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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2 / 2)

息风蹙眉:“你又笑什么!”

兰芽莞尔:“烦请将军带我去一趟‘修竹廊’。”

修竹廊乃是秦直碧的住所,方从双宝口中听见这个名字,兰芽心底竟然隐隐轻叹一声。直碧对修竹,做出这样安排的人,竟有如此一段风骨——只可惜,那是个阉人!

息风面无表情:“那已是要死的人,怕已活不过今晚。你又何必要去?”

兰芽仍然微笑:“我去了,她就能活。”

她妙目轻转:“将军费心费力捉来的人,如果就这么轻易死了,将军和你的主子岂非白忙了一场?”

息风挑了挑眼帘:“你确定?”

兰芽嫣然而笑:“将军难道不想试试看么?”

息风眸色又暗了些,冷声吩咐:“退!”

修竹廊,果然如其名,修竹掩映,环抱画廊。

只是一进门,便是迎面的森凉。

修竹深处传来困兽般绝望的低低嘶吼。兰芽闻听,便不顾一切朝那声音奔去!

竹影入窗,床榻上的秦直碧已经瘦成了一副骷髅。已经这样的人了,却还被左右两个小内监按着肩头,嘴上、颌下、前襟,竟然是一片淋漓的血红!

兰芽尖叫一声扑过去,发疯般推开那两个小内侍,一把抱住枯瘦如柴的秦直碧,一扭头已是跌下泪来:“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修竹碧影,筛落窗棂。这房中便似挂起一垂帘栊。

那里背光坐着一个人。

皮弁雁翅,锦袍华艳。却因逆着光,看不见面目。

☆、52、流水浮灯

寒意从灵魂深处而来,沿着四肢百骸横行而过!

兰芽只觉周身血液都被瞬间抽离,全部的命力全都汇聚到双眼上来,让她忘却了周遭所有,只死死盯住那方向那人!

不,她根本看不清那面目。甚至就连衣冠也不能直接说明什么——原本宦官与锦衣郎的服饰形制,人人几乎都是一个模样,她仅从衣冠轮廓无从分辨的才是!

可是却不知怎地,她就是知道那里坐着的是那个人!

一宵间灭了她满门,在佛门净地斩杀了她娘亲,又将她岳家烧成一片焦土的妖孽!

她在明,他在暗。他虽然一动未动、一声未出,可是她就是知道他正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

被细密的目光上下逡巡的滋味,仿佛万千虫蚁踽踽爬行……兰芽渐难以支撑,只觉细细的汗沿着发丝,蜿蜒而下。

“你倒以为,我们对他做了什么?”

仿佛等到天荒地老,又或者不过只是片刻须臾,竹影深处传来悠缓嗓音。

恍若琴弦慢挑,又分明白雪冰风,不可思议的绮丽却混着无法耐受的冷。

这嗓音入耳,已不啻九天轰雷。

她就算化成了灰,也绝不会忘记这把嗓音!

兰芽惊栗不止,却死死咬紧牙关强忍住。

此时此刻,她自己的仇只得暂时放在一边,她得先救秦直碧!

她深吸口气,不想让自己的狼狈过多为他所知,只鼓起义气:“这满口满身的鲜血,难道还不是明证么?公公若想杀她,又何须心急若此!她绝食已然五天,熬到此时怕也熬不过今夜——公公又何必动这残忍手段!”

紫府手段,兰芽生为女儿家,爹爹不忍让她听闻;但是宅中丫鬟仆妇的偶尔论及,她也略有耳闻——便有一种酷刑,将沙袋重物压到犯人身上,若沙袋不够,紫府番役甚至亲自坐上去……直至将犯人五脏六腑都压破了,最后血水由口中流出而亡。

她方才进门时,秦直碧所经受的不正是如出一辙!

竹影深处,却只传来恻恻笑声。

绮丽婉转,却声声如针。

又是良久,他悠悠言:“你是说,我是要一个一个杀了你们的?”

“我也曾经以为不是!”兰芽狼狈之下,急呛出声:“我曾以为,若公公想杀,那我们早就没了命了,又何必留到今天!可是眼前所见,或许竟都是我错了!”

竹影深处那人依旧纹丝不动,笑声更为妖娆:“为什么?让我猜猜——是因为你认定我心狠手辣,绝无心慈手软之可能。”

“不错!”兰芽妙目含冰,死死瞪向那方:“你根本没有心。”

“嘁……”又是悠然一声笑,凉可斫人:“你又骂我!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依旧没动,不过声调微微扬了扬,兰芽便只觉有一团氤氲的玄色雾气,猛然从他那方式升腾而来,渐渐包绕满整间房子!

兰芽也被这气势骇到,却不屈服,反倒明眸晶璨,清媚一笑:“奸人,来杀我呀!”

冰块生死不明,秦直碧又活不过了今夜……也许那阉人就是想一个一个将他们折磨至死!既如此,不如此时拼个鱼死网破,死个痛快!

“这么想死?那我就满足你!”

那人突妖冶扬而笑,猛一挥手:“来呀,便将之前所为,也让她尝尝!”

【咳咳,有尖叫声么?】

☆、53、水岸风堤

左右立时奔上两个内监,一左一右掐住兰芽手臂,按死了她两边肩头!

榻上已是奄奄一息的秦直碧也瞪圆了眼,拼命向兰芽伸出手去,喉中如困兽哀鸣……却,无力相救。

兰芽索性也不反抗,任凭他们将她按跪在地,扯住她头发,将她头向后仰。

她只仰望苍天,面上浮起微笑。

终于可以去和爹娘家人团聚,也好。

她含笑闭上眼睛,等待刀刃斫上咽喉,或者重物压下……却都没有。

只觉下颌猛然被冷冷捏住!

而那只手,冰冷而干燥,指节修长而有力,动作之间没有半点的迟疑。

鼻息之间,冷香缭绕而起。似兰似麝。

是那妖孽!

兰芽本能躲闪,宁死也不肯被他触碰!

却无论怎样,竟然甩不脱他手指。他捏着她下颌,居高临下,目光逡游,仿佛在欣赏一条鱼在砧板上做最后的挣扎。

兰芽愤而睁开眼睛,张口便要骂——却只来得及张口,便被他捏实了下颌,另只手擎过一只瓷盅来,将内中物向她口中猛灌下去!

一股液体冲下咽喉,一股腥气则直冲头顶!

兰芽想躲,却被死死钳住下颌,被迫全都咽了下去。然后便是惊天震地的咳,连涌出的泪仿佛也都带着血腥!

他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手,目光却依旧如月色薄凉。

“我不过让人给他灌了些鹿血,也值当你这般大惊小怪。真是,愚蠢至极。”

说罢,锦衣轻掠,人已走向了门外去。

门帘一挑,哗啦筛落进来大片的阳光,那般耀眼。

“你……”兰芽一时回不过神来。

双臂却还是被两个内监死死按着,动弹不得。

门外日朗天青,那人抬眼,微微眯起,约略望了望。

他指尖上还染着从她唇角滑落的鹿血,嫣红一段。

身旁小内监连忙递上纯白丝帕。

他却伸手挡开,微微挑了挑眉尖,抬手将指尖递入唇内,吮净。

眼波,微微一荡。

那躬身托着丝帕的小内监瞬间石化,周遭的锦衣郎也忍不住目光相对。

他却随即恢复了清冷,抬步径去。

门内。

那两个内监只在确定兰芽将每一滴鹿血都咽干净了,这才松手放开了她。

他们都走干净了,兰芽才连忙起身去看秦直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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