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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晖解说得很详细——为了保密起见,任务的细节一般不到最后时刻不会公之于众——但过程听起来很简单,唯一的危险就是夜间登山带来的不确定性。不过,为了躲过中朝边防,尤其是朝鲜方的耳目,夜行是最好的方式。
时间的预计其实是很宽裕的,我想,这大概是为了顾及古蓓薇的脚力之故。
“等下大家把装备检查一下,尤其是对讲机,”宁晖续道,继而将主频和备频一一告明,“还有冰爪,最好套脚上试一下,如有问题可以调换。”
大家依照吩咐开始检查装备,我将强光手电取出,一一试过备用电池,但看着信号枪冷焰火有些奇怪,根据宁晖之前的任务描述,这些东西似乎是用不到的。
古蓓薇关心的跟我们不一样,她先将防风镜拿出来,对着镜片呵了口气,用一张餐巾纸擦拭镜片,左右看看,觉得满意了后架在脸上,接着从包中摸出一样白色的事物,笑着对我说,“看,白色的帽子。”
“帽子先收好,”宁晖将她的话接下来,“待进山进入无人区时再戴,同理,到时大家将风雪衣裤内外翻转一下。”
我将风雪衣拎起一看,原来是双面的,外面不但式样不一,颜色也不相同,但内面都是纯白的。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宁晖问。
我举起了手,宁晖看向我,示意一下。“武器是什么?”我问。翻遍了整个装备包,我只找到一把一尺多长的刀和一把一寸多长的匕首,总不会连把枪都不配吧?
“这次任务只准使用冷兵器!” 宁晖回答的很干脆,继而再问,“还有问题么?”
封一平的声音响起,“能否描述一下越境通道?比如,可能存在的危险等。”
宁晖赞许的点了点头,似是觉得这个问题提得很好很有水平,至少比我刚才那个有水平,“通道本为山溪冲刷而出,大概因地势改变原因,溪水改道,原溪道干涸形成一条凹槽,被朝鲜人利用作为攀山之路,后因两侧山顶坍塌将溪道掩盖,就此废弃。它长度和宽度均不详,但一路隐洞不少,最深处可达十几米,长期被枯枝败叶或碎石覆盖,加之积雪掩埋,所以比较难以察觉。一平你探路的时候要格外小心,大家过通道时,要紧跟队伍,踩着前人脚印而行。”他最后一句叮嘱应当是对古蓓薇说的,毕竟她只是个医生,没参加过这样的险地夜行军活动。
回答完毕后,宁晖四下望望,见无问题提出,便抬腕看了一下表后做总结陈词,“现在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再过六个小时我们便会抵达延吉,之后有30分钟休整和进餐时间,预计北京时间19点30分开始步行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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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减震效果良好,我将风雪衣一直拉到头部,阖眼休息。一时睡不着,脑海中将刚才的任务介绍仔细回顾了一遍,然后我察觉一点异样之处,就是时间的安排。
按照计划,整个任务时间将历时3天、即72个小时。进山时间是,按照宁晖的安排,今日19点30分,翻山预计耗费8个小时,那么理想状态下我们顺利抵达银笸箩山应当是明日凌晨3点30分。从今日早上登机时间算起,直到我们抵达目的地,这期间一共耗费19。5个小时,之后至少有5…6个小时的就地休整时间——考虑到古蓓薇的体力,这个时间有可能要延长,暂且按照6个小时计吧——任务第一阶段将耗时25。5个小时。扣除返回路程上需要的另外一个19。5个小时,那么任务的第二阶段将耗费27个小时,其中包含至少12个小时的休憩整顿时间。也就是说,在第二阶段中真正用于实际任务的,不过15个小时。
我不知道在那样一片绵莽大山中,15个小时能做什么,更确切的说,一个心理医生能做什么?基于这个困惑我突然有了一个猜想:或许这个任务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保护古蓓薇前往银笸箩山,而是一项专门针对我们特种部队军人而施行的特别考核行动。比如说,考核在某种严峻状态下执行任务过程中,队员的各项素质能否达标,等。此次考核的重点应该是心理素质水平,所以才配备了古蓓薇这样一位心理医生。
我对这个猜想相当的满意,因为它从各方面来说,都能解释的通。
我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我总觉得凡事仔细想一想再行动是保险的、妥当的,对自己对旁人更加负责的,但我没料到,当在某种特殊情境下时,这个习惯会变成可怕的缺点。
☆、第 11 章
一串脚印。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我们这些久经训练和考验的大兵一样可以随时随地的调控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态的,这位古主任就不行。即便我的意识已经陷入了浅度睡眠状态,还是能感觉她在已经放倒的座位里翻来覆去的折腾。
过了一阵,我听见她轻吁了口气,起身坐好,动作放得很轻,大概是怕惊动了其他人。
我将头从风雪衣中探出,她在抬腕看表。我轻声问,“古主任,请问几点了?“
古蓓薇抬眼看向我,先歉道,“哟,是我吵醒你了吧。。。”接着把手腕再度抬起来看了一看,说,“快两点了。”
她的表是很老式的上海表,银色的表带和表盘,一看就有不少年头。大概是我检视的目光惊动了她,古蓓薇笑了笑,“怎么?我的表是不是很特别?”
