的内力,刚才那人就是这麽死的。他应是速度太快,一穿过毒雾便内力大失,回头急忙攻击那雾,於是成了地上血肉模糊的尸首。

那人知道自己也会死吗?要是知道,这旧仇未免太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紫云掩月见他平静了些,便试探着询问这位样子不太好惹的男人:

“请问阁下姓名?如若不嫌弃,还请在这儿住下,紫云谷虽然无多少居民,却也清闲自在。”

“……潇潇。多谢。”

难为一个姑娘,不太好。潇潇听她讲了许久,尽管仍旧怀疑,还是选择暂且相信。这位自称谷主的姑娘看着不过二九,似乎是有点怕自己。不过,遇到这种事还能保持镇定,已经很好了。现在,只能先住下,寻找出去的方法。

“潇潇,潇潇……”,她低声唤了两句,忽的展颜一笑,“这名字让人想到雨,但雨却停了。”

……她看来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姑娘。不怕他真是恶人,然後杀了她?

潇潇回忆女子刚才说的几句话,对方大概把自己当成好人。於是他皱着眉头开始想自己是不是被傲笑红尘他们传染变成一副伟光正的模样。

“啊,你身上的伤,我帮你处理一下。”

女子绕着他走了一圈,神色有点儿疑惑:

“嗯?没有体外伤……但还是需要灌些汤药的。请随我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似乎是知道潇潇会拒绝似的,也不顾及什麽男女授受不亲,一把拉住人的胳膊将他带进不远处的村落里了。

女子模样柔弱,力气倒是不小。

这时只听见虫儿青蛙的叫声,村里不过几十口人都灭了烛灯,唯有一户亮着,在藏蓝的夜色下散发着温暖的光,想必就是紫云掩月的住处了。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

潇潇不是怕喝药,只是对他来说吐了点血不算什麽,反正会自己好的,犯不着喝药。当然,也有不信任这位姑娘医术的原因在。

比起养伤,他更想尽快出去,找到金小侠跟也呆的下落。

自己毕竟是那孩子的义父,即便知道以金小侠现在的修为不会轻易出事,也是极为担心的。至於也呆……生死不明。希望雨风飘摇前躺着的不是牠死相残忍的尸体。

他思绪滚滚,话音未落,姑娘已经抱着一堆药材下了锅,看这架势今晚他是一定得喝药接受治疗了。

他还没看清那些是什麽药,只匆匆扫到几种熟悉的,也不知她是怎麽配的方子。希望不会加重损伤就好了。

掩月空闲下来,便好奇他是如何来到这儿,那黒衣的男子——大约已经被雾气完全侵蚀,与他是什麽关系。潇潇简短地回答她,将不长的故事缩到更短,对喜欢听故事的人来说实在是噩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没说自己的身份,没说从前的事,没讲前因後果——不过迟早会说的。

对於自己仍不被完全信任,紫云掩月挫败的叹了口气,却抬起头,用明亮的眸子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助人为乐”四个大字:

“我明早便拜托人出去帮你找到他们的消息,请一定放心。”

随後,便将褐色的汤药盛出来,摆在潇潇面前,强硬地在他手中塞了勺子。

然而,汤汁刚一入口,潇潇便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五官,眼睛甚至被刺激到微微眯起。艰难的咽下那口苦到令人发指的药液後,他慢慢问面前神色自若的女子:

“为何放黄柏……?”

“不喜欢吗?可这对疗愈雾气造成的内伤的确很有用呢。你是怕苦吗?我去取些蜂蜜来。”

“不用。”

长痛不如短痛,潇潇索性将那药液一饮而尽,不让粘稠苦涩的东西在唇舌间过长停留;但在几秒之後,嘴巴里还是爆发出该死的苦味——还好放凉了些,不然会更难受。

“我也放了些安神的药,在这里歇息一晚吧。待到明日,我会给你安排住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女子的面容愈发模糊,潇潇只看到她朱红的唇上下开合,应是一句“晚安”。

安神……她是想让他直接陷入昏迷吗?剂量太多了。照理说,潇潇不会相信一个才见面不久的人——可紫云掩月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感:她所言所做皆自如妥当,仿佛一切是理所应当,眼神中看不出虚情假意,只有真情——她是无害的。

潇潇终於闭上眼,也因此错失女子在红烛映衬下变得痴迷的神色。她笑眼弯弯,红唇勾起,双手托着脸颊,只沉默不语地欣赏数十年未如此靠近看过的面孔。

许久,女子才将沈睡着的潇潇抱上床铺,把一切收拾妥当。在这时,窗外又起了滴滴答答的声响,几点雨滴从未关好的窗沿飞入,随之而来的丝丝缕缕微风让本就摇曳的烛火愈加发了狂。

哪里有紫云掩月——在烛光中模糊的一张脸,只有那双眼极亮,多像一个死去多时的厉鬼:

