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夏低低笑了起来,也不回答之阑。
回到病房的时候,意外发现病房里的床头柜上多了一个保温盒,蓝白条纹,盖子边缘似乎因为使用了很久而产生了自然磨损。
眷夏盯了那个保温盒很久很久,也没有让任何人把它打开。
“里面是什么?要不要打开来看看?”之阑出声。
“燕麦牛奶小米粥,倒了吧。”
之阑望向眷夏,她的视线仍然定格在那个保温盒上,只是目光有些游离,似乎在她眼里看到的并不是这个保温盒。
而是,他看不懂的其他东西。
“苏眷夏……”
“去倒了吧,我不饿,哦,把这个看起来已经很久了的旧盒子也一并扔了吧。”眷夏收回目光,动作迟缓地爬到病床上。
之阑沉默了一会儿,走过去,把保温盒打开,扑鼻而来一阵奶香味,把粥倒了一些到碗里,拿了勺子递给眷夏。
眷夏抬眸望入叶之阑墨色的眼底。
“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之阑神色疏淡,对视道:“那你看不懂我的动作吗?”
“我不饿。”
“是在等我喂你吗?”
“叶之阑,为什么这样的事你也要这么固执。”眷夏不解又无奈地问道。
“因为你现在的身体状况适合喝这个。”之阑舀了一勺粥,放到嘴边吹了吹,像照顾小孩子一样把勺子伸到眷夏嘴边,“而且,你喜欢喝这个。”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我不知道。但他知道。”之阑没有说那个他是谁,可是他们两个人都心如明镜。
眷夏叹了口气,张口喝了燕麦小米粥,又低声道:“我自己喝吧。”
伸手把碗和勺子从之阑手里拿过来,捧到身前,没有再喝第二口,整个人沉默得几乎没有任何生命气息。
就在之阑以为她就这样睡着了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一滴透明的液体做自由落体运动迅速落入碗里。
她的流泪是无声无息的,之阑猝不及防,也依旧,不知所措。
“只是曾经,现在不喜欢了。”眷夏的声音很平静,不知道要多么仔细听,才能感觉到平静底下的一丝丝似有若无的颤抖。
旧人不覆,旧的口味,也早就跟不上她老去的速度了。她的心里犹如一座空城,荒烟蔓草,碎石瓦砾,断壁颓垣,她和心中那座城一样,以旁人不可见的方式和速度,老去,溃败,荒凉,覆灭。
“叶之阑,你知道Hutchinson…Gilford Syndrome吗?”眷夏微笑。
之阑瞥了眼眷夏,把她手里的碗取走,冷而怒的声音清晰地传入眷夏耳中:“我看你不是Hutchinson…Gilford Syndrome,而是Alzheimer's disease。”
“你说的也是。”眷夏似乎在认真思索什么。
“你脑子伤了是好不过来了吗?那个我认识的苏眷夏怎么了?她病死了吗?现在的你还是她吗?!”
“病死了吧,那个她,本来就是假的啊。”
“即使那是假的虚伪的,也许你也痛恨的。但是那样子的苏眷夏至少让我感觉她活着!她有生命力,她能说能笑,而不是现在这副气息奄奄随时就要驾鹤西去的模样!”之阑大怒,“苏眷夏,你想死吗?窗户就在那里,跳下去。如果你觉得你死了就解脱了,那你现在就去,从窗口跳下去,一了百了,什么苏沐夏什么苏天成,恨你的爱你的都和你再也没有关系,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眷夏低头,忽然笑起来,撩开被子,赤足下床,慢慢朝窗户走过去。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像是深吸了一口气,又回过头,朝之阑展开一个完美的笑容,有释然有轻松甚至有喜悦,只独独没有眷恋。
“之阑,谢谢你。你说得对。”
眷夏用手撑住窗台。
在她有下一步动作之前,腰被人紧紧揽住,向后一用力,她就和身后的人一起落到地上,只是她被他护着倒在他怀里。
之阑翻身压住眷夏,狠狠吻上她的唇,堵得眷夏喘不过气来,苍白的容颜染上了绯红。
之阑松开,望着眷夏似乎有些受惊的表情,怒道:“你居然真的敢!”
