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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前一句话乐歌还听得明白,可这一句她却怎么也不懂了。她暗想:白子安对她有情关尚隐什么事?她又怎么将白子安置于风口浪尖之上了?
“侯爷的话实在难懂……我听不明白,请侯爷明示。”
“姑娘是聪明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有宏远这个傻瓜,哎……姑娘还是放过他吧,他对姑娘的青云之路有阻无益。更何况拽着老实人不放,也有失厚道。”
“你……”乐歌听他说话刻薄不禁有些恼怒,脸色倏然苍白。韦璧心知自己把话说重了,忙拱手对她致歉道:“在下说话并无恶意……若有不中听之处,请姑娘原谅。”
乐歌不欲和他继续不明不白地扯下去,便欠身告退离去。
韦璧淡淡一笑,望着殿外的腾龙影壁,久久伫立。
已到掌灯时分,窗格间透入的光线渐渐微弱,室内越发暗沉下去。乐歌入阁来,将六格漆盒往案上轻轻一放,又将长烛一一点燃,瞬时明亮盈满一室。
皇帝懒懒地靠在榻上养神,随手拨弄着影青炉中的残香,一言不发。
阁中似死水一般的压抑沉寂,若不是更漏丁冬一记的轻响,乐歌险些以为时间都在此刻停下了脚步。她整理完了书卷,又将搁在长案上的画卷一一卷起放入瓷瓶中,待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之后,皇帝还在闭门养神,她不能不告而退,就只能捧着那六格漆盒默默发呆。
韦璧绝不会莫名对她说那些话……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乐歌不禁满心迷惘。平心而论,白子安文武双全,人品端正,的确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好对象,可她心上伤痕累累,又怎么能去接受这样阳光清澈的一份爱呢?何况,还有乐家的血海深仇……
还有他……乐歌想着想着不禁将眼神从漆盒移到皇帝身上,远远看去,他衣袍上的团龙被烛光映得更为耀眼。他虽阖着双眼,可指尖却还在香屑中拨弄,总也不休。
“他是不欲与人相争,更不会轻易下决心。可若真下了决心,就只会赢不会输。”
韦璧的话总在她耳边响起,挥之不去,有些东西在她心中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可转眼又变得模糊不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想错了!她肯定是想错了!
正当她心烦意乱,怅然迷惘之时,“扑”地一个纸团凌空飞了过来,正好打在她的脑门上。
她“啊”的一记跳了起来,只见皇帝睁开眼来,唇角微动,没好气的说了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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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一线之机 。。。
作者有话要说:暧昧戏码开动!
乐歌睁大眼睛,错愕地看着皇帝,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孩子气的举动竟是他会做出来的。都说尚隐睿智沉稳,温和闲雅……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从榻上仰起端正坐好,拍了拍手中的香屑,对她伸出手来:“过来。”
乐歌迟疑地向他走去,一步一步如履薄冰,早已忘了将手中的漆盒搁回到案上。
“来,坐这里。”皇帝伸手拍了拍榻上自己身前的位置,乐歌哪里肯坐,忙摇头道:“奴婢不敢。”
皇帝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目中流露出不容置疑不容抗拒的意味。
乐歌心知这是皇命,必须接受不能拒绝,她踌躇再三,只能侧着身子,颤颤地在他身前坐了下来。皇帝见她手中紧紧抓着一个梅花形六格漆盒不放,唇边渐渐噙起一抹笑意:“这是什么?”
乐歌晕生粉腮,心中很是紧张,连忙将漆盒打开,轻声说:“这是白美人送来的六小件……有蝴蝶卷子、福耳酥、咸典子、玫瑰饼饵……”她一边说一边只觉皇帝目光深切,灼灼地盯着自己,她突然觉得自己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悄悄地往外挪了挪身子。
“你觉得宏远可好?”皇帝的声音从她背后悠悠传来。
“啊?……哦,好。”
“哪儿好?”
乐歌想起白子安来,倒也诚心赞他:“白大人为人好……对申儿好,光明磊落,英气果敢,乃朝廷栋梁挚诚君子。””
“哦,他真那么好?”
