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杨一方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然也不能做这刑堂堂主一直做到墨刃死的时候。他一听白华的话就变了脸色,笑道:“白公子怎么说笑起来了。杨某执掌刑堂,绝不可徇私说情的。”
“都怪我……”白华红着眼角,喃喃自语,“若不是楚大哥曾经赠我的那块九云玉牌被奸人盗窃,我……我本可以它相抵,止了这刑罚的。”
“我……我去找楚大哥求情。”他一抿唇,对杨一方道,“杨堂主,白华先行告退了。”
杨一方向他抱一抱拳,权当行礼。等外头莲华殿的人进来簇拥着他们的公子走了,才又转身回来。
他沉着脸色,踱了好几个圈子才走到刑架旁,去看墨刃的状况。
墨刃的状况不太好,他前回刑伤下的亏损还没能完全补回来,这时候已经没剩下什么体力,连□□都变成了微弱如丝的气音。
杨一方瞧着侍卫惨白的脸,实在怕他真的熬不过去,忍不住附在墨刃耳畔小声道:“快结束了,白华公子肯为你求情,再撑一会儿就过去了。”
墨刃被连绵不断的痛楚折磨的神智空茫,他模糊地点了点头,却知道白华恨不得自己真的在刑罚下崩溃了发疯了才好,当然不会真的“求情”去的。
药效远远未尽。恍惚间,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绞成血泥,偏偏这药刑连叫人昏过去得以解脱都不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只能死死忍着,忍着……
再下意识地告诉自己不痛。
不痛的,这回不是主上下的令。他没有被主上厌恶,熬过了刑就能回到主上身边儿了……
真好啊,这真的已经很好了。总归是比以往那些没有希望没有温暖的忍耐,要好了千百倍的。
就在墨刃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的时候,突然一声禀报响亮,让他猝然惊醒过来。
“禀堂主,殿主大人驾临——”
心脏重重一跳,墨刃急忙睁开了眼,身上的疼痛已经顾不上。他慌乱至极,主上驾临!?这才过了多久,主上怎会……
他明明是准备先斩后奏做了这事,日后再向主上请罪,怎料……
再一看,杨一方已经推开刑罚室的铁门,一边整理衣袍一边往外走,准备了迎接殿主了。
“……”
墨刃徒劳地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眼睁睁看着杨一方的背影快速远去,心里拔凉。想到一个时辰前楚言对他的温言软语、万般爱惜,连跪都不准他跪。
再想像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墨侍卫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觉得他要完了。
……
楚言不知道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他只听到前来迎接的杨一方恭敬地禀道白公子前脚刚走,而墨刃仍在受罚,便知道出了事,而且是他最不愿见的那种事。
打开铁门的那一刻,他的眼里只看见刑架上的人分明是已经尽了全力地隐忍克制,泛白的指尖用力地扣着刑架,可单薄清瘦的身子还是不住地发抖;而那叫他恨极了的,属于白华的旖旎香气还萦绕在那高高在上的大椅上。
楚言一个踉跄,他扶着门框止住脑子里的晕眩,不敢想象自己来之前这儿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叫墨刃来处置了白华的吗?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怎么会这样……这样与前世又有何区别!!
可如今不是追究前因后果的时候。楚言手一抬,真气外放,如利器般撕裂空气,墨刃手脚上的绳索霎时崩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刃一声不吭地倚着刑架,身子虚软地顺势滑下来。
楚言手忙脚乱地把人搂进怀里,侍卫遍布冷汗的惨白面容、紧闭的双眼、蹙起的眉峰和被咬的血迹斑斑的唇完全暴露在他眼底下。
这一刻,楚言的大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瞬间崩断,心里痛的几乎要寸寸撕裂!
前世,这个人也曾背负刑架跪在他面前,气若游丝,身下的血渐渐地浸透了积雪……
整个刑罚室瞬间被冰冷狠戾的杀意填满。楚言几欲狂乱,面色冰寒,冲杨堂主扭头吼道:“你给他吃了什么!?解药呢!!”
墨刃这时候虽被痛楚折磨得不轻,却还有着意识,见楚言这个样子,登时就蒙了。
他料到主上会生气,可是真没想到楚言的反应这么激烈……
原先他的神思都在一心忍耐着体内肆虐的痛苦,尽量少叫楚言看出他的不适。现在也顾不得了,慌忙就想从楚言怀里挣出来,语无伦次,“主上息怒……您,您听属下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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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身戏1/1
阿刃作死1/1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殿主炸毛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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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闭嘴……你给我闭嘴……”楚言却心里狠狠地一个收缩,那样沙哑的声音,必定是痛的受不住叫喊过度的后果。
见墨刃又要逞强挣动,楚言多想抱紧了他好好抚慰,却又生怕力道大了叫他更痛,只能虚虚地圈着怀里人,喝一声,“别动!”
墨刃果然不敢再动也不敢说话,眉眼隐忍地随楚言抱着。杨一方不是死脑子的人,一看殿主大人这架势就知道这一趟刑罚必定是出了大差错,顾不得平复心中惊雷般的震动,先派人取了解药来送上,再遣散了几个候着的行刑人。
楚言没理会他的动作,小心地将解药挨个送进怀里人的口中,急道:“听话,张口吞下去。”
墨刃已经疼的神智昏蒙,迷糊间竟让楚言的手指探入自己唇舌之间,后知后觉地惊醒过来时已经把药咽下去了,“主上!”
