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1 / 2)

>  我平静地告诉她,我失去工作的全过程。

说你不善言谈,不善交往和写文章?他是有眼无珠!燕善茁‘腾’地站起来,一边捋袖子,一边说,欺负咱娘家没有人吗?我扁他去!

三姐很难过你看不出来吗?傅筝拽住他。

燕善茁有些不情愿地坐下来,说,三儿,你的为人我很信服,傅筝一直蒙你开导,才会最终选择我,而且很坚定很理智,所以我想,如果你觉得揍那个狗屁社长一顿可以解恨,我一定会不遗余力。

怎样捧他?傅筝说,我和三姐闯电视台一事足证当今有一些人在包揽天下的好事,想搞倒有权势的坏蛋们除非你比他还有权。如果你揍总编一次,你可能就被揍十次,我看三姐才不会想你那么浅簿的方法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些报仇方式比肉体伤害更令人痛快淋漓。

我知道傅筝是在暗示我不必怀恨什么,争口气是最重要的。就说,燕善茁,你快点成富翁吧,我会需要有人在物质上支持我。

燕善茁说,水凝,要不,我给你贷款,你搞点小生意吧?我不会要高利贷的。

我执意不肯,因为一来他们刚有效益,二来我的路不想依赖朋友。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我说,我已记住我是怎么摔倒的,我必定在摔倒的地方爬起来,哪怕三年五载,甚至更久。

不过,水凝,燕善茁正色说,我劝你俗气一点,你瞧同时下学的我们,我和傅筝已经学会向金钱点头称臣和斤斤计较了。可到了你这儿,我吓得不敢提钱,怕脏了你的空气,俗气点,弯转点吧,不论什么工作,只要干起来就有趣味可言。在物质面前你暂时勇于低头,才有可能以自己的力量成为生活主宰,继尔事业、人生,明白吗?

我觉得燕善茁的话无道理,他是个务实者。

你可千万别因为钱多就脑满肠肥,无恶不作,抛妻弃子啊,我调侃他。

他笑了,有些不屑:其实,只有那些纯粹的物质狂们才会‘富贵可淫’,作物质的奴仆的人说到底还是素质太低,他们花天酒地的作风跟动物有什么区别?不过有一张会说话的嘴,第三信号系统健在罢了。

转而他问一旁的傅筝:你看我这张脸有没有奴才相?

我看你象高老头、夏洛克!傅筝说。

让我去阿鼻地狱吧!燕善茁一脸哭丧:我读了那么多书,最后只能和这两个老吝啬鬼划等号?我跟你说,水凝,将来我有了钱,一定在本市设一家廉政奖惩机构,奖励那些政绩卓著的人们,同时,让我的下属们为那些刮民脂民膏的家伙们各做一顶高帽,帽子上写有‘我侵吞了数额不小的公款’,‘我强暴了一个纯情女孩’,‘我喝酒后驾车撞死人后嫁祸给司机’……而且,他们每到阴历犯科那天就得上街低头游行,并且要不住地说,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们用鸡蛋扔我,用石子砸我,用西瓜皮绊我吧,不过要记得后来收拾干净街道。

嘻嘻,傅筝忍俊不禁:我说青天大老爷,这事该由政府管,你操什么心?

我错了,燕善茁见我也开地笑了,就冲我做个鬼脸,对傅筝说,不过,我真的怜惜硕鼠们吃掉的公款,我看政府养猫是当务之急。9

章忆荷得知我的情形后,也劝我稍勿躁,并说她也已经毕业一年了,工作现在还没能安置呢,不象我,好歹记者路上走一遭。

文化馆方面缄默了从六月到八月,仍没有消息,每问及,处长伯伯就安慰我别急,馆长太忙了。而我认为馆长是有意搪塞,市委那位领导和主管文化馆的局长已经发话,他不会不明白含义,他只是怕没有利益可图吧,不然,他怎么会连喝茶的时间都没有?我想向馆长证明我不是一个皮球,有待大家踢来踢去,所以,硬闯到文化馆和馆长见了一面,讲明我之所以由报社走出和之所以想进文化馆的原因。而馆长比原报社那位社长的深沉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叹息不迭至终,最后只说难度太大了,他会尽力,就结束了会面。

这时,报社又添了两名大学生和一个中专生,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有过工作经验,甚至没有一人是专科毕业。据说,有一个毕业生的爸爸是政府要员,一个是财政局首脑,另外一个是‘皇亲国戚’。回想社长所说的,我们没有精力培养你,我不禁狐疑:他们比较我来说更没有基础,怎么就有精力培养了呢?现在看来他的说法掺水比例有百分之百。后来,方记者告诉我,她从内部人那里得知,我被赶出报社的实质原因是,报社只有两个编制,如果我上了,那两个后来者就没位置了,而那个‘皇亲国戚’正是曾经百般刁难过我的老执行总编之女。

爸爸和新任厂长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我多么希望爸爸能够联合上级部门,主动担当一把手,揭穿他的阴谋,从此改观厂里的旧貌啊!