我点头,亦笑,回说,“这表有些年头了吧。”
“是啊,”她叹了叹,“跟着我都二十六年了!”
我真惊讶,一块表戴26年,跟我年纪一样大,真是老古董了。“是有什么纪念意义么?”我好奇问。
“结婚的时候我先生送的。”古蓓薇笑答,眉眼都舒展着,她兀自出神一阵,似是在回忆一般,继而问我,“妞儿,你多大了?”
“26。”
“有爱人了么?”她继续追问,此时俨然化身操心后辈终身大事的长辈。
我摇了摇头。
“可得开始找了。”
听古蓓薇这么说话,我立时想将头缩回衣服内。养母也喜欢这么叨叨,还喜欢拿她和养父的那点罗曼蒂克史来激励我。
想不到古蓓薇也喜欢这样做,她续,“我和我先生认识的时候,刚进单位,他是组织上安排带我的人。”
“听起来像是师徒恋嘛!”我起了兴致。
“是啊,大家都这么说!”她笑呵呵的,“嫁给他的时候我23岁。我们那时结婚兴三大件,一辆凤凰牌自行车,一台蝴蝶牌缝纫机,再加一块上海牌手表!这么多年过去了,其他两样都没啦,就剩这块表我还一直戴着。”
“没事,”我接着话,“只要人还在,再送就是,不过现在可不时兴什么缝纫机自行车了。”
闻言古蓓薇面色微凝,长叹一声,“就是人不在了。。。”我立时自觉失言,但她丝毫不介意,续道,“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他去出一个任务,就没能回来。。。”
我不知该怎么接话,好在古蓓薇伤感了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摸着肚子说,“老了,可真比不了你们小年轻,想睡就睡,还经饿。”
其实我也有点饿了,一天到现在也就在飞机上的时候吃了点东西。
大概看我神情不对,古蓓薇笑眯眯的问我一句,“你饿么?”
我老实点头。
她弯腰从座位底下抽出她个人携带的那只行李箱,打开来,我有些瞠目结舌。几件随身衣物,几本书和笔记本,其他全是零食,装一个大塑料袋里。有话梅牛肉干巧克力薯片奥利奥等等,占了半箱子空间。
我哑然失笑,悄声问,“您怎么还带着这么多吃的啊。”
古蓓薇冲我一眨眼,露出些小女儿的顽皮之态,“就知道跟着你们特种部队出来吃不着好的,除了压缩饼干就是压缩饼干,所以我特意准备了点。呶,拿着。。。”说着,把塑料袋整个拎出来丢我怀里。大概经过了刚才一番交流后,我对她与年龄不符的这套言行已然习惯,还生出几分亲近来。
我抱着那包零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古蓓薇将箱子塞回座位底下,然后从我怀里挑拣了几样,抬头对我说,“找你自己喜欢的,吃吧,坐车最无聊,吃吃东西正好打发时间。”
我捡了包牛肉干出来,麻辣味的,打开包装丢了一块进嘴里,没嚼两口,突然后座一只手伸了过来,是朱投的,“妞儿,独乐不如众乐啊,给我来点儿!”
我和古蓓薇转回头来看,大家全醒了。
果然民以食为天。
零食被一抢而空,连司机都开心的咬起巧克力来。只是宁晖一直半躺着闭目养神,头扭向窗外,丝毫不受旁人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