“别动,别动……”楚言疼得心都在抖,把墨刃环在怀里搂着,用内力一路激着药力下去。
直到看墨刃慢慢平复,窝在他怀里轻轻喘息,楚言这才松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目光转向跪地的堂主:“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一方被楚言带着杀意的冰凉目光激的一震。他哪儿知道怎么回事,作为刑堂堂主,对于殿主对墨刃及白华二人的态度转变可算是九重殿里最清楚的一个,心底自然也会有了猜测思量。
可今日这事儿……他真不明白!只大略猜到是墨刃自作主张违逆了殿主的意思,不由得痛骂一声,墨侍卫你可害苦了杨某也!
感受着楚言如山岳般厚重的威势沉沉压来,杨堂主索性一股脑儿全推给殿主怀里那人:“殿主容禀!属下只以为墨侍卫是奉殿主之命行事,于是一切依了他的主意,其余的……实在一概不知。”
“好个殿主之命!”楚言冷笑一声,凉薄如水的眸子转回怀里,无声地逼问一个解释,“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刃自知有错,哪里敢去看楚言,他微微侧头,犹自挣扎了一句:“主上将白华一事允了属下去办……属下……”他认命地闭了眼睛,“属下愚笨,只想出用这种办法……让白华放下戒心……”
“孤是要你处置白华,你却给孤把自己办成这样!孤那句话什么意思,你明明心里清楚的很,却给孤耍这等小心思!!”
楚言怒极,声音徒然拔高。他睨着墨刃,胸膛剧烈起伏,想狠狠骂他一顿,临了却千言万语都梗在咽喉处不知如何说起。
墨刃见他气急,小声地劝解,“主上息怒,属下选的这些药都是惩戒调.教之用,只是当时痛,药效过了便好。不会损害身体,更不会延误了明日之行的。”
“你不会以为,孤明日还会带你出去吧?”
楚言却将牙咬的更紧,敢情对这人来说,只要不误事,怎样的苦痛折辱也都无所谓的么?
他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可气归气,心里火烧般的焦虑担忧确实得到了些许安抚,墨刃这幅样子也实在不忍心再过多责骂。只是他还是有一事不明,那冷酷精干的杨堂主怎么就这般轻信大意?
“杨一方!阿刃胡闹也就罢了,你堂堂的一堂之主,竟对区区一个侍卫唯命是从,不辨青红皂白,该当何罪!?”
杨一方杨堂主早在楚言说到处置白华的时候就脸色骤变,只道今日听了不得了的东西。没想到楚言这时忽然转了火,把话头引到他身上。
他可是有苦说不出。什么区区一个侍卫,谁不知九重殿主那奇异癖好,放在身旁的人才是最为爱重的。就说秋瑾和墨刃这两个贴身伺候的,看似地位低下,实际上说一句话的分量比什么护法堂主的十句都要重……
可他自然不敢这样说,只面无表情地回到:“墨侍卫持有九云玉牌,属下不敢不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楚言倏地神色一变,刚熄了点儿的怒火又噌地上头,“好啊……原来如此,墨刃你好大胆子,孤给你的东西,你就这样来用!”
可他没想到,一直在他面前温顺的墨刃这次一反常态地强硬,还一直强硬到了底。他竟用上了真力道从楚言臂弯里挣坐起来,定定地看着楚言,“主上,您听属下一句,白华……除不得!”
楚言怒极反笑:“九重殿的奸细,除得除不得,何时是你说了算?”
墨刃脸上褪尽了血色,却依然没有放弃:“主上!如今敌暗我明,白华是我们手底下唯一的机会,若除去了白华,他背后之人必定会万分警惕。可以一连谋杀水镜楼三位长老并嫁祸于九重殿者,绝不会是易与之辈,若此去长青城无有收获,再没了白华,便会完完全全断了线索!”
楚言沉默不语。方才还万分小心地拥着怀里侍卫的手指如今空荡荡,又被他一点点地攥紧。
“属下知道主上不爱听这话,可是白华不仅仅是追查的线索,也是……”墨刃语气中逐渐地带了自己也没发觉的悲切,他知道若无法说服楚言,今后追查白华身后的势力便会难如登天。
可楚言的怒火超出了他的预计,这时他也是急的没了办法,竟忘了尊卑扯住楚言的衣袖恳求,“也是万一不测时的退路!墨刃欺上瞒下自知罪重,主上是打是骂都是属下该受着的,可白华之事,属下还是求主上千万三思……”
“若主上不愿意见他污了眼,以后就都交给属下来做吧。阿刃,阿刃求主上了……”墨刃闭了眼一咬牙,说着就要跪下。
楚言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够了。”
他梗了一下,终是沉沉道:“别说了……”
“主上……”墨刃惶然抬头,却见楚言脸上已经没了怒色,正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出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一刻,楚言俯下身来抱住他,闷闷道:“别说了。”
“当年……你求孤彻查白华时也是这般模样,阿刃可还记得么?”九重殿主眼神晦暗,薄唇开合,忽然又挂上自嘲的笑,“当年是孤对不起你,现在竟拿你没办法了……”
这次换了墨刃说不出话来了。
他并不记得清楚,但他至少还是知道自己身为殿主的贴身侍卫总学不会乖巧,总是顶撞主上,惹主上生气,挨打挨骂。
“唉……罢了,不说了,不骂你了。”楚言伏在墨刃脖颈间喃喃低语,“孤刚刚说的那些都是气话,阿刃莫挂在心上……白华的事孤依你了,行吗。”
墨刃怔怔地被抱着,心想:可为什么这回他这样胡来,主上分明生气了,却不打骂他了呢。
楚言抬手摸了摸墨刃散下来的发丝,带着安抚哄慰的意味。他又对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杨堂主递过去一个眼神,沉声道:“杨一方,你该听的可都听见了,有些事时机未到,放在心里便好。”
“殿主放心,属下明白。”杨一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这短短时间内透露出来的消息可不是一般的大,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白华公子是奸细,却要留着他?
