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下文了。
袁湛的阿娘也在家里叹气呢。
她有一天还特意出门,远远让管嬷嬷指着认了认秦歌,跟在后面瞧她,模样周正,身子好生养,又麻利能干,是管家好手,回来惋惜不已,还想着接进门做妾也行啊。
现在听到这样的事,又偃旗息鼓了。这娘子再好,太粗鲁了些,那一脚要是踢在儿子身上可怎么好?
安然无恙的袁湛在晋王府上走来走去,眉头深锁,像跟谁结了大仇。
孟坦之吃着点心,道:“看看看看,这苦大仇深的,活像骂的是他。你这回心疼了?她土匪的身份是包不住了!”
齐王已经行动了,若说以前还碍于皇帝有言在先,不好轻易动作,如今他大可把事情推回秦歌身上,是她自己一再暴露身手——上次救郡主并无旁人看到中间经过,还可以说是有侍卫和袁湛协助,这一回众目睽睽之下,辩无可辩。
齐王这么做必有后手,秦歌要想安安静静在这京城呆着,是不可能了。
“谁管她死活?只是阿萌又要受她连累,她她她,就不是个适合做人阿娘的人!”袁湛恨铁不成钢,拍着桌子撒气。
孟坦之最爱火上浇油:“哎你轻点,你这一掌可也不比她那一脚轻啊,这可是上好的檀木案。”
晋王这回不大有心思玩笑,微微叹气,他阿兄还是忍不住了。
阿兄什么都要占先,以往他们按兵不动,他还能忍耐一二,秦二娘的铁铺开始造兵器之后,他就急了。
“那谭浩山到底什么主意?”晋王问。
是他先拜托秦二娘打刀。此人一向稳得住气,没有他,齐王也不会这么久没动静,这一回却是他先出击,难道中间有什么变故?
谭浩山看着眼前这把刀。
青芒幽幽,一把无可挑剔的宝刀。
事实上,他并不是为了这把刀去找秦二娘,虽然这把刀给了他惊喜。因为他们都没人指望秦二娘真能打出上好的刀剑。
而这把刀却让他认识到,他们还是低估了秦二娘。
谭浩山的心情颇不平静。他从没有弄清楚秦二娘的想法。
他看着送刀来的陈大郎,明白秦歌是为了避嫌,不然一定会亲自走一趟。这段时间她的事又闹得满城风雨。
她知道与自己避嫌,却不在乎和别的人传出不好的言语……
“袁湛那里要的剑也炼好了?有多少?他都给了谁?”谭浩山问。
陈大郎应道:“是。一共三把。尉迟郎君得了一把,其他不知。”他低着头,身子却不曾弯下。
谭浩山瞧着这个倔硬的汉子。那时候秦歌买了他,也是捡着宝了,他花了十多天的时间才将他驯服,让他替自己带信。
“以后你……”谭浩山顿了一顿,道,“如今京城是非多,你若在她那里,先护她周全。若是姓袁的还有什么动作,速来告知我!”
陈大郎沉默地弯了一下腰,出去了。
屏风后闪出一个身着道士服的文士,叹道:“将军,王某不明白,为何你会提出让秦二娘打刀?”
谭浩山沉默。王宽不明白,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多事往她的铁铺去,开口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只是想着,这样秦二娘总会来找自己。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不仅仅只是想为陛下分忧,为齐王助一臂之力,还有了其他心思。
他以为她要留在雾峰寨报仇,便杀了白虎寨的人不给他们留后路;秦二娘入京了,却不曾找他求助,他以为她是打算投靠袁湛,哪知她与姓袁的形同陌路。
她宁可卖烧饼艰难度日,也没有找他或者袁湛伸手帮忙,他才确信她是真不愿与袁湛再有交集。
他劝住了齐王,让他按兵不动,一切自有他来安排,雾峰寨的铁矿迟早是他们的,水到渠成再好不过。
谁知事情却在后面急剧变化,对她避如蛇蝎的袁湛有事无事便要去招惹她,秦二娘对袁湛也不再视若无物。
他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若是秦二娘善于冶炼兵器,那就更不能被晋王那边争取过去。
“王先生,请转告齐王,借着西北胡人又有动静,我们正好劝陛下令袁湛带兵过去。袁湛在西北之地游历多年,又是孙道长的得意弟子,兵法秘笈尽传于他。便让他为主将,尉迟靖为副手,将胡人彻底赶出西域!”