是半花容。

那次与佾云的决斗过後,他分明已经在潇潇墓前自盖天灵,化作点点星光,宁愿让自己的魂魄也永世纠缠——可那耗尽全力的一掌却不足以致死,他仍存了一丝念想,他希望这不是一厢情愿的痴心。

於是,在数不清多少个日夜的沈寂後,他得来了货真价实的美梦——潇潇还活着。要这时出手麽?不,他身边的人会碍事,且自己没把握对上那一群多事的江湖正道。

那便等——等到江湖风波狼烟四起,等到血雨腥杀浪涛不平——风云雨电只留下他们两人。

现在,他要把潇潇一同拽进独属於半花容的美梦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雨下得更大了。软绵绵的细丝成了敲击屋檐的碎珠,这声响依旧很轻,即便重了——困倦的人依旧睡得甜蜜。

金乌晏晏,天色清明。早春的风里依旧残存冬日的寒冷,让不知名的白色花朵化作六出纷飞,飘飘扬扬游遍了人间的幻境。

当这和煦的景象邀人共赏盛丽时,男人终於悠悠转醒。潇潇睁开酸涩的眼睛,先是看到床边漆柜上瓷瓶里几支沾了宿露的花苞,才注意到瓶底压着的一张彩笺。他扶着床沿起身,让自己清醒些,又抽出那写了字的彩笺细看:

〖我已托人外出寻找消息,请不要担心。若愿一共赏春,帘外日晏天清。〗

字体是女子喜用的簪花小楷,收笔处却有些张扬;观这寥寥二十余字,完全没提及昨晚让人一下昏迷的过量安神药,看来是对自己的医术有十足信心。

他忽然注意到空气中有一股被忽视的甜香,原来昨日喝药的漆案上放了盘精致的糕点,另有一壶温茶作配。再看那梳妆的镜台上,竟已准备了一盆清水。

……这位姑娘也太过热心。其实按礼数讲,他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未出阁女子的闺房。但那紫云掩月却把初次见面的人当作朋友,对他毫不避讳。

他看起来真的很伟光正吗?

潇潇扫了眼镜子,觉得应该是那位姑娘从小没出过紫云谷,才会这样天真而不谙世事。

若她真遇到无法被毒雾杀害而善於装作好人的恶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吧,这位姑娘的运气不是太坏。

简单梳洗过後,潇潇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边看向那盘做成花朵形状的粉色糕点。

毫无疑问,这几块小小的糕点花费了制作者很多心思,过分热心的的姑娘该是起了个大早。辜负人家的苦心可不好,所以即便潇潇不是特别想吃东西,也试着尝了一块。

——跟昨夜的药汤简直是两个极端,可以说是生嚼糖块。

潇潇记起金小侠以前很喜欢吃甜,也许他会喜欢这些……不过放久了,糕点会坏。

在他强迫自己把嘴里黏糊糊的糖液咽下去时,好巧不巧的听见了孩童的嬉笑声。

不错,现在他找到解决这些糖块的好办法了。

他推开木门,明亮而不刺眼的阳光正四处倾洒,天色蓝且澄澈,是个不晒人亦不寒冷的好天气。近处几座小木屋都敞着门,再远处是方方正正的田地。那四五个孩童在这广阔的小天地里追逐着嬉戏,但有一个小孩注意到他後,便带领了众人往这处奔来。

好奇的孩子们不惧怕他这面目冷峻的陌生人,只知道他昨夜被谷主带回家疗伤,於是把他当成自己人,在被塞了甜到发腻的点心後也缠着他问东问西,乃至出现“你是好人还是坏人”这样的怪问题。

回答很敷衍的潇潇只在脑子里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果然这种东西,即便放了致死量的糖小孩子也会喜欢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潇潇见过的小孩加上小侠也就那几个,他对孩童的印象依旧是调皮爱玩喜欢甜,他不晓得对於正常小孩来说紫云掩月做的糖块糕点也是要吃得脸皱起来的。

他正想到紫云掩月,那北边的浓雾便徐徐散开,暖气氤氲里显现出一条倩影。紫云掩月换了身比昨天稍微朴素些的衣裙,从那儿飘飘走来了,一张桃花面上含着笑意。

定是从远处望见了他,女子欣喜地朝他笑,衣袂翩飞,转眼便已到了他身前。

——到底是制作出这难解毒雾之人,也自然会教授女儿一些武功的了。

紫云掩月先是软着声音询问他的伤势如何,在得到一句“无碍”後,便很是开心地摸了摸凑上来的小男孩的脑袋;再然後,那被咬了几口的糕点就映入了眼帘,姑娘的表情顿时变得很是受伤:

“潇潇呀,我做的糕点怎样呢?”

“……很精致,谢谢你。我想他们也会喜欢,所以分给他们一些。”

“是吗?可你看起来不是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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