水镜楼出了变故,殿主要亲自出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有,殿主对墨侍卫,为什么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呢……
楚殿主并不多说,他把自己的大氅给墨刃裹紧了,抱着人出了刑堂。
外头的阳光一下子落在眼角,墨刃头脑猛一阵发晕,慌道:“主上使不得,属下能走!”
“你乖。”楚言无动于衷,腾出只手把大氅一扯,给侍卫盖了盖眼遮阳光,“无有外人瞧见,怕什么。”
墨刃茫然。
这是瞧不瞧见的问题吗……
为什么他犯了这样严重的错,他这样不听话,主上还哄他抱他?
墨刃就这样茫然着,被楚言抱回了殿主寝殿。楚言把人摁在床上,只下了一个命令:睡觉!
墨刃很知道自己这次不听话伤了主上的心,他本就愧疚万分,也不敢再一口一个不合规矩的和殿主折腾了。
加上药刑过后本就身心俱疲,一沾枕头就很快地睡了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他醒过来已经日暮西山,楚言居然还坐在床沿瞧着他发愣。
“主上……”墨刃心里被狠锤了一下。可没等他说完整一句话,楚言就淡淡笑道:“饿了吧,孤叫人传晚膳进来。”
墨刃连忙摇头,仓促起身想要下地。楚言按他肩膀,叫人再躺床上歇会儿。
窗外彩云温柔地流动着,映在殿主俊美的眉眼间,线条轮廓更显深邃。
这一刻,墨刃突然有了种得寸进尺的妄念。他抬眼望着楚言,轻声道:“主上,明日您还要阿刃么。”
楚言动作蓦地一顿,眸底闪过极复杂的情绪。他的气息不稳了,似乎有什么巨大的痛楚走过全身。
“……以后别这么说话,”楚言垂着脸,嗓音压抑着,“孤不是……”
话音突兀地一顿,“……孤不会不要你了。”
孤不是真想不要你的。
前世他愣愣地立在墨刃尸身前时,心中叫嚣的那句话,如今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楚言抿了抿唇,“你我明日辰时出发。可只一样,孤要你答应从此不许再瞒着孤自作主张,一次也不行,你要答应我。”
墨刃惊喜,连忙应下。楚言点点头:“孤会晚两天叫白华知道这消息,去了水镜楼那边也可放出些消息来,到时候就看他动作了。你也不必思虑太多,孤在呢。”
他说着站起身来,修长的身姿在残阳照耀下,于床畔投出长长的影子。
“阿刃是孤的侍卫,”楚言伸出手指,食指背轻轻碰了碰墨刃苍白的脸侧,深深凝眸,“你好好的,好生陪在孤身侧才是侍卫的职责。”
“那些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的活儿,本不是你该管的,以后便不许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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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的小可爱习惯不看作话,我在这里再解释一遍。本文是缘更哒,挑空看心情慢慢修文这样子,详情见15章文末的“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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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殿外,天岚山下,偏僻的土路蜿蜒通向大道。
路旁,楚言已经换下了那套玄黑缀金的大袍氅衣等衣袍,换以藏青色的紧袖长衫,玉冠束发,腰间则是久违地佩了爱剑“悬虹”。
年轻的九重殿主本就生的雍容俊美,这般做江湖上的公子剑客打扮,也是别样的风采无双。
不远处传来马匹的嘶鸣声,墨刃牵着两匹上等的良马从后方走到楚言身旁,悄悄望了主上一眼,低头道:“主上。”
“阿刃,”楚言幽幽地扬眉道,“想看何不光明正大的看?”
