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分(2 / 2)

妈妈常常目睹奶奶的痛苦神色之后,偷偷饮泣。我知道:是生活的担子太重了,这段日子,我们一直在借钱维生。这时候我们做买卖没有本钱,找工作又太难,所以我虽然也在四处找工作,却不敢抱希望。

后来,在奶奶终于可能在家人的掺扶下慢慢行走的时候,一家首饰店的老板决定雇佣我。当然,她相中的是我的口才。她给我十天的时间度用我,这份工作对我来很不适合,一来老板要求我穿着妖艳,讲空时髦,二来,老板要求我善于拉主顾。我很穷,当然不可能时髦,我又很清高,自然不会打扮妖艳,也不会死皮赖脸地让人必须买首饰,我只会以我的特有的真诚与应变力去做而已。但是我决定干下去。因为任何体验对我的写作人生都是宝贵的收藏。

可恰在此时,地震的消息不径而来。滨城上下人心惶惶,几乎每夜半数以上的居民都夜游到晚上十二点左右才敢回家入睡,还有一部分人干脆住到乡下去。早晨四五点钟,街道上就人流扰攘。恐惧与不安笼罩着整个城市。

因为传说要发生七级以上破坏性地震,我们就不得不重点考虑大病初愈的奶奶,打算地震到来之前送她老人家回乡下,当然水渊有工作,这个任务就得由我来完成。

一天有消息说凌晨两点到四点钟会有大地震。天上笼着灰色的雾气,人与人的脸孔都辩识不清,的确有种大难将至的感觉。可没有车也无法夜行,一家人只好把睡梦中的奶奶叫醒,扶到楼上的平厦子里。

妈妈临出门前特地在神灵面前伫立了一会儿,她流着泪祈求上天佑护我们这些心存良善的人。

为此,我烦乱的心情更加烦乱。

如果泪水能够使一切物质的担子减轻,能使未竟的波纹平整,那么,我们大家不妨都来膜拜眼泪!我对妈妈说,如果大难不死,我们更应设法存活得好,我总觉活人不会饿死。

听见我如此说法,妈妈有些委屈而且更加压抑,她说我的话太伤人,象刀子在剜她的心:你能体谅妈心里想多少事吗?她反问我。

无论您想什么,我说,我只知道一家人齐心合力,不悲泣也不消沉,有路就走,没路就寻,总会改变旧观的。女儿现在放弃清高,忘记自己的才气,甘心去碰璧,去做一切别人不愿做的事,说到底还不是要减轻目前您和爸肩上的重量吗?欠债算什么?债多不压人!有人问债又算什么,那可以煅炼一个人的耐性!韩信曾忍胯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暂时的苦难挨过去了,甜蜜就会接踵而来,即使不来,我们也有了应付更多的维艰的胆。妈,看看晴朗的日子吧,毕竟这个世界上,有云有月,有阳光的时节要多于阴暗,我多希望您不要再哭,再掉眼泪?要知道,您的每一滴泪都会落在女儿心灵的最痛处。您的不快乐或是困苦,都是儿女们的成长趋使的,是我们的成长在巨噬着您和爸爸的青春,把您们催老。

我有些声俱泪下:我和弟弟们都在苦境里长大,都想有一天您和爸幸福、开心,所以我们以谈笑风生虚掩着内心的忧郁,因为我们知道人生的炼狱会铸造奇迹,每一个可以抵达天堂的人,都必经炼狱。

但愿吧,妈妈含泪长叹说,其实,欠债算不得什么,只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尽头?你和弟弟们如果生在富贵之家有多好!父母无能才使你们的一切没有着落!

别提富贵了,妈,我说,富贵会使人成为温室之花,我宁愿是这样的一朵耐得住风吹雨打的花,即使不娇艳,不雍容。您还记得小时候您讲的那个故事吗?造物主在造人时,不小心被雨淋坏了一些小泥人的部分肢体,所以才有林林总总的人,事业也一样的,机遇不可能那么千篇一律地降福于人,也许在她布施给我们的时候走错了路,要迟些时候才到,但总有一天她会找明方向,给我们应有的一切的。

造物主造出我这样的女儿也真难为她了,妈妈宛尔笑了。

我是在她睡着时偷偷跑出来的,我说,不然,我为什么守着高大的父母却长得如此‘袖珍’?是造物主对我的处罚。

地震的消息竟是谬传,滨城甚至不曾惊落一朵盛开的芙蓉。

水渊说,一定是地震台的人那天集体做梦,梦见震源象只布谷鸟似地飞来了,所以——

既然没有地震,我就准备去首饰店打工,而老板却说,她已经不想再雇人了,一个人干足了。后来我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在我送奶奶回乡下那几天,有个女孩占有了我的位置——我失去了一次机会。我能理解这件事,这毕竟是个高效率的经济时代,人人都渴望赚钱,而赚钱的路却拥挤得很,我一不小心出列了,就有人补上来了。

为了节省家里的开支,我只好硬着头皮,在滨城的一些大点的企业里寻觅工作,因为企业用人也许会不拘一格。可没想到的是,这里的企业也都有社长的耳目,因为企业要在报纸上做广告,而且还想通过社长省钱揣进自己的腰包,所以,为他说话的人随时都可能碰到。我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这样的话:你在报社不是很好吗?为什么社长要打发你(社长在外的说法就一直是,他打发了我,他忘记他许诺说不向外界非议我);你说你行,而且不少人也认为你行,可你和报社之间有隔膜,我们用你之后,不就是等于向报社挑衅?诸如此类。

其实,我了解我的事并没有严重到所有部门都对我退避三舍,他们只是想寻个理由拒绝我这样一个无法为他们提供利益的,又偏偏有才干的人破灭了美梦,发财、升官的美梦。

原本以为全天下的路并不比全天下的人少,失去一份工作还可以再找,但是看来我太乐观了,所以我只好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终日徘徊。

这时,活水突然来信说,水凝,你要了解,有一个人始终站在你背后,就是我。无论何时,我支持你,并且为你祈祷幸福,倾听你的心灵之音。

这些话使我黯淡的心陡然一震。

但是,你能够指引我走出这炼狱的熬煎吗?我捧着他的来信想。同时,我怨怪我自己:为什么你不甘心平庸?不将才华垃圾一样扔掉,尊严也扔掉?你已看到了,世界上的黑乌鸦布满了面前的森林,找一株没有黑乌鸦的树根本需要以血的代价,而你必须生存,必须马上有生活之路,不可以再以清高为念。可是,连刷盘子也需要体力呀,你如此单薄的体格,总是一年四季地感冒、发烧……难道为了赚钱就当掉健康,而不这样破釜沉舟又无法生活!

妈妈担心地注视着我每天游魂一样在屋中踱步,就打电话让燕善茁和傅筝来安慰我。

由于我一直没有告诉他们我被报社辞了,所以傅筝一见面就心痛地问我:为什么从前神采飞扬的三姐今天却人比黄花瘦?为什么阿姨让我们劝你?难道你初恋的伤口还在作痛?

我平静地告诉她,我失去工作的全过程。

说你不善言谈,不善交往和写文章?他是有眼无珠!燕善茁‘腾’地站起来,一边捋袖子,一边说,欺负咱娘家没有人吗?我扁他去!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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