要想将胡人彻底赶出去不是短时间办得到的,少则五六年,多则数十年都有可能。
若袁湛能打退胡人立下大功,就劝陛下好好封赏他,将他留在西域镇守;若他战事失利,就是没死在战场上,按军法轻则降罪,重则丢命。晋王总是失了一只臂膀。
“将军好计谋!”王宽大喜,又道,“若能早些这么做,齐王殿下也不必日日烦心,为如何比晋王抢得先机拿到铁矿而发愁了!”
谭浩山淡淡苦笑。
他这一谋算已经很久了,却并不是打算现在就用的。总要等到京城局势再明朗一些,齐王势力成熟了,再支走袁湛和尉迟靖才更好。然而,他如今却不知为何,只希望能尽快让袁湛离开京城。
他略有些不放心,又道:“其他事情……秦二娘那边,先不要有什么动作,不要打草惊蛇。”
王宽应了一声,似笑非笑抬眼看了一下谭浩山,心下不以为然。谭浩山对那女人未免总是心软一些。
只是谭浩山向来不苟言笑,齐王又对他颇为看重,他也不敢妄开玩笑。
摘星楼里热闹极了。
秦歌带着阿萌和阿森去听书。这里的一楼专辟了一个茶书场,今天听的是《唐门女将定天山》。
秦歌他们听书听得带劲,周围却有不少人心不在焉,偷偷看她的脚,还有人眼睛不断往她腰身上瞟。
阿萌很生气,谁要看过来,就针锋相对瞪回去,像一只小斗鸡。
阿森坐得笔直,动也不动,脸朝着台上的东方先生,眼角不自觉老是去看秦歌。
秦歌嗑着瓜子,听到精彩地方就拍手叫好。她小时候也就是从收音机里还能听点说书,到了这儿,是现场版,还挺有意思。也是没办法,古代的娱乐消遣太少了。不过东方先生说书还真叫一绝呢。摘星楼为了请到他花了不少钱,这还不算听众的打赏。
这一节书说完了,铜钱如雨丢上去,东方先生的小童满场跑。
秦歌给了秦萌几十个文钱,秦萌捧着钱,阿森提着一包点心,走过去。
那东方先生亲自下桌来接,翘着胡子还捏了捏秦萌的小脸。
秦萌皱了皱鼻子,好吧,看在他替阿娘说好话的份上,就不计较了,一把铜钱倒在东方先生手上,道:“谢谢东方先生说的书。”这一段时间讲的都是女中豪杰的故事。
阿森则默默将点心交给小童。
三人便在众人的目光中出了摘星楼。
出来了秦萌就撅嘴。秦歌将她小嘴往两边拉,还揉她的眼睛:“我看你瞪了半天了,累不累?”
“阿娘都看到了?”秦萌仰头,她还想不让阿娘发现,免得她生气难过呢。
秦歌当然看到了,她又不是瞎子。
“阿娘不生气?”
“生什么气?眼睛长在人家脸上,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呗,你瞪回去他也一样管不着你不是?”秦歌无所谓地说,又一笑,“你进门的时候害怕那些人会轰咱们出去,可你看看,谁敢动?你自己坦荡荡无所畏惧,那些有小心思的人反而会退缩。”
阿萌听到过有人说什么若家里出了这样没有妇德的女人,早就赶出去了云云,气得回来大哭。秦歌偏要拉着大家出来听书。
阿森默默看了阿婶一眼。
秦歌拍拍他的肩,以前她其实喜欢挑他秀气的下巴,这段日子稍微注意点。
出事当天阿森还能坚持和她站到最后,可后来几天还是怕出门见人。而今天听秦萌说了之后,他却主动和秦歌一起出来了。
秦歌抬头看看时辰,笑道:“我们背着阿水出来听书,他知道了一定要不高兴,不如我们买些好吃的,一起去接他下学吧!”
“好!”秦萌立刻赞同。
带着铺子里的点心,又到西市上买了炒栗子、枣干和炸鸡子,大包小包拎着到了私学,於霞客开门迎出来。
京城这段时间盘查严格,於霞客也很机警,见不太寻常,平常就关着院门,不许人随便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