“……”墨刃抖了一下,目光无措地抿唇,“……属下冒犯,主上赐罪。”
楚言笑着摆手安抚,忽的又想起初逢之时,年幼的墨刃跪在地上,胆子大过天,直直地抬眼看自己。
殿主微微怅然,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瞧见那样的阿刃呐……
在墨刃身后是十名黑衣黑巾的暗卫,十人整齐划一,向楚言单膝跪地,叩头行礼。
楚言逗完侍卫,向这些暗卫颔首示意,十人便鬼魅般地四散隐去了行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主上真的不再带其他人手了?”墨刃有些忧虑地将缰绳递上,“属下如今的实力最多不过前世的六七成,暗卫虽骁勇却只懂拼杀,据通讯丹所言,敌人许是深谙毒术,属下恐怕……”
楚言缓缓道:“孤知道,到了长青孤便把影电调来,叫风雨回去替她。接下来白华那边若是有异动,影电专擅毒与暗器,多少还能压着他,不会出大差错。”
如今时机实在不好,四大护法有三人在外,九重殿殿内空虚。前世无所察觉,如今楚言却隐隐能感觉出,白华是看准了这个空子钻进来的。
“至于那些普通的侍从兵马,不带也罢。此去是查明真相,又不是与诸势力火并,那些武功平常的料想着帮不上大忙,反倒碍事。有你与孤同去便足矣,暗卫不过是以防万一的后手罢了。”
听楚言这样说,墨刃虽不放心,想让楚言再带些人手的想法却也不得不作罢。
主仆二人轻装快马,久违地离开了天岚山九重殿,在一片春色中向着长青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
与此同时,九重殿内。
莲华殿深处,美人伏案。书案上的一张宣纸,已经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
白华素手挽袖,沾墨落笔。
明媚的金阳洒在他自肩而腰滑落的一线轮廓上,白衣美人眼眸痴痴含笑,红唇弯起,脸颊上的小小梨涡仿佛也盈满了醉人的清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后一字落下,白华搁笔入砚。他双手捧起那张信纸,耐心地,轻轻地呼气,吹干上面的墨迹。
一边呼气,他的眼睛又透过雕花的窗往外看,轻声呢喃:“楚言……墨刃……”
楚言与墨刃,今晨离殿了。那个素来疼爱他的楚殿主,居然连来同他告别一声都没有来……
白华眼眸微暗,手指无意识地捏了捏腰间配着的香囊,他多少察觉出一丝不妙的气息。
总归不会出大差错的,白华暗想。他收回目光,那信纸已经干了,于是白华将其捧在脸边,又是爱恋又是虔诚地轻轻亲了一下。
“主人。”
他柔柔地叹息:“华儿……甚是想念。”
缠绵悱恻的叹声,如三春落红,悄然散落在清净无人的莲华殿内。
……
再说楚言与墨刃主仆二人。两人算计着路程驭马,走了大半天的路,大约日暮时分,只见前面的一条岔道口前显出一个建筑轮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往前,就清楚地看到路口那儿立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半破客栈,两层楼,旁边一根细长木杆子上挂着一张青色酒旗,正迎风飘摇。
两人心有灵犀,相望一眼便同时勒住了马。墨刃率先下马牵了两匹马的缰绳,楚言扫眼打量那客栈,他没有直接进门,远远往客栈侧后方绕了几步,目光停在马棚里。
宽阔的棚子里面,满满拴着十数匹骏马,远看也能发现,这些马儿均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墨刃察觉到楚言的目光顺着看去,思索半晌,低声道:“主上,这些马的装束驳杂不一,不像是商家或大户人家的护卫,官府人马更不会宿在这样偏僻的客栈。这儿离长青不近不远,许是聚了不少江湖上的人。”
楚言沉吟:“此次水镜楼一案牵涉甚广,跑来些闻着腥味儿想要浑水摸鱼的,也是情理之中。客栈人杂,倒是可以借机探探消息……不错!”
他向墨刃使个眼色,率先踏入客栈门内,顿时里头的热闹喧嚷便灌入耳中。
此时天色渐渐昏黑,只见客栈下面的大堂里围坐了十来个五大三粗的精壮汉子,个个带着刀剑,满脸煞气地大声吆喝着小二上酒上肉。
楚言与墨刃这主仆俩乍一进来,大堂里那些成天刀尖上舔血的汉子们那吆喝呼喊的声音竟然静了一静,就像大吼的人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扼住了喉咙。
……藏青袍衫的俊美公子与苍白冷漠的年轻黑衣侍从,几乎将大半的目光都吸引了去。
正在柜台前后忙活着的掌柜却顾不得许多,这两天一帮江湖客蜂拥似地往长青城一来,可让这客栈赚了个盆满钵盈。掌柜的一见又有客人来,急忙点一个瘦猴似的小二去招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小二急匆匆地跑来,满面红光,喜笑颜开地迎上:“二位爷,快快里面请,二位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啊?”
还没等这两位客人回话,小二又谄媚地一笑,道:“哎哟您看看我,这日暮西山天色已晚,二位爷必然是要停宿一晚的了?哎,别看小店其貌不扬,这房间可是顶舒适的。还有小店的酒,也是顶好的……”
楚言没心思听这小二的自卖自夸,不耐地轻皱起眉。墨刃心领神会,扬手间银光一闪,一锭银子就“咚”地落在了柜台上:“两间上房。”
——嘶,是个有武功的!
大堂内几个汉子的目光更奇了,扫过这黑衣侍从清隽的身子,许是猜测就这么个苍白瘦削的年轻人,能有几分真家伙。
那小二脊梁骨一麻,也不敢再嬉皮笑脸插科打诨,急忙点头哈腰地应下,“啊是,是是是……”
都知道这些江湖侠客出手阔绰,不过一个不好,惹恼了这种人可是杀身之祸,万万大意不得。
掌柜的急忙取了两把上房铜钥递上,又看那藏青长衫的公子似乎不喜聒噪,试探着问:“这个……两位爷,可是要将酒菜送到楼上房里啊?”