“是。”
“那朕将你赐给他如何?”皇帝低头看着乐歌白玉般的侧脸腻着乌黑的鬓发,又觉幽香淡淡,不绝如缕,微微有些失神。
乐歌怀着豪赌的心情,极想证实自己先前所想的究竟是不是正确,她缓缓回过头来面对他,两人咫尺相视,皆静默无声,烛火投映在皇帝脸上,显得他表情莫测。
她深吸了口气,垂下头去,脸上酡红一片,这副娇羞之态,看得皇帝心中又烦又乱,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揣测着她的心意:“这么说,你愿意?”
乐歌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装,只能又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说:“我……但凭皇上……”
她的话还未说完,只觉腰上一紧,已被他从身后抱住,瞬时一股温热的男子气息将她包围。她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身体僵硬石化,双手发软,只听“嘭”的一声,漆盒滑落,糕饼点心撒了一地。
“朕……若是舍不得呢?”皇帝的声音低沉惑人,急促的呼吸在她耳边起伏,他突然伸手去抚她的背,手所到之处撩起一片炙热,让她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要蹦出来一样。她只能缩起身子,左躲右避,却总也避不开他那滚烫的手。
“不,不要……”背上的酥麻和颤栗让乐歌无法忍受,她挣扎着侧过头去,耳垂却被他含在口中。他细细的吻她,顺势往下,在她的肩颈处流连。
乐歌手足无措,只觉得头昏目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滴漏铜壶中传来“丁冬”一声,让她瞬间找回了清明。她又羞又恼,猛地回身将他推开,接着一巴掌甩了过去:“尚隐!你……”
皇帝猝不及防,脸上挨了她一掌。两人一时都愣住了,过了一会,皇帝抚着自己的脸,忽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乐歌一片茫然,觉得此时情形有些莫名,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当今世上,除了太后没有人敢直呼朕的名字,更没有人敢打朕,今日被你叫了打了,觉得很是新鲜……呵呵。”
皇帝笑罢,眸中摄人的光华变得深沉无底,一瞬不眨地凝视着她,不再说话。
阁中静默无声,只有影青炉中升腾起丝丝缕缕的白烟,似乎连空气都是安静而淡然的。
乐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寝居,只觉得这一切来得突然和不可思议,她躺在榻上,心乱如麻,刚才的一幕如梦境一般,又浮现在她眼前。
她从没想到尚隐居然会有这样的举动,更不知道他这么做背后是否有什么居心?难道说,他真的对自己有情?不,不可能,她一个罪臣之女,怎么会引来皇帝的青眼?难道他又想试探自己?可他平日和自己谈诗论文,心有灵犀言笑晏晏的情景,又不似是装出来的……
忽然韦璧那句“他是不欲与人相争,更不会轻易下决心。可若真下了决心,就只会赢不会输。”又涌上心头,难道、难道这竟是真的?!
乐歌呼地从榻上坐起,眸中盈满了泪水,惊疑、怅惘,还有隐隐的欣喜交融在了一起,沉沉的压在心上。她隐隐觉得这是上天在给她指出一条路,那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她必须抓住!那接下来她该怎么做?主动迎合他?勾引他?
她起身走到桌前拿着铜镜,认真地妆扮起自己。
自乐家覆灭以来,她从来没有过心思妆扮自己……无论是涂脂抹粉,还是穿绿着红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可今日她却手执楠木梳,为自己挽了一个留云髻,描眉理妆、换了一身浅红色的衣裳,她揽镜自照,静静地审视自己。
她美吗?应该是美的,鬓云留鉴,眼彩飞光。可和皇后比呢?她曾远远的见过卫明珠一面,当真是姿如冰雪,玉颜天成,自己自问比不过她。
那才华呢?虽然她幼时遍学各艺,授必名师,琴从雍州名家赵夫人,书画都是身为大儒的父亲亲自教授的,针黹、女红、烹饪都可算拿的出手。可这些内廷中的各位夫人、美人都曾学过,并不稀罕。
还有什么?她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让尚隐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