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峰顶,不见断崖,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南宫离的双目一点点眯起。
没有路。
上升的坡度都似乎只是错觉。
『凛栖谷,岛之禁地。入谷之人,无一人生还。』
地图上的记载终止于此。朱笔只绘到了凛栖谷的边缘。
而边缘之内,一个血红色的『禁』字横在微微泛黄的绢布上,不再有更多的说明。
他心里很清楚,寻找传说中的『撕风净,是最不理智的尝试。平日若尚可以应付,如今身受重伤,已无万全的把握。
然而除此之外,再别无选择。
刻入肋骨的剧痛已翻腾得麻木,上身的血在溢出的刹那便凝固成冰,尖锐地刺进肉中。
伤口处激不出半分内力,刺骨寒风穿透并不厚重的纱布,凛入骨髓。
一抹淡淡的冷笑浸上唇角。
南宫离停了下来。
再这样下去,即使用轻功疾行十日,也到不了峰顶。即便不冻死,也要饿死在这里。
凛栖谷四峰环绕,中间是谷地深渊。想下到谷底,唯一的办法就是寻到断崖。
足下平镜般的冰岩向不同方向倾斜着。南宫离站在冰岩的尖端,目光向四周扫去。
目之所及,什么也没有。视野中整整一天一夜的刺目的刹白。若是常人,早已因暴躁惊恐而疯癫。
南宫离蹲了下来,仔细研究起地上的冰岩。
完整的方岩凌乱地横在山地上,看不出哪里处于山坡的高处,哪里处于低缘。冰岩棱角锋利如刃,坚硬似铁,似乎不慎摔倒便会刺穿肋骨,插透胸膛。
似是平地,又似山崖,却完全辨不出不同的方向。
狭长的双目含细了。
手指抚上平镜般的冰岩,刚触到冰的刹那,便迅速被紧紧冻在冰上。
南宫离淡淡看了一眼冻住的食指,一股强劲的内力从指尖猛然溢出,冰岩瞬间被彻穿。
一个手腕粗细的孔洞横在冰岩之中。
南宫离透过孔洞,向内看去。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白色的蒸汽从掌心中缓缓溢出。突然,南宫离一掌击向整个冰岩,死寂的片刻后,“轰隆”一声,巨大的冰岩碎裂了。紧接着,四周传来隐约的轰鸣,轰鸣声一点点撕裂上空,声音渐渐越来越沉,越来越响,最后坍塌般震耳欲聋!
四周的冰岩都剧烈震动起来,南宫离脚下的冰刹那间“轰”地一声炸裂了,南宫离向上一跃,点过晃动着的冰岩,行出数十丈,终于落在了一个静固于地的尖端。
眼前的冰岩一个接一个炸裂,溅起的巨大的冰石冲撞向四周。南宫离一挥长袖,扫开了冲向身体的冰石。
良久,轰鸣声才渐渐减弱,一分分沉寂下来。冰岩激开的地方,慢慢露出了一片混浓的深黑。
浓黑之中,混着暗红的血色。
黑邃的眸色渐渐变深了。
南宫离缓缓勾起唇角,看向冰岩之下的深土。冰岩有几丈之高,冰岩下的土地混着黑血色融在坚冰里,比冰岩更坚。
浓黑的血色向一个方向蔓延着,似乎指引向横尸的枯墓。
…
南宫离站起身,施轻功向血色蔓延的地方掠去。
一刻钟过去了。身周的风雪忽然渐渐稀疏起来,远处的茫白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抹深色。透过层层风雪,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下一刻,南宫离已经停在了一座低矮的房屋面前。
那是一座异常古老的房屋。砌屋的砖石已经凝上了青黑,石隙之间,残损的孔洞已经被冰覆盖得毫无缝隙。
青黑的石屋似乎是镶嵌在冰岩之中,在刹白的冰雪中显得异常突兀,屋顶细密的石块在狂风中竟给人几分摇摇欲坠的错觉。
南宫离走到门前,推了一下石门。
门纹丝未动。仿佛已经与墙冻为一体。门下是一堆黑浓的凝固的坚硬。不知是泥石还是冰。死死将门连结在冰地上。