“不必了,”楚言拉过墨刃手腕,无意识地摩挲着,牵着人往大堂的座位间走去,“厅堂里这般热闹,我等也正想凑一凑。”
这话一出,那些汉子看向他俩的目光就更加锐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凑热闹,恐怕凑的远远不是厅堂的热闹,还有这长青城水镜楼凶案的热闹。
几个人已经开始在同伙耳边窃窃私语,猜度着这两人的身份,还有人捏上了刀剑的柄,考虑着能不能试探一下。
又是方才那个瘦溜的小二,领了这两位到桌前坐下,呈上裹了红缎子的菜牌。
没想到,那看起来是主子的俊美公子,居然看都不看地将菜牌转手扔给了那沉默的侍从。
而自进这客栈便表现得对这公子恭敬无比的侍从也有没推脱,简单扫一眼菜式,轻车熟路地报了好几个菜,就要把菜牌递回给小二。
“慢着。“公子一挑眉,袖中滑出一把青玉折扇,扣住了菜牌:“阿刃,你怎么点的又都是我惯用的口味,难道你自己就没什么爱吃的?”
侍从微愣,立刻摇头,顺从地应道:“感念主上挂心,属下不敢择食。”
那公子又皱了皱眉,这才有些不甘愿地放开了菜牌,小二松了一口气,急忙跑去招呼了。
不一会儿,酒菜都一样样端了上来。
墨刃低声道:“属下为主上布菜。”便习惯性地要起身往楚言身侧站。楚言一把拉住,按他回座位,不悦道,“闹什么,坐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刃被主子这么一挡,只好默默地坐回去。不料还没坐稳,楚言竟含笑取了箸夹了菜,就往他面前伸来:“当真没有爱吃的口味?那本殿……呵,本公子可要亲自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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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还蛮有一副主仆模样的两人之间,无意间就荡出几分亲昵的味道。这下,那些注意着这边粗莽的江湖汉子们开始哄笑起来。
那些打起戒心的家伙也放心地让手离开了兵器。有的轻佻放肆的,还吹起了口哨:“哟呵,爷爷我还当是个什么厉害人物,原来是个兔儿爷。啧,这皮相还不赖,就是有一样……那把剑还背得动吗?”
“哈哈哈哈。”厅堂内爆发一阵哄堂大笑,竟是把墨刃当做了娈宠。没人看见楚殿主脸上一沉,凤眸中隐藏的杀机徒然暴涨……
墨刃惊得急忙拉住殿主衣袖,压低了声音劝道:“主上,主上莫要与这些俗人计较。”
“你闭嘴。”楚言恨恨地换了一个菜,一筷子塞过去。
那些汉子们见这两人不还口不还手,只是在那儿拉拉扯扯你侬我侬的模样,又是一阵哄笑。笑过后也不理会这对主仆,一边吃酒一边三三两两地高谈阔论起来,内容果然是关于水镜楼一案的。
楚言与墨刃一边吃着,一边听着,各自思索。他们也看出来了,这些人鱼龙混杂,大都不是什么高手能人,不过是打着趁机看看热闹,或者是捞点儿好处的主意来的。
要探知真机密是绝对指不上他们,不过趁着吃饭的空当听一听小道消息,或许能有意外之喜。要不是为了这点儿不知有没有的意外之喜,楚言刚刚早就动手了。
当然,既然是小道消息,必然不能全信,也不可太过认真。
比如现在,那些家伙的话头已经从水镜楼被害的长老的仇家推测,变成了水镜楼主是个风姿曼妙的绝世美女,一会儿又变成了狂热追求水镜楼主的旭阳剑派大师兄。后来他们谈到旭阳剑派似乎也被卷入这宗疑案时,楚墨两人倒是精神一振,但是接下来这些汉子却聊到了与旭阳剑派有着恩怨纠葛的九重殿上,然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谈到了已经几年不露面的九重殿主身上。
“唉,你说那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九重殿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他难道真是三头六臂了不成?”
“我听说那九重殿主,是个凶神恶煞,残忍嗜血的恶汉。他呀,没别的,就喜欢吃那小儿心肝……”
某个角落里,正端起一碗酒凑到唇边的楚殿主,动作猛地僵了僵。对面墨刃的脸色立刻就寒了下去。
“不不不,兄弟,我倒听说这九重殿主是个阴柔人妖,几年前为了练一套至高武功,割去了自己下面那玩意儿!“
“咳,咳……”
楚言砰地放下酒碗,脸色发青,似乎是有些气闷地锤了锤胸口。
“呸,你们说的都不对!我知道!”一个壮实的短须大汉拍拍胸脯站了起来,咕都咕嘟灌上一大碗烈酒,醉得满面晕红,借着酒劲喊道,“那九重殿主可不是什么好人!嗝儿……我,我听说那九重殿主呀,是个为老不尊、淫邪猥琐的花甲老朽……嗝儿,他就——就爱玩弄那些美貌柔弱的纯情公子……据说他在殿内养了一个绝色人儿,嘿嘿嘿,比那女子都美上三分呐……”
“什么什么?”
“嚯,当真的呀?”
看见周围几桌人都换上了惊奇的表情哗然议论开来,那短须大汉又痛饮一大碗,拍着桌子说的更带劲儿了:“怎么样,你们都不知道了吧?我还听说那九重殿主啊,大肆在各地强抢美人,藏在自家后院儿供他日夜玩赏,连当今皇上的后宫都有一比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说这殿主几年来不见踪影,说不定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敢出来见人……”
短须大汉正喊得上头,不料话未说完,只听“噌“地一声裂帛似的破空声,一支细长暗器在众人眼前一闪,在座之人竟没一个能将其截下!
