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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1 / 2)

>  他们都走干净了,兰芽才连忙起身去看秦直碧。

秦直碧一双眼直直盯住兰芽,眼中滚落泪珠,仿佛有万语千言,却没力气说出口。

兰芽只向他一笑:“你别急,我没事。你若有话要跟我说,那就好好养着身子,快点好起来。”

《本草纲目》载:鹿血大补虚损,益精血。欲危者饮之立愈。

自古以来只有皇亲贵戚才生饮得起。秦直碧虽然已是奄奄一息,但是喝了鹿血,相信定能续命。

可是提到活下来,秦直碧眼中的光芒却又灭了下去。

兰芽明白,他是自己一心求死。

兰芽却轻轻一笑:“秦公子,听我讲完一个故事。到时,若你依旧一心赴死,我绝不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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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天降大任

秦直碧大骇,死死盯住兰芽,“你,已知我是男儿身?”

兰芽点头。

她早就猜到了,不过碍着头一回见面曾“失手”摸了他,她死撑着不肯承认。

说实话,这世上的易装,绝没有能长久瞒过人眼去的。男女言行举止总归有别,假以时日,便都不是秘密。

实则,这也正是她自己所担心的。这般男装,能瞒过几日去?

她尽量淡然道:“道理实则很简单:若公子真是姑娘家,怎肯让虎子摸来摸去?”

许是鹿血真的神效,本来奄奄一息的秦直碧,竟然脸红了。

兰芽也怕他辛苦着,便道:“此事日后再说。公子先听我把故事说完。”

兰芽平缓下语气,抬眼望向窗外流云,将自己推回旧日时光里。

“……我五岁开蒙,先生第一课不讲圣人训、弟子规,却给我讲了一个名动天下的神童:三岁吟诗作对;五岁被万岁钦点入文华殿经筵;七岁评点进士文章;十岁已然名动天下,被笃信必定是来日的状元之选。”

秦直碧枯瘦凹陷的眼眶里,仿佛流淌过一串星光。

兰芽偏头,静静凝望秦直碧眼睛:“……这样的人,百年难得一个。上天独厚,也必定有大任相托,这样的人合该不独为自己而生,他是为天下苍生而生。可是如若这个人还没绽放光芒,便早早夭折了呢?那岂非辜负了上天,让天下皆为之绝望?”

秦直碧暗寂的眼瞳,无声一凛,望住兰芽的面庞。

兰芽轻轻叹息:“我明白你此时的绝望:斯为乱世,求生艰难。紫府阉人害得你家破人亡,你如今又落入阉人掌心,生不如死……死也许是最简单之事,死了便是所有苦难的解脱。”

“只是,你我所处的困境,并非天地之间只有你我经受。这个世上,这般绝望挣扎的人还有许多。在他们心底也许还在寄希望于那人,希望他学成而立于朝堂,用他经天纬地之才来重整朝纲,救万民于水火!”

兰芽迎着秦直碧的目光,恬淡坚定:“就算死,也死得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万民,中对得起自己这颗良心。秦公子,你说是么?”

秦直碧黯然阖上眼帘,沙哑问:“你早已知道我便是那人?”

兰芽默然点头。

秦直碧眼帘未动,长睫仿佛随风轻颤:“……你说得对,我听你的。”

兰芽轻轻舒了口气。

“只是,”秦直碧无声睁眼望来:“你究竟如何猜到?”

“还有,文华殿中事,绝非市井中人可以随便听闻。你又从何处知晓?”

兰芽当真被问住了。

本以为秦直碧此时都虚弱成这样儿了,脑力也当不济。于是她只想着如何劝他活下来,便于字眼细处没有多加斟酌,脱口便说出文华殿来。

文华殿……她爹爹岳如期正是文华殿大学士!当年秦直碧被钦点入皇帝经筵的盛况,正是她爹爹口传。

险些一个词便泄了她的根底。

☆、55、论功行赏

她闭了闭眼,避重就轻,只回答头一个问题:“实则我原来也没想到。如若不是公子那晚告知了名姓,我又恰好知道那位神童乃是翰林院学士秦钦文秦大人的公子……那我还真一时猜不到。”

其中有些推理的环节,兰芽没有直言,是怕触痛了秦直碧的疮疤。

——翰林院学士秦钦文,号为清流之首,因屡屡弹劾宦官专权,被紫府陷害,残忍杀害……死时先剥皮,皮中填充稻草,悬挂城门示众;而肉身则再被凌迟而死……

秦夫人得知丈夫惨死,便大骂昏君无道,奸贼误国。秦家满门亦祸连,十五岁以上男丁全被斩首;阖府女眷皆被没入教坊司,永世为乐籍。秦夫人与秦家二位小姐甚至送至边关,实行最残酷的“转营”,轮流受各处兵营官兵的糟蹋!