因为这个厂业已三年停产,如果这样一直停滞下去,爸爸和水渊的薪水也将没有着落,何况那些休业在家的工人?爸爸也想过这件事,而且千百次,但是历史的教训使他不敢轻易作出头鸟。此时,妈妈的薪水也一直没有发,我还在找工作,家人几乎每天都沉浸在无路可走的叹息中。

八月中旬的一天夜晚八点多,突然一个陌生人打电话找我,这个陌生人自称是H杂志社的编辑,最近他奉杂志社总部的命令,要在上级市设立一家信息站,急需采编人才。

他说他看过我在H杂志投的稿《仰望和等待天空》和《与孤独的对视》,很赏识我的行文风格,希望我能够到信息站工作。针对我在文中所写的那句‘我渴望天空,却被天空的云阻挡’,他说,你来吧,我给你洁净天空,让你做小鸟的梦。

陌生人的名字很有趣,叫胡奔,令人忍俊的两个字。

他花了近半小时的时间向我灌输有关信息产业的情况,后来我就有些心动,他或许是觉察了,就说,某某日,我在信息站等你。

我对信息站的工作有些跃跃欲试,并且胡奔跟我许诺说,如果我干好了,他会推荐我去上级部门任记者或编辑,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工作啊。但我也有些担心:当下,皮包公司正大行其道,这个胡奔跟我夙昧平生,却这样诚恳地邀请我这样一个年轻女孩共事,是不是别有用心呢?我的文字在他眼里或许真如他所说——有青草味儿和野花香?我不敢信任,但我已经没有路,不如就去看一看。

为了保证此去信息站不上当,我乘车去上级市精心查访了一次,证明了H杂志社的真实性(H杂志社在省城),并到工商部门问明了信息站的始末因由之后,决定搏一搏。我的目的有两个:一、丰富人生,增加阅历,收集素材;二、找一条可以赚钱生活的小径,帮助一下辛劳的父母。

不料,当我说出我将首先站在信息站这块跳板上,开始新的生命旅途时,爸爸生气不理我,他认为我为胡奔所蛊惑,信息这种东西至少今天在北方还是个‘怪哉’,以胡奔那种毛头小子妄想在短时间内让它驻足这个城市,根本不大现实,加上市里绝大多数企业停业待整的实情,他认为我此去一定会竹篮打水。妈妈除怀有爸爸一样的担忧之外,还担心她那微簿的收入,她要养家,供水澄读书,如果再帮我出先期的费用,恐怕就又得借钱了。

我不想跟父母理论,虽然我担心爸爸的说法是一个不争的现实,我也同样珍惜妈妈的收入,但是我更加懂得一只笼鸟看到的永远只是栅栏外的天空,它既不懂得天空有多大,更加不会懂天空风雨时该怎样应对。我不愿意时光就这样在我漫无目的的等待中一径溜走,不想有一天我为没有好好利用年华而感叹,即使我的闯世界满盘皆输,我也要输得有价值。就这样,我到燕善茁他们那里借来六百元钱,作为参加岗前培训和最初实习期间的生活费。

我背起行囊的那日,妈妈以为我不听话,不懂事,反反复复地劝我留下来,当她知道我意已决,她哭了,我看不起妈妈的眼泪和她头脑的古守,我更恨水澄作为我的弟弟却在不明就理的情况下伸手打我。当我看到妈妈指着我的鼻子,哭着用我的大名来说教我时,我忽地感觉家好陌生。水澄见妈妈哭了,认为我很不懂事,冲动之下,他竟初次打了我一耳光。

现在,我觉得爸爸妈妈弟弟个个都好陌生,犹其当我想到水澄水渊同仇敌忾地站在妈妈身边指责我,我仿佛看见那个十几年前初次归家的我,一种孤单无助的感觉即刻撅住了我,是的,爸爸妈妈尽管是我挚爱亲人,弟弟即使是我的手足,毕竟我从不更事时就远离他们,这些年又各自忙忙碌碌,少于沟通,所以也许家人心中跟我是有隔膜的……想到这些,我放声大哭,这是我从报社走出后第一次这样无羁地哭,我哭了多久不晓得,只觉得手脚都麻木了,声音了喑哑了。妈妈惊觉了我的情形,止住了哭声说,你走吧,哭坏了怎么去工作?我也意识到我在虐待自己,而在这个家里恐怕已经没有人肯用理解的心关切我,哪怕是温柔的目光。好吧,妈妈话已出口,毕竟还令我心有些许温情,我就该走了。我对妈妈说,有一天您会懂,我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不是咱们家庭中的一只碗或碟,总会固定不变地放在那里。

我这样年轻如果不出去闯,难道要您和爸爸以年迈之躯为我人奔忙吗?原谅我吧。

说罢,我头也不回地就走出了家门。临行前,我告诉水澄,你还太无知,要知道,我不是诚心要妈妈哭,我所以要走出这个家,全然是为了不成为家里的负担。现在,作为长辈的父母不理解我是正常的,因为他们从前就没有打破过他们脑海中的俗套,而且他们希望能依靠他们的力量让我最终有个归宿,可我能肯定,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管我的事了,我只有靠自己。但是你今天的做法我会记恨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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