“啊!!!”
一声闷响,接着是一声惨叫。
那大汉拍着桌子的右手竟被这飞来利器钉死在桌子上!方才眉飞色舞的大汉如今面孔狰狞,五官扭在了一块儿,左手下意识地去拔那“暗器”,这时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利器,不过是客栈里供应的一根竹筷罢了。
可就是这么一根竹筷,一向自夸神力的大汉竟怎么也拔不出来。一用力,反而啪嚓一声从中间折断了。
“什么人!”那些江湖汉子们一个个都变了脸色,蹭蹭的站起来亮出了兵器,如临大敌地指向那暗器飞来的角落。掌柜的和杂役小二软了腿脚,瑟瑟不敢做声。
角落里,藏青衣衫的俊美公子和那沉默苍白的黑衣侍从依旧安静地坐着。
那公子昂起弧度优美的脖颈饮了一口酒。黑衣侍从却冷冷地扫一眼众人,眼神冷冽如一把开了刃染了血的刀,凛然不可逼视。
他苍白的手指一动,仅剩的一根竹筷潇洒地在指间转了个圈儿,“嗒”地一声重重落在桌上。
……动手的是墨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楚言悠然抿着酒杯盏沿,心想着阿刃果真是护着他呢,脸上得意的笑怎么也掩不住。
他对那些指向这边的兵器视若无睹,只管往自家侍卫那边凑过去,恶意地在墨刃耳畔吹了一口气,悄声说道:“唉……阿刃啊,方才是谁叫孤不要计较来着?”
墨刃沉默:“……”
调戏完自家侍卫,楚言终于舍得直身站起,环视一圈闪着寒光的兵刃,撒手将酒杯往桌上一放,冷笑道:“诸位坐吧。今日不过小惩,往后在这江湖上走路,还得学学少动舌头,多动脑子。”
这话说的实在是狂放至极,一周人或屏息不语,或怒目而视,楚言却不以为意,伸手拉起了墨刃,道:“自然,若是有人不服我这话,尽管拿你命来试一试。”说罢迈开步子,绕过吓得不能说话的掌柜小二,径直向楼上走去。
“你……!”这些江湖汉子都是有血性的男子丈夫,今日弟兄被伤,又受这等轻视,早已有几人忍不住要跳出来一战。可这人还未来得及喊出话、迈出腿,忽然站出来一个领头的麻衣中年男子,呵斥道:“够了,都给我坐下!”
那声音雄壮似浑钟,一群红了眼咬了牙的弟兄们也给他镇住。麻衣中年转身,对楼梯上一抱拳,涨红了脸道:“这位公子,我们这群弟兄都是山野来的粗莽之人,方才也都是无心之言,若是哪儿得罪了公子,万望莫怪!”
半晌,楼梯上传来“嗯”的一声,风轻云淡。
这麻衣中年这才松了口气,豆大的冷汗已经布满了额头。
他是个见得多的,这两人气度不凡,那侍从样子的年轻人武功又高到他也完全摸不透,若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他这帮出身草莽的兄弟班子也就够人家吹口气的功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摇摇头,帮自己那倒了血霉的兄弟将手掌中的断筷挑出来。心中暗定,明日一早带着弟兄们便撤,这次的浑水,可不是他们能趟得起的……
……
却说楚言那边进了自己的房间,回头却见墨刃也默不作声地跟进来,反手带上了门。
楚言还以为他有什么话与他说,没料到门一闭,墨刃端正地双膝往地上一跪,“属下擅自出手,请主上责罚。”
楚言哭笑不得:“快起来,你维护我,我喜欢还来不及,怎有罚的道理?”
墨刃却跪着不动,淡淡说道:“若主上有心惩罚那些人,早在一开始就割了他们的舌头,哪里还轮得到属下动手。”
他说着,似有些不甘地轻轻抿唇,“是属下擅自妄动,给主上惹了麻烦……墨刃不敢再放肆了,求主上赐罚。”
墨刃这样认真请罚的语言,反倒让楚言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一刻,就是世上再委屈的诉说,也不如眼前人那古井无波的语气来的让他心疼。
墨刃这样坚持请罚,不过是因为按殿里的规矩,只要在主子那里领完了责罚,这犯的错便算过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侍卫就总习惯性地觉得,等他忍完了痛,还能继续跟在主上身边……
“唉……你呀。”最终还是一声长叹,楚言微皱着眉,“你就不能少些胡思乱想的?孤就喜欢等你为孤出头,就喜欢看你动武的样子,不成吗?”
“……”这下换墨刃愣住了,他一时语塞,见楚言走过来伸手要扶起自己,赶忙站起来,有些无措地望着楚言磕磕绊绊地说:“那……那属下,还是让主上……失望了。”
这时他竟又怪起自己不该犹豫踌躇,竟叫主上待他许久……
像墨刃这样,每日活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是已经被逼成了习惯,不是一两天功夫能改得了的。
楚言心知肚明,却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叫他放下,只是揽他入怀里,连连低声道:“不怪你,该挨罚的从来都不是你。阿刃别多想,莫怕。”
墨刃顺从着楚言的力道,斜靠在他肩头,本是有几分暧昧的姿势,他眸中却是一片清明澄澈:“主上无须这般安抚属下,属下是主上的利刃,早已无所畏惧。只愧如今利刃已钝,怕是不能再长久地护主上左右。”
“胡说什么!”
