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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现在,你们走吧!」他说。
「那你怎麽办?」连天情搀著白常恩,试图拉起沈尘衣。
体质还是虚弱的白常恩也说:「事情我都听大师兄说了,三师……」想了想,他改口,「他不可能放过你的,跟我们走吧!」
「是我自己放不过自己啊!他如此对我,我是应该报复的!可……」他有点哽咽,泪在眼角边辗转,却不愿滑落,「我好羡慕你们,真的,看到你们就像看到以前的我们。你们走吧!代我去过我没办法过的生活,长相厮守……长相厮守……」
後面的话越来越弱,弱到连白二人几乎要把耳朵贴近他的唇边才能听见。
「你们谁也走不了!」
此话一落,连白二人便如临大敌地往声音的主人瞪去。
白常恩气力尚未恢复,而连天晴爲护白常恩心脉真气已经耗费大半,两人根本挡不住莫少生。
轻轻松松地就让他掠到沈尘衣身边,毫不怜惜地拉起他的右手。後者本就站不稳,脚下一滑,下半身几乎贴在地上。莫少生想不到他竟无力到这样的情形,还不及扶起他时就听到白常恩在一旁大叫。
「放开他!」
「你凭什麽命令我?」拉起沈尘衣,将之禁锢在自己怀中,随後他挑眉问道。
「他救了我的命!」
「救命?」他冷哼,「是救命还是害命?小师弟,你可要搞清楚啊!」
「什麽意思?」连天晴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
「小师弟,你可知道你前几日中的是什麽毒?」
连白二人面面相觑。
「是『烟消云散』。」
连天晴登时瞠大了双目。
他知道,「烟消云散」不是毒,只能说是唐门小鬼恶作剧的东西。中了它的人犹如巨毒缠身,时而惧寒时而惧热,脉象混乱偶尔也会吐吐血什麽的,但要不了人命,只要熬过了一个月毒性便会自动消除,所以才得名「烟消云散」。
「那刚才尘衣给常恩的是……」
「真正的毒药!」莫少生狂妄地笑起来,「我们的小师弟如今只剩下半天的命,等不及大师兄再去找回唐棠了。这半日时光可要珍惜啊!」
连天晴一瞬间仿佛堕身冰窖。
「逸,你真不自量力。」
手臂处传来了丝丝颤抖,他是在愤怒?亦是恐惧?不过至少激起了他的点点生气。他根本不想看到他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
「你是在试探我?」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却被莫少生如实地听进了耳朵。
他故意在他耳边吹气:「当然,昨天当我得知你甩开旁人来了後山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动手。怎麽样,刚才我的戏演得如何?比那日你示弱让师娘废你武功时的表现好或者差?故技重施在自己身上,有没有觉得倍感亲切?」
昔日令他甜蜜万分的举动,如今竟让他觉得寒心。
「你说得对,我喜欢你却一直不肯信你。所以我用他们来打一个赌,可是你输了。」他继续说道,「如果昨日你开口求我,我又怎麽会不同意放走他们?可你不信我会听你的,你不信我心中的你大於天。偏偏用了这种最愚蠢的方法,再次利用了我。现在好了,小师弟你救不了,大师兄你救不了,连你自己你也救不了。满意了?」
沈尘衣笑得凄苦。
要他怎麽求?要他怎麽在看到心爱人与那伶人耳鬓厮磨後再厚顔地开口求他?继承于皇族的傲气让他如何做得到?
原本,他也是信他的,也给过他机会,甚至毁了唯一一次可能救命的机会,让水天带他到醉陌阁就是爲了知道真相。可那抚琴弄剑的一幕幕就像唐门的暴雨梨花针一样根根死死扎在他的心头,伤得他千疮百孔,止不住流血,止不住悲哀。
这是个误会吗?需要解释吗?
不,命运再三地跟他开著玩笑,不就是要他低头吗?
好吧!他认命了。
「你赢了。」他死心地说。
莫少生刚想放声大笑。
「莫少生!解药!」连天晴把初显毒发症状的白常恩轻轻地放在地上後叫道,「你们两人的恩怨做什麽要把常恩的命搭进去?这和唐嫣嫣有什麽分别?」
「逸你听,好心的你办成了坏事,现在被正主儿唾弃了吧!」
沈尘衣带著愧疚,闭上了眼睛:「对不起,大师兄。我帮不了你们了,真的很对不起。」
「莫少生,我要你陪葬!」
红著眼的连天晴,划出掌风向莫少生的方向袭去。
「真气所剩无几的人也敢在这里叫嚣?」他冷笑,「我送你们去做对黄泉鸳鸯。」
这段时间的「缥缈掌」和「扫云腿」不是白练的,更何况还有沈尘衣的亲自指导。虽然在平时他拼不过大师兄,但如今的连天晴虽有纯熟的招式却无内力相辅,绝非他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连天晴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招式也越来越没有了成法,可以说是乱挥乱打,就好似他的脑中只剩下攻击莫少生这麽一个念头。
莫少生越接招越觉得轻松,最後竟起了戏弄他的心。身形忽左忽右,引得连天晴也是左右乱追,便心情舒畅地大笑起来。但是,莫少生忘了一点,疯了的人的行爲最是难测,疯了的人根本没有理智可言。渐渐地他也吃不太消了,更何况他臂中还挽著个任他施爲的沈尘衣?