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星,再帮叔叔一个忙,请你把这信转交给黄汉,叫他转交给初雪,拜托了。”
“就这信?”廖凡星诡秘地觑他一眼,“转给初雪?”
“嗯。”
“那好。”廖凡星带着信走了。
不一会,叶淑珍进来,白佐见她一脸不平的样子便问她:
“有事吗?”
“据说王副院长被院方批评了,还说要军法处分他。”
“为什么?”
“他把那个女孩伪装带进来,省里出面了,提出交涉。那个女孩叫韩慧。”
“啊,韩慧,我知道,但没见过。”白佐装作一副平静的样子。
“你真没见过?不会吧。”
“电话里通过话,人没见过。”
叶淑珍抿嘴一笑,她很少有这个动作,白佐觉得这一笑包含着对他的不屑和蔑视,她从来没有这样过,是不是自己伪善过头了。
“你不信?”
“叫我怎么说呢,唉,”叶淑珍很平静地叹了口气,就像一池春水泛起微微涟漪,“老白,我们夫妻一场,虽说你不满意我,我也无法使你满意,但我对你始终忠贞如一、守口如瓶。我知道你的事,现在叫隐私,我始终保守着它。如果你同意,我就讲,但只对你讲;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讲,到死都不讲。”
白佐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他知道将有重大的事要发生。
“你讲吧……”
“我知道你和初雪的关系,也知道你和韩慧的关系……”
白佐愣怔地看着妻子,这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人。但他还是发现,自从她信了天主教,每日上礼拜堂祷告望弥撒后,她悄然地发生了许多变化。首先她注意自己的容貌服饰了,其次她讲话斯文有礼、语句讲究了,第三她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忍耐,第四她开始容光焕发了。他怎么没注意和提防呢?
“你有什么证据?”
“你梦中经常呼喊初雪的名字,我半夜常常站在你屋外听。你手机里经常留着韩慧的短信,我偶尔翻看了一两次。对不起了……”她学着日本妇人的姿势朝他鞠了一躬,但没有日本人躬得那么低下。
“你会用手机?”
“我跟教友学的。”
白佐无言以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垫被上。
“女人是很敏感的,不用说你留下什么证据,只要观察你的神情姿态,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你看我平时很木,那是我装的,是为了使你麻痹,不警惕、不设防,久而久之,你就会暴露。我为什么不说你、不揭穿你?为的是维护你。有你才有我们今天的家庭,才有我们孩子的幸福荣光,才有我的今天。我为什么要损害你呢?再说我无论哪方面都配不上你,无法满足你,一个优秀的男人不会局限于一个女人,你能从初雪、韩慧那儿获得幸福,我何必去干涉?再说我干涉有什么用?我息事宁人比大吵大闹更有效果。不是吗?我们一家在别人眼里至今还是和睦融洽的,这种和睦融洽能弥补我的痛苦。你可能看不出我的痛苦,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连痛苦都不敢痛苦,但我远离了最不幸的痛苦,离异的痛苦……”
叶淑珍说着抽泣着,流下了眼泪。
白佐把她拥住,她第一次温存地靠在他肩膀上,第一次流露出她的柔媚,虽然这种柔媚远不比初雪、韩慧魅人,但白佐确实感到这是最真实的最自然的没有任何造作的流露。
“对不起……”
白佐流泪了。这是他们分床几十年后第一次相依相偎在一张床上。
这一夜,他们默然无言,泪水把枕头浸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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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日子过得十分平静,除医生护士查房外,没有一个人来询问探访,白佐和叶淑珍都觉得有点奇怪。第三天一早,刚查过房,张处长和刘处长就进来了,伸出手向白佐走来说:“白董,祝贺你,从今天起你被取消‘双规’了。”白佐莫名其妙,以为在梦中,说:“这不是在梦中吧。”“不是,不是,这是省里的决定。从现在起你好好养病,病好了就可以出院,对你的一切限制,从现在起也取消了,你可以自由行动了。”张处长、刘处长说完就走了。
张处长、刘处长走后不久,廖凡星和矮胖年轻人进来对白佐说,这几天他们对他多有不敬的地方请他原谅,他们也是奉命行事的。矮胖年轻人说对他要更多地原谅,他其实没那么凶,是廖凡星要他装凶点,凡星他自己倒落了个好人。廖凡星说这不是他的主意,这是上头的主意。白佐说这没什么,他知道内情,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今后他们就做个朋友了。廖凡星叫矮胖年轻人先走一步,他悄声地对白佐说,信交给黄汉所长了,他说初雪已经出院了,去澳大利亚她妈妈处治病了,儿子刚好放暑假,也跟她一起走了,她可能办定居不回来了。白佐听了,身子凉了半截,他知道初雪是针对他而走的,他再也看不到初雪了,他将永远失去初雪。
人生真是如梦!
下午,厅里来了一群人,由老厅长带队,唯独不见林时祥。老厅长说,他是怎么也不相信白佐有经济问题的,大家说,不相信有经济问题,那肯定相信有其他问题,老厅长说白佐的其他问题嘛,只要他老实向我们坦白,我们就宽恕他。大家听了哈哈大笑。白佐问林时祥呢?老厅长说还在北京,过一二天就回来。老厅长让白佐好好养病,集团的事暂不要管,由李贤仁负责。当着众人的面白佐也不好说什么。厅里人走后,集团的人来了,由李贤仁带队,他一进病房就紧握白佐的手说,打死他都不相信咱白董有问题,他还说白佐怎么样怎么样的好,当着大家的面溜须拍马一番,写出来实在恶心,就此省略。白佐也虚与委蛇了一番就让他们走了,黄汉自然留下。
“老哥,你后台真硬呀!听说是北京上面打的招呼,说先把你放出来。”
“真的,我也莫名其妙。”
“这就怪了,听说还惊动了省领导。”
“先放出来,那就是说我的问题还在?”
“时祥在北京继续查。据说你让初雪的公司给北京的韩慧汇了五十万元钱。”
“有这事?不可能,我从没叫人给韩慧汇过钱。”
“这个韩慧也从没说过。”
“咳,一言难尽,以后再说。”他瞥了一眼叶淑珍。
叶淑珍识趣地走出病房。
“韩慧呢?”
“我和时祥见了她一面后她就不见了,也可能走了。”
“初雪出国了?”白佐还是最关心初雪。
“是。走之前给我打了个电话。她本来就有赴澳大利亚定居的打算,现在患病了,那边医疗条件好,她妈会给她付医疗费,就带儿子走了。她说她对不起你,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请你原谅她。她边说边哭,哭得十分伤心,我差点没掉眼泪。唉,一切都怪我,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白佐心如刀割,泪如泉涌。他紧紧地握着黄汉的手,痛楚得直摇头。最后,他拍着黄汉的手说:
“老弟,无以报答,我要把你弄上去,当集团老总。”
“这无所谓。能上也行,不能上也行,不要刻意去争。”
“一定要上,不上我誓不罢休!”
几天后,医生给白佐做了一次全面检查,肯定病情稳定后,医生同意白佐出院。来接他的司机在路上说,他被“双规”这几天,整个江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有的说白佐贪了几百万,有的说白佐贪了几千万,有的更邪乎,说白佐被判了无期徒刑。白佐叹息说,难怪大家猜测,他还不知道自己贪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