楚言突然语气一厉,伸手抬起侍卫的下巴,死死盯着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上次说的,不许再说这种话,几日就忘了?”
墨刃却只是垂下眼不言语,敛下的眼睫在房中烛火的晕黄中投出一片阴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子的侍卫让楚言有些心慌,恍惚中竟觉得怀里的单薄身子只是一个脆弱的幻象,一触即碎。
楚言收紧手臂,觉得有些凉,这人身上怎么总是这样凉……
墨刃隐约觉出楚言情绪不安,“主上?”
楚言也不答话,沉着眉宇将自己的内力渡些进他体内,耐心地在经络中转了一个周天,直到感觉手底下传来像样的温度才满意地松开。
侍卫怔怔抬着眼眸,受宠若惊又手足无措。
他又迟疑地唤:“主上……?”
他不明白,这回自己分明连受伤都没受伤。
主上为何又白白耗费内力?
楚言道:“你虽早年出了暗堂跟我,武功却仍是那儿的路子,暗堂的心法阴寒狠毒。我知你想要护着我的心意,可练武这事儿急不得,你千万莫伤了自己。”
墨刃心中轻轻一动。他从前世死前的一介废人,重生回尚且年轻康健的现在,又兼有暗里的敌人环伺,心里多少还是急着想要快些把武功修回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主上这是看出来了,劝他不要急于求成……么?
墨刃心头被暖得滚烫,连忙低埋下脸,点头应了。于是楚言并指运气点向灯烛,引一阵风,熄灭了火光。
“好了,明日还要赶路,快睡去吧。”
“是。”
墨刃一点头,在黑暗中徐徐退了出去。
关上门前,听见里面跟出来楚言的声音:“听着,守夜的事儿有暗卫,用不着你操心。你给我回屋躺上床睡觉,若是不听话……日后就由本殿主每晚看着你睡!”
那语末似是故意逗他,装得一副又凶又幼稚的模样。像极了好多好多年前,才十五六岁光景的少殿主楚言。
“……”墨刃急促地眨了一下低垂的眼睫,安宁的夜色中,他的心口又被烧得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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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次日又是个难得的天晴日,两人一早便再次上马而行,到了午时,长青城已经近在咫尺。
楚言慢下了架马的速度,与墨刃并驾而行,青玉折扇遥遥一点那已经隐约露出轮廓的城墙,侧身对墨刃语道:“阿刃你瞧,此番事由尽皆出自那里,长青本就是个边陲小城,说它全靠水镜楼这江湖势力支撑也不为过,如今又涌来不少势力,定是乱的很。我们既然便装而来,正好不必与那些烦人的帮派打交道,先看看情形再说。”
“是。”墨刃也拉起缰绳慢下马儿,“属下来时已经放了黑鹰,影风影雨这时该已经在城门等候主上了。”
“影风影雨……”
楚言听到两位护法的名字,一时心中涌起思绪万千,“说起来,前世阿刃你死后,影雨便好像死了心一般,自此没再与我说一句话,我本以为他会叛我,但这孩子一直到九重殿破灭之时也未曾离去……可是你嘱咐了他什么?”
墨刃心尖一颤,这还是楚言第一次向他提起他死后的事情。原来,九重殿还是没了……
而想到那个亦徒亦友的少年,墨刃也忍不住觉得酸涩:“不,属下只求他不要与主上和白华为敌,甚至……甚至……属下的意思,是想叫小雨离开九重殿的。”
楚言默然,一时间只有两匹马的马蹄踏在硬土地上的细闷响声,两旁的艳丽春光也似乎黯淡几分。
前世他被白华迷了心窍,糊里糊涂地做了许多荒唐事情,后来更是变得暴戾无常,对这些下属虽然没有像墨刃那样铸下无可弥补的大错,但终究是辜负了他们一片赤诚忠心。
而最后九重殿被破,这些人或战死或被俘或败逃甚至是受降也好,楚言面上不说,内心却是将一切全都归咎于自己。生来自负的性子也在这样的自我折磨中渐被磨平了棱角,哪怕说不上真正的大彻大悟,却也多少有几分类似的意思了。
片刻的沉寂过后,楚言再次开口:“影雨未曾为你鸣过不平,倒是有一个人跑来我面前大闹一场,当时是新婚次日,被我狠狠打出去了。你可知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墨刃的回答并无迟缓,他甚至不用细想就能猜到唯一一个有可能做下这等傻事的人:“可是……三护法影雷?”
楚言点头,语气中带了自嘲说道:“看来你们才是真知己,我竟一直以为你们不和。没错,就是他,之后他愤然下山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不过不管去哪里,总比陪我去死好罢。”
“雷护法生性直爽豪烈,想来是不能忍受主上为一介男宠自甘堕落,他一直看不起属下是真的。”
墨刃低垂着眼帘,吐字平静。
他略微一闭眼,影雷那刚硬的五官似乎又浮现在眼前。
他与影雷……是真的不和。
昔日他还是主上手下最强的利刃那时候,影雷十二分地敬他,甚至扬言要和小雨一起做他的徒弟;当他被白华一次次刁难陷害,楚言又漠不关心之时,影雷更是为他愤愤不平。
可他一直不在乎,反而冷面告诫雷护法不得对殿主不敬,总是搞得这人丢尽了脸下不来台。
再后来,他被楚言亲手废了,打入偏殿做奴仆。他听之任之,毫无反抗之意,影雷便怒说错看了他,开始骂他下贱,软骨头,活该自找苦吃。
可也是影雷,曾经闯进偏殿,挥着拳头把欺辱他的偏殿仆从们打得满地找牙。
他那时病得厉害,连一句谢都说不出来就直挺挺地砸在影雷身上昏过去。醒来时这人居然没走,笨拙地捏着勺子给他喂药,还把药汁洒了他一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影雷见他醒了,就怒气冲冲地把碗一搁:“你自己说,就你这模样,还算不算个男人?”
