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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生糊涂!”皇后一声长叹,“宫中最忌讳的就是争风吃醋,你倒好,才刚进宫就掀风起浪,若不是那宫女尽数招出,嫣贵人早已被你陷害了吧!这等狡诈行事,叫我怎么容你!”
邓潇潇吓得花容失色,浑身都颤抖起来,微微颤颤爬到晏流苏脚边,“是我不好,是我鬼迷心窍想陷害贵人姐姐,嫔妾知错了……还愿贵人姐姐大人有大量,替我向皇后娘娘求个情……”哀婉乞求间抑不住眼底恨意。
晏流苏微微向后一让,错开她的手,像是受惊一般躲到柳心身后。柳心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又不好让开身去,同情地望了邓潇潇一眼,“邓选侍不必害怕,皇后娘娘自是心善之人,定会从轻发落。”柳心淡声道,身后的晏流苏连声复合。
邓潇潇再无办法,万念俱灰间,心中忽然浮出爹娘得知自己中选后高兴万分的面容。
——是的,她出身低微一如众人所知,好不容易凭借倾国之貌得封妃嫔,整个家族都在对她翘首以盼。她是聪慧的女子,知晓这宫门之中绝无真情可言,若不争,就要被挤压下去。因此选择了看似纯真的晏流苏作为第一个排挤对象,不料,她还是想得简单了,竟未看出那娇丽天真的面容下,竟藏着这般阴险手段!
心中懊恼得几乎要喷出火来,她恨恨地低下头,只做个委婉可怜的姿势——不论那些华服雍容的女子信不信,此刻她确是恐惧的。她仿佛看见那金灿灿的大门已轰然关闭,而自己被关在门外,任人宰割。
——怎能不恐惧呢?说来,她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啊!
望见邓潇潇颤抖的身子,皇后面上依稀浮出一丝不忍,她犹豫片刻,韩昭媛却已嚷了起来:“邓选侍,你可知道善妒乃是嫔妃的大忌?还未承宠就这般狠毒,一旦得了圣意,众姐妹还不要遭罪?依我看来,今日之事绝不可轻易算了。不如……”她悠然转向皇后,“送到霜华宫好好反省。”
皇后面色平静看不出个所以,一旁的贤妃却不经意蹙了眉。
霜华宫么……柳心依稀记得那是个类似冷宫的地方,皇后一向不做主将宫妃贬去冷宫,实在要罚,也是送到霜华宫去。那里的嬷嬷们都是狠辣角色,虽无皮肉之苦,却绝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看。无人说话,亦不能随意走动,硬生生能将人逼疯。
若是被送往那里,几乎与冷宫无异了。
有几个嫔妃不忍,然而飞扬跋扈的韩昭媛此话已出,纵使是皇后也思量三分,她们这些或不得宠或新进宫的妃嫔们,谁又敢说个“不”字?殿上的内监蠢蠢欲动,几个老嬷嬷已准备好来拖人,邓潇潇万念俱灰,也不反抗,只颓然跪着不动。
“还望娘娘从轻发落。”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忽而响起,柔柔地回荡于大殿之上。
柳心猛地望过去。
司空晓颜一身桃粉色留仙长裙,莲步轻移恍若神仙中人,她淡淡地躬身,语调平和婉转:“请皇后娘娘念在邓选侍年少无知,且从轻发落吧。”
简短一句,字字清晰,韩昭媛不禁抬眸看去,面前亭亭而立的女子毫无惧色。
——怎么,她就这么喜欢做好人么?
柳心冷笑得不可抑制,干脆别过头,不想看司空晓颜那张高雅清秀的脸。
韩昭媛凤眼一挑:“哦?你叫什么名字?”
“嫔妾司空晓颜,不过一新入宫的从六品才人。”她低头,却并不卑微,神情淡得好像一池净水。
“司空晓颜么……”韩昭媛捏着帕子笑了笑,“原来是让皇上破例晋封的司空家小姐啊……”再不多说。
殿上只要稍有资格的嫔妃都知道,多年前有个被抄斩的司空家,这次送来待选的画像中莫名其妙出现了司空家的遗小姐,又恰好被皇上选中,皆以为是件怪事。如今一见,这粉衣女子果真容颜清雅端丽,又有种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只可惜实在莽撞了些,居然公然驳韩昭媛的面子,莫非她不知韩昭媛荣宠且有协理六宫之权么?
再没有人比柳心更为清楚,司空晓颜这么做,根本就是不想得宠!
冲撞了韩昭媛,正好,过几日等韩昭媛在皇上耳边说些闲话,又有如此多的新进小主填补,皇上哪里还会记得有这么个司空才人?她心里,估计是和自已一样,丝丝念念牵挂着慕松寒吧!