内力缓缓聚集在掌心,覆上石门。沉闷却刺耳的声音响起,门渐渐松动了,片刻,随着声音愈发尖锐,门一寸一寸被推开。
…
黑暗。
浓烈的黑暗。
阴冷的气息泛着猛烈刺鼻的味道,从黑暗中充溢出来。飞卷的冰雪触到黑暗的界限,霎那间融化成黑色的水,落在了地上。
南宫离静静凝视着屋内的黑暗。
半晌,他放下手,从半开的石门缝隙中走了进去。
外面的光线丝毫射不进来。屋内身手不见五指,浓烈的气息却越来越重,南宫离渐渐感到头部微微晕眩起来。
南宫离从衣内取出火石,“嚓”的一声擦燃了。
昏黄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四周,空气一片浑浊,屋内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黑邃的眸却慢慢凝集了。
南宫离向石屋的一角走去,手覆在湿冷的墙壁上,缓缓用力。
一扇门被推开了。
更加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太阳穴隐隐作痛,上身的伤口似乎重新被剑刃划裂,□的血肉像被腐蚀一般,窒息般尖锐的疼痛切割着身体,滚烫的液体从层层纱布之下缓缓殷出。
南宫离一脸平静地向内看去。似乎身上的一切变化对他没有半分影响。
第二扇石门内,诡异的深蓝色的光亮中,映照出一个枯瘦的背影。
背影安坐在石椅中,一动不动,没有一丝气息。花白的长发散乱在椅背上,隐约露出破旧不堪的布衣。
不知是活人,还是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这么多人想让弦儿虐宫主,我伤感了……【掩面
☆、暗血老怪
南宫离合上了石门。
深蓝色的光亮如鬼火,却寻不到光的源头。
那花白的枯发在蓝光中微微泛着黯淡的光。空气中,浑浊的烟尘弥漫着,仿佛劣质的迷香,一点点,越漫越浓。
南宫离向前走了一步。
令人晕眩的味道越来越强烈,剜骨般的剧痛狠狠割刺着上身。
视线淡淡扫过在光中映得微蓝枯发,南宫离缓缓抬起手,向掩在乱发后的脖颈探去。
白玉般的指离颈项愈来愈近。指尖一点点穿过发丝,向咽喉处延伸。
就在离咽喉只差半寸的时候,忽然,那枯乱的发似乎动了一下。
恍若错觉。
南宫离丝毫没有在意,指尖继续压向凸出的咽喉。
缓缓触上致命的一点,内力一点点漫上指尖,向下按去……
突然,指下的咽喉震动了。
一个沙哑的,极为古怪的声音从前方响起。划破了阴狱般的死寂。那声音仿若粗糙铁石的摩擦,难以分辨,不似人声。
“你真的要下手么。”
一抹诡邪的笑一寸寸染上南宫离的唇角。他纤长的指环绕着他的颈项,指端按在咽喉,咽喉之下的震动异常清晰。
手指缓缓发力,迫着那人转过头来。那力道似乎要将脖颈扭断。
“住手。”那声音再次开口,带着更加刺耳的摩擦般的残音。
话音落下,石椅动了。像固定于轴承之上,向着南宫离发力的方向旋转过来。
枯瘦的容颜一点点现在蓝光之中。乱发横斜之下,阴影漫过,露出了一张扭曲的,不似人的脸。
一道深刻的刀疤从左额一直蜿蜒到右颌,鼻骨被砍断了一般错折着,牵动着歪斜的唇。
唯独那双黑眸明亮如火。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南宫离。
嘴唇蠕动着,让那张扭曲的脸显得更为可怖。
“你还记得这张脸么,南宫离。”
南宫离唇角的笑意缓缓加深了。
“好久不见。你的生命力很顽强啊……”
“……暗血老怪。”
一阵低沉可怖的笑声从枯瘦的喉咙里挤出。
“这正是老朽想赞赏你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