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抓活的吧。”夜嘉弯起手指,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说起来,这个小丫头还是挺有趣的……不过,万想不到,她就是夜后。哎,朕还以为夜后是一个多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呢。”
众人默了。
其实,夜嘉正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从南之闲口中确认了云出的身份后,所有人心里都是惊诧——难道,夜后就是这样一个小丫头?
真不知道千年前那个劳什子的预言,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哎,你说,难道夜玄大帝当年中意的女子,就是云出这样子?”夜嘉生性爱玩,任务交代完后,又笑眯眯地问了一个极无厘头的问题。
其他人哪里敢应声。
夜嘉可以随便拿夜玄大帝开玩笑,可是,对整个夜氏王朝而言,夜玄大帝早已如神一样,是一个不可逾越不可亵渎的存在。
他立下的规矩,铸造的城墙,创建的国都,千年来,始终无人敢逆过。
谁还敢八他的卦!
夜嘉见自己的疑问没有人迎合,也觉得没趣,挥挥手,让他们先行退下,不过,一转头,瞧见老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抬到半空中的手,又轻轻地放了下来。
“你们是不是还有其他话没有说完?”他问。
除了夜后这件事外,他们明显还有其他事情没有禀报,否则,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阿妩与南宫羽对望了一下,正想否认,老鬼已经冷森森地开口了。
“陛下,敢问并肩王如今还在不在人世?”
夜嘉没料到,他会冷不丁提出这样尖锐的问题,脸色微沉,旋即又恢复浑不在意的样子,微笑道,“自然不在了,难道大家忘了,并肩王早在六年前就急病去世了。不过……你们为什么会突然问起皇叔?”
并肩王夜之航是夜嘉的叔叔,也是上一届夜王的亲生弟弟,更是四殿最开始的主人。
“那并肩王,是否有个儿子?”老鬼继续问。
夜嘉脸色陡变,忽而站了起来,“你们从哪里听说的?”
南宫羽他们见夜嘉的反应,心中立刻了然。
看来,那个少年说道话,也并不全然空穴来风。
“不错,皇叔确实有一个儿子,但那个儿子,已经多年前被皇叔亲手杀掉。只因为,他是一个灾星,是夜氏的劫难,本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上,当年,也是皇叔的一时不忍,才没有将他杀死在娘胎里,本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上,后来,他一出生,皇椹便难产而死,他身边的人,更是各个死于非命。”夜嘉说得认真而闲散,看神情,也不像撒谎。
“他没死,还活着,他就是抢走了唐宫神器的那个少年。”老鬼也不说自己到底有没有相信夜嘉的话,仍然用一副阴惨惨的语气说。
夜嘉愣住,可比起刚才,他的反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既然知道是谁了,还不赶紧把神器找回来?那一月期限,可是已经过了几日了。”
他的语气轻松无碍,连神色都没变了分毫。
可是,坐在许思思的位置,却能非常清楚地看到夜嘉放在扶手上的手,轻轻地握了起来,而且,越握越紧,几乎迸出了青筋。
“是,陛下。”老鬼沉沉地应了声,然后,领着其余三人,躬身退了下去。
云殿内,夜嘉也终于松开了手,站了起来,看着殿外暗沉的夜幕,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堵接过最新的邸报,快步走到南院前面,在门外小心地叩了三下。
“什么事?”南司月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又云姑娘的消息了,她下午的时候去过舞殇那里,傍晚离开。”阿堵在门外,轻声禀道。
“嗯”南司月只是云淡风轻地应了声,没有细问什么。
“舞殇说,云姑娘此时很可能去了锦江支流,他与好像要急着出城。”阿堵继续道。
屋里的人沉默了。
阿堵也很有耐心地等啊等,等到最后,南司月终于有了反应。
“还是喜欢胡来。”
就此一句,再无后文。
阿堵又很耐心地等了很久很久,见南司月好像没有其他表示的样子,只得讪讪地转身回房看了。
只是,在回房之前,他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夜色,自语道,“这么冷的锦江水很冷……”
虽然是自语,可是声音却大得出奇。
好像唯恐别人听不到似的。
然后,他听到门轴打开的声音。
阿堵低下头,忍着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不厚道了……
41第一卷 云破月出 (一百五十二)市井(4)
云出依照舞殇所说,果然找到那条锦江支流,从皇宫高墙下缓缓地淌了出来,又缓缓地朝城外流去。
寒冬腊月,那水面似起了一层薄薄的霜,看上去银光匹练,单单只是水面的颜色,便让人起了一身寒栗。
通往城外的水被一道铁栅栏隔断,想从水底潜过去,必须绕过栅栏底,也就是说,寻常的人还未必能憋得住这口气。
这倒难不倒云出,她长于海边,虽然后来因为诸多原因有点怕水,但潜水的本领却是一流。
将身上的东西全部用油布包裹好,然后紧紧地绑在背上,再束好马尾,云出深吸一口气,然后,噗通——
水真冷啊。
就算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可刚刚跳进水里时,那刺骨的寒仍然让云出叹为观止,手足顿时僵硬。
咬咬牙,她将腿一蹬,鼓着最后的气,朝水底沉去。
到了水深处,温度反而高了一些,云出身上渐渐有了暖气,也不哆嗦了,刚才僵硬抽筋的手脚,也变得更为麻利。
待她好容易顺着铁栅栏沉到底处,栅栏与河床之间只有一个狭窄的缝隙,云出观察了一会,确认自己的身形刚好能从缝隙里钻进去,心中一喜,扶着栅栏,正要将头探出去。
出城。只差一步。
正在此时,一张坠着铁球与吊钩的渔网,突然从天而降,沿着栅栏,密集地铺了下来。
云出的动作稍微慢了一些,小腿被铁球砸中,禁不住蜷缩起来。
渔网刚一落到河床上,便被一根绳索迅速地抽动边角,那渔网于是从云出的身下抄了过去,像包饺子一样裹着她,然后,大力地拉向水面。
云出正想掏出匕首将渔网戳破,拉动渔网的速度却陡然变快,她什么都来不及做,人已经高悬在半空中。
往下一看,凤凰木手揪着绳索正在拉动,南宫羽则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地看着她。
“二哥,果然被你猜中了,这小丫头真打算潜水逃走。”凤凰木瞧见小虾米一样的云出,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她倒不怕冷。”
“死都不怕的人,怎么会怕冷?”南宫羽微微一笑,仰头看着一脸愤愤的云出,笑道:“说起来,我本来可以在你下水之前就逮住你,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云出瞪了他一眼,全身哆嗦,表示了自己最深切的无语。
看着别人狼狈吃苦,他就这么开心?
不过,对于南宫羽来说,别人狼狈吃苦,也许他不会那么开心,可他却非常愿意看到云出失望的样子。
想看看,这个如杂草般生机勃勃的女孩,一个永远不会放弃不会自戮的人,底线到底在哪里?
他就不信,她没有彻底崩溃的那一天。
云出已经连破口大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然,就算有力气,她现在也出不了声。
就这样默默地被吊上去,又默默地被放了下来,嘴唇发青,全身抖得如风中凌乱的落叶。
南宫羽倒也算好心,信手扔过一件干净的衣衫,道,“擦擦吧。”
云出没有大无畏地将衣服踩到一边,而是伸手接过来,抖抖索索地将湿发擦了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