那时再看秦直碧的男扮女装,便不难明白内中情由——男丁皆被斩首,女装也许还能侥幸留下一条命。秦夫人定然想用这样的法子,为秦家保下直碧这一条血脉来。

只是后来,女子却也要遭受凌辱,于是秦直碧才誓死不从……

兰芽不敢望秦直碧绝望目光,只搪塞说:“我也只是胡乱猜,幸而猜中罢了。”

秦直碧阖上眼帘,只轻声说:“兰伢子,能让我自己呆一会儿么?”

兰芽明白,便起身说:“你先歇着,午后再来瞧你。”

出门去,伺候秦直碧的双寿忙作揖。兰芽摸了摸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便狠了狠心将从小贴身戴着的长生玉锁扯下来,交到双寿手上,柔声拜托:“秦姑娘身子弱,劳累小公公你多费些心。”

双寿急忙躬身:“公子放心,奴婢自当尽心。”

那长生玉锁虽不甚贵重,但却是自打下生便一直戴着的……是爹娘的一片心意。此时却只能送给了那么不相干的一个小宦官……可是若能换得秦直碧性命,便也值了。

双寿得了好处,接下来的日子里极为用心。双宝也不时来报,说秦直碧复元很快。

又过了数日,双宝说秦直碧已能下地,想见兰芽一面。

兰芽立时搁下手里的笔墨,也顾不上洗濯,便急匆匆奔到门口去。

以为守门的锦衣郎定然又要拦阻,免不得还要再费一番口舌。却没想到门口空空,原本严防死守的锦衣郎竟然撤得一个都不剩!

兰芽倒愣在门阶上,有些进退不得。

双宝跟上来,抿着红唇笑了笑:“公子勿虑。是大人吩咐撤了门禁。”

“为什么?”兰芽转念,便忍不住冷笑:“我懂了。实在是因为这宫墙重重,我就算能逃得出这道门,却也逃不出这庭院深深的灵济宫去。”

双宝思索了下,答:“大人只说,公子劝说秦姑娘活下来,有功,当赏。”

她劝秦直碧活下来,又哪里是为了那个阉人!亏那阉人还说要赏她的功……只等将来,他必定有为这句话而嚎哭的一日!

兰芽想到这里,便平静下来,只莞尔一笑:“走吧。”

行入“修竹廊”去,双寿竟然没有如往日般殷勤接出来,兰芽倒有些意外。

好歹吃了她的好处,对秦直碧也尽了心,怎么还是不待见她么?或者是嫌那礼轻了?

【咳咳,双寿这是为何内?乃们一定能猜到的伐?O(∩_∩)O】

☆、56、整冠相见

兰芽惦着秦直碧,急忙忙推开帘子进门,迎面望向那立在榻边的人,便愣住。

打从在牙行里第一眼看见秦直碧,他就一直是女装。

更何况,彼时秦直碧先是满身血污、狼狈不堪;进了灵济宫之后又因绝食而枯瘦……她纵然知道他五官轮廓生得甚好,却还无从正式看过他容颜。

而此时,榻前那身姿宛如芝兰玉树的蓝衫公子,又是谁?

兰芽忍不住揉了揉眼,被他面上灼灼玉光惊艳住。那般的眸若点漆、唇不点而朱;那般的鬓若刀裁、顾盼而神飞……

兰芽只觉窗外清风掠过修竹,飞入窗棂而来。鼻息之间竹香清逸,视野里修裁竹叶翩然轻坠。

原来他是正式换过男装,于是邀她来看的!

见她呆着,秦直碧长眉微蹙,尴尬地咳嗽了声:“……对不住了,或许我不该叨扰你来。”

“说什么呢!”兰芽含笑奔过去,上下细细打量了,“果然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秦公子,你真好看!”

从小到大,夸赞过他相貌的不知凡几。秦直碧以为这一次自己也能处之泰然,却没想到脸颊便这般失控地滚烫了起来。他便不敢看向兰芽的眼睛,蹙眉垂首,轻咳两声:“不知我这样,是否会吓坏虎子、小陈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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