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决战站直了身子,收回剑的功夫,还没等我看清楚,他随手拿过桌上的一根筷子猛地掷出去,这人的衣袖就跟木椅钉在了一起,整个人都吓得一抖,马上开口求饶。
决战神色冷峻:“三天,别挪地方,别张嘴。”
我心里仿佛被冷水浸过,简直不敢认眼前的人,我平日都是无法无天折腾决战的,几时见过他这样的神色?
决战对着桌子轻轻踢了一脚,我看着碗碟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桌子被踹出老远,撞到墙壁上才算停住。
那人僵在酒楼的正中,决战拉过我的手,我还愣怔,就被他牵着离开了。
我至今还记得,决战的手心里一丝温度都没有。
冰冷。
那一天,我没什么心思玩。决战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带着我四处晃了一圈。
我自始自终都没抬头去看旁的人。
黄昏时回了山庄,决战送我到了房里,临到离开了,冷着一张脸,对我说:“今天,我很生气。”
本来,我是该质问他的。那人不过就是上前来问我句话,决战何必欺人太甚。他不叫人家动也就算了,把放着饭菜的桌子都给踢走了,那人这三天里可怎么吃饭?
可是,对着那副脸色,我实在没敢开口。决战真的动怒了,我是不敢往刀口上撞的。他真正发脾气的样子,我见识过一回就够了,没胆子再去见识第二回。
决战说:“一回,离别的男人远点儿。”
我算是窝囊道家了,明明没犯错,还是低着头一副伏法的样子。
决战的声音凛了凛:“你记住了吗?”
我支吾了一声:“我也没。。。。。。”
他一字一顿地问我“离男人远点儿,你记住了吗?”
我疑心,若是我不叫决战满意,他说不定也会把我钉在某个地方,三天不叫我挪地方张嘴。
那样的话,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我可就都丢尽了。
我委委屈屈地答应:“嗯。”
“你这是应付?”决战的声音微微一挑,是质问。
我解释道:“我也没离旁的男人近。。。。。。”
他没说话。
我觉得周身发冷。
决战一动不动的,低头盯着我,我被他看怕了,只有垂下头去望自己的脚尖。过了不知道多久,我着实也耗不过他,只有认输:“我记住了。”
决战还不满意:“完完整整地说一遍。”
我都要被他吓哭了。决战平时宠我简直无法无天,我踩着他的肩膀整天都是可以的。可现在,他那张脸,简直跟他刀刃一样,万分锋利,闪着寒光。
“我以后都离得男人远点儿。”我完整地重复了一遍。
说完,眼眶就发酸。
我只是听说他厉害,自己从来也没见过他对旁人动手的样子。白天里,决战拿剑逼着那人后退的情形,就叫我害怕。现在他又用逼那人的脸色来逼我,我没当场吓跑,就算是英武了。
我这里正红着眼眶,酝酿着哭一场唬住决战,他低声命令道:“把你的泪逼回去。”
爹爹,安准,三师兄四师兄都不在,根本没人能帮我。决战不让我哭,我掉一滴泪,也得掂量掂量。
我没办法,泪水在眼里打着转,我睁大了眼,好歹没叫那滴泪流下了。
决战终于满意了,他抱了抱我,下巴搁在我的头上,却忽然叹了口气,说:“我是害怕。”
开玩笑。你能拿着筷子把木椅都给插穿了,你能把我一个大人吓哭,还能有什么叫你害怕的。
决战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声音里含着莫名的惆怅,他说:“我总害怕失去你。”
我听了,心里对他的恐惧一扫而空。
无论如何,他的心里总是装着我。
决战半是警告半是嘱托地说:“青衣,你记好了。就算你捅了天都好——但是,若是你做了什么害得我失去你的事,将来的后果,你可承担不了。”
我细细思索决战这一番话的意思。
决战解释了一句:“我只以你,我只要你。不管是谁,都不能挡我的路。你也不例外。”
他说得狠厉决绝,我无端的有些紧张。
可能是考虑到我胆小,决战安慰了一句:“你不会做出那种事来的。”
我当时,也觉得自己不会做出那种事来。心里想着他念着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他失去我。
可终归,世事难料。
我被决战吓得愣着,还在憋着不叫自己流下泪来。
决战松开我:“行了,别忍着了。哭吧。”
他伸出手,只等我一哭,就给我擦泪。
我本来是打算咬他的手一口报仇,但是忽然想起决战那只手握着剑的样子,有些害怕,连咬他一口都没敢,默默地继续委屈着。
那件事,就算过了。
三天以后,我跑去问三师兄:“那个人,不会还坐在酒楼里没离开吧?”
三师兄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还差两个时辰。”
决战问我在想谁,我只是不想对他撒谎,就说了实话,可这句实话,还不如撒谎来得好。
我正犯了他最忌讳的毛病。
“谁?”决战仍旧躺着,手重新绕在我的后背上。
不动声色的面容之下,却蕴着极深的寒意。
我不敢看他了,缩了缩身子:“一个救过我的人。”
决战脸上带着浅浅地笑意,狭长的眼,让人不寒而栗:“躺在我怀里,想别的男人?”
我得在他发怒前先发制人:“你说什么呢——只是偶然记起来了。”
“偶然?”决战的神色更冷了,“为什么不是在吃饭的时候,不是在散步的时候,偏偏是在躺在床榻上的时候,触景生情地想起别的男人来了!”
我挣脱他爬起来,头发还湿着,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正预备吵架,忽然发现自己词穷。
决战说的对,我就是触景生情。
因为以前,我也就是跟周誓中同床共枕。
他们猜到了我曾躲在周家,也知道周誓中曾保护我,但是,我住在周誓中房里、三个月来跟他同吃同住的事儿,若是叫决战知道了,他饶不饶的了我且不说,周誓中定然会受连累。
这件事,我不能说。
决战做起来,望着我:“解释。”
我解释不出来。
决战的声音陡然高了,他吼我:“给我解释!”
他抓着我的肩,手指收缩,我躲开他的眼神:“你抓得我疼。”
“你跟谁——同床过?”决战的声音沉下来。
我记起那被钉在酒楼三天不吃不喝的人,心里一抖,只能撒谎:“没有。”
决战不出声,我心如擂鼓。
其实,对他撒谎还不如沉默。被决战识破了,我的日子更难过。
他对旁的事情并不计较。有时候我跟决战闹别扭,故意惹他生气,将他房里弄得乱七八糟,金子银票统统掳走,连他的绝密信件我都敢藏了,可决战最多是板着脸教训我一顿,不会放到心上。
偏偏这一件事,决战出奇地小气。我视安准为亲生哥哥,跟他学作画,决战会大发雷霆,即便当时不发作,隔上不知道多久,连我自己都忘了那一回事的时候,决战突然旧事重提,跟我算账。
连安准都那样,何况周誓中。
因了周顾两家的姻亲,“周誓中”这三个字,是我和决战之间的忌讳。倘若不是决战说起,而是我先提到,他一定会生气——说实话,决战时有些过分。
我吃醋,大多数是干打雷不下雨的,说到底,就是使小性子闹脾气,不做真。大多数是在我们吵架的时候,我搬出这种事来压他,即便决战一个字都不解释,我自己闹腾够了,就消停下来,事后也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