墨刃沙哑道:“我是主上的剑,连人都不算,算什么男人。”
许是他那时候的语气太过于理直气壮,直接把影雷给气的瞪大了眼,满脸通红地摔了碗就走。
墨刃烧得昏昏沉沉,翻个身继续睡。
那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呵,影雷他可是红着眼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你为我忠心一辈子,把自己轻贱到泥里去,流尽了血汗却换得这般凄惨下场,我真是被野狗啃了良心……”
“呵,他说的不错,哈哈哈。”楚言低头闷闷地笑着,往事一被勾起尽是悲哀,“孤可真是个昏庸无道的主子。”
墨刃想了想,道:“前尘已逝,来日可期。”
楚言微怔,却见侍卫的脸上是一如既往而令人心安的淡漠和镇静,嗓音清冷冷的很是好听:“主上自幼多舛,岂会是错不起输不起的人。无论如何,属下都是主上手中的利刃,只看主上想要指向何处罢了。”
楚言忽然百感交集。
侍卫,那是伺候主人的身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是必须有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要是换个别的什么人来,比如换秋槿那小丫头来,说的定然是“主上至情至性,只不过一时被白华那小人蒙骗……”诸如此类。
偏偏唯有墨刃,会一本正经地说他错了,输了,嗓音冷冷的,却莫名地很好听。
他年少时候就是喜欢死了阿刃这样的性子,才会那么疼爱他,时时刻刻都想留他在身边儿,时不时地逗弄一下,偶尔也会和小侍卫吵吵嘴……
可后来,怎么变成了那样子。
他是怎么狠的下心呢……
“……主上。”
许是楚言许久不出声,墨刃无措地抬眼,几乎就要忍不住翻身下马跪着请罪,“属下……失言了。请主上责罚。”
楚言惊醒过来。激烈的情感交杂着一齐涨上,他心疼得如被刀割,连声哄道不怪罪不怪罪,许久才将墨刃眉眼间飘起的不安给安抚下去。
所以,他前世是怎么狠的下心,把好端端一个人磋磨成这个样子……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两个人各自都在心里想着心事,默然不语。直到走到了长青城的城门口,才不约而同地缓过神来停下了马。
环视一圈,主仆二人的脸色却都变得不好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城门处并没有风雨两位影子护法的身影。
楚言袖口中的手指已经握紧,冷声道:“黑鹰已出,若不是发生了大事,护法不可能不到。阿刃,进城,去水镜楼找人!”
墨刃心领神会,殿主的话音未落,两人便不约而同地一夹马腹,两匹骏马嘶鸣扬蹄,如一阵狂风掠进城门。
就像楚言所说,长青是个与其清秀名字不符的动乱小城,敢住在这里的百姓无一不习惯了江湖中人时不时打打杀杀的日子,就连城里的路也修的比寻常的平坦宽敞。
两人一路驰马,并未遇到任何阻碍,奔着那一进了城门便出现在视野中的琉璃瓦高楼而去。
人未至,声先闻。两人拐过一个路口,就听一阵如浪似的呼喊传来。
前方人头攒动,围着一块高台。高台之上几个人影上下飞翻挪移,兵刃的寒光闪烁其间,似乎正在比武,又像是在合围什么人。
楚言与墨刃迅速下马上前,齐齐一惊。
只见一个十六七岁光景的白袍少年正被另外四人一齐围攻。也不知这里交战了多久,白袍少年汗湿衣衫,喘息不稳,明显已经力竭,这时已经左右支拙,险象环生。
楚言倏然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影雨?他怎么会和人打起来了?影风呢?那四个人看招式似乎是旭阳剑派的……——不好!”
就在这时,场上的影雨似乎终于支撑不住,脚下忽然一个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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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雨已经在此战了约半个时辰,早已经不行了。少年绝望地仰起汗湿的脸,右手又痛又酸胀地发抖,剑几乎脱手。
他不能死在这里,风大哥还被水镜楼所困,殿主和他墨刃大哥马上就要到了——
在逼近的死亡面前,九重殿最年幼的小护法从未这样地痛恨过自己的无力。
因虚脱而渐渐摇晃的视野中,一个漠然挺拔的黑色身影浮现出来。那双眼睛像是在审视着自己的狼狈,总是淡淡抿着的唇中似乎随时都会说出训斥的话来。
……大哥教导过,就算是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能闭眼,更不能松开手中的剑。
牙关紧咬,少年眼中猛然迸发出不甘的光芒,毫不回避地直视冰冷的剑芒。
他影雨是九重殿的护法,就算是死,也不能失了殿主的面子,折了九重殿的骄傲!
电光石火,一念之间。
一柄漆黑如夜的修长剑锋,像是一线暗色的光,无声却极速地闪现在影雨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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