“司空才人所言也非无道理,”皇后本就心有不忍,沉吟片刻道,“这样吧,邓选侍你先去霜华宫禁足一个月,时间过了再回自己宫室去,这期间你可要好生反省,再不可掀风起浪。至于那宫女么……贬去浣衣局。”
邓潇潇额角触地,道:“谢娘娘开恩。”语毕便有老嬷嬷上前,邓潇潇微一咬牙站起,跟着几个老嬷嬷退了出去,所谓“不打自招”的宫女亦很快被人带走。
“好了,都散了吧。”皇后有些疲倦地道。
本是个初次朝见皇后的好日子,竟生出这么多的事儿,众嫔妃纷纷捻着帕子,三摇五晃地步了出去。
第十章 敌友难
春意正浓,内苑美景如画,柳心在春池边坐下,拾了颗石子“噗通”一声扔进池中,碧波涟漪,隐约望见水面上多了个女子的投影。
她早有预料,回过头:“你找我?”
晏流苏一袭纱裙亭亭立于面前,朝柳心妩媚一笑,面上再无先前那番纯真神色。
“柳心姐姐当真聪慧,”她笑盈盈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同批进宫的这些姐妹中,唯姐姐可当大任,而其他人么,不过是些绣花枕头罢了。”
“大任?”柳心淡淡道,“流苏妹妹莫不是弄错了,我何德何能?”
晏流苏俯下头,在柳心耳边轻柔道:“姐姐是真不明白还是故作不懂?流苏的意思很明确,这新进宫嫔中,只有我二人才智高超,若能相以援手,定能在宫中占得一席之地。”她拉长了调子,“据流苏所知,皇后娘娘性子平和,贤妃深不可测,韩昭媛最得圣宠自然飞扬跋扈,而其余那些宫妃都是虎视眈眈,将我们这些新人看作眼中钉、肉中刺。如此境地,姐姐不会甘心任人宰割吧?”
柳心也不搭话,兀自捡了颗小石子扔进池中,碧绿色的水波成圈状层层荡开,摇碎了女子窈窕的投影。
晏流苏并不在乎柳心的漠然,“姐姐的家世我都知道,兄长慕松寒虽说是个三品云麾将军,却无多少权力。散官闲职,空靠俸禄度日罢了。若是有朝一日姐姐在宫中败下,皇上绝不会惧惮什么家世而从轻发落。唯有寻找可靠的盟友,才能在危急之时助姐姐一臂之力。”她直视柳心的双眼,“今日之事,姐姐还信不过我的手段么?”
一直沉默的柳心终于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嫣贵人手段非常,可是,我又怎知你此番话是真是假呢?”
有细微的波动在晏流苏面上一晃而过,“姐姐担忧也不无道理。”她错身走开几步,“这样好了,为了向姐姐表示我的诚意,流苏决心替姐姐做一件解气之事。”
柳心掀了掀眉:“哦?我何曾与什么人置气过?”
“姐姐不必隐瞒,流苏看人的功夫还是不错的。”晏流苏轻轻笑出声来,眼看已经走出十几步远,复而回过头抛下一句,“那个司空晓颜,还真是故作清高呢……”
裙角迤逦而过,很快不见了踪影。
漫天纷飞的桃花瓣迷人视线,柳心独自坐于春池边,肩上落满粉软花瓣。
——奇怪,这嫣贵人怎知她与司空晓颜不合?莫非她表现得就那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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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碧落阁,还不及用午膳,先将秋端唤来一问,而秋端似是早有预料,笑眯眯地为柳心奉了盏茶,“小主想问什么?”她笑道。
柳心望着窗外树影婆娑:“后宫中的局势。”
“小主早该问了。”秋端似笑非笑道。
承佑帝楚天青后宫佳丽甚少,除去新进嫔妃,以三年前进宫的韩昭媛最为得宠。大约是家世不凡,又生得美貌非凡,手中还握着协理六宫的权力——这从二品昭媛之位,实际上已比妃子优厚的多了。韩昭媛行事果断干练,亦很有分寸,如此圣宠位高,她对于皇后却是一直尊敬有加,皇后也是乐得有这么一位聪慧帮手。
而贤妃端木静与皇后同批入宫,表面上看去总是淡淡的,却亦是很有手段之人,身后也有一干嫔妃追随。比较起韩昭媛的雷厉风行,贤妃显得冷静低调了许多,仿若风平浪静之下隐藏着的一只手,总在众人冷不及防之时推起波澜。承佑帝对她算不上盛宠,却也很不错了,多半是因着贤妃诞下的韶玉帝姬,隔三岔五就会去贤妃宫里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