眷夏讷讷未言。
“你没错!是我错了!我不该说什么你跳下去这样的话,现在我知道了,你早就无所谓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我只要你活着,就算是气息奄奄毫无生气的活着,就算是我完全陌生让我不知所措的苏眷夏,我也要你活着!”之阑的语气又惊又怕,仰了下头似乎要把眼眶里的什么东西逼回去一样。
眷夏望着情绪失控的之阑,温温开口:“你先起来。”
“你答应我你不会死。”
“你为什么在意?”
“你还没有让苏天成付出代价,你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事,还有爱你的人会为你流泪,你不能这样没有眷恋的死去!”
“你刚刚流泪了。”眷夏语气平平。
“苏眷夏,你要活着。”
眷夏望着之阑,离得那么近,她能感受到他所有的气息,刚才的方寸大乱情绪失控不知所措又惊又怕。
只是这一切的答案,她永远不敢奢望,不能深想。
“好。”
☆、chapter 34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是撸文废啊,过渡章什么的真是又无趣又难写,可是又不能没有。心焦。
沙发上的男人将长腿架在边缘处,一脸的玩世不恭,修长的指在沙发上随意地划着圈,漫不经心地瞥向背对着他的男人。
“她好起来了吧。”
“我说你冒着这么大风险把我的真身召唤过来就为了让我替你跑个腿送个饭,你啊万般小心连个通话记录都消除得干干净净,可是一遇上她就方寸大乱竟然让我这么大老远过来。”沙发上的年轻男子语气很是无奈。
“D,庆贺会推迟了,你说我们该做些什么。”
“叶之阑都不急你急什么。你家苏小姐把尚式调查得差不多了,这一受伤又给争取了很长时间,叶之阑肯定有后招,苏天成未必能这么顺利吞并叶氏。”
“她的身体复原得很慢,上次方飞黄那事虽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大的损伤,但是她也调养了很久才勉强恢复,这次能醒来都是大幸。”肖俨沉痛地深吸了口气。
“所以你就好几个晚上没睡把你的身体糟蹋成这个样子?”沙发上的男人也是不悦地皱了皱眉,“我说R,你要是自己都顾不好,怎么帮她?”
“我担心。”
“你对她一点信心也没有。苏眷夏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你对她的了解应该比我更甚。即使她觉得疲倦想放弃也肯定是一时,她那种顽固不罢休不达目的不罢手的个性啊,怎么会舍得在事情没有结束之前撒手人寰?”D轻笑。
“我每次都怕她坚持不下去。”
“我看你可能比她早坚持不下去。”
肖俨转身,望向那张精致妖娆俊秀得过分的容颜:“我有多想护她周全,可是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一样无力。”
“愚蠢。”
“是够蠢的。”
D颇有些无奈地起身,靠近肖俨,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笑道:“你去睡吧,我也要回去了,我帮你留意着她就是了,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干着急也没用啊。”
肖俨的铃声突兀地大响起来,看看那串号码,肖俨皱了皱眉,把食指放在唇边向D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D会意一笑,又慵懒地躺回沙发不出声。
“肖,你在哪里?”
“我自然是在家里了。”
“哦?你没有去看我姐姐?”苏沐夏狐疑的声音透过手机清晰地传过来。
“我去看你姐姐做什么?以什么身份?妹夫吗?”肖俨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倒是你,身为妹妹,有去看过她吗?”
“我若是去看她,只怕她是真好不过来了。”苏沐夏的语气有几分轻嘲,“何况现在有之阑天天陪着她,我去做什么。”
“沐儿这是吃醋了?”
“别说了,之阑现在演戏也演得太真了,他又不爱苏眷夏,现在做什么花那么多时间天天去陪她,好像真怕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似的,我都好久没见着他人影了。就算是做个丈夫的样子,戏也演足了吧,他这是入戏太深,真把苏眷夏当成他爱人了么。”苏沐夏也有些不满,带了几分抱怨和撒娇。
“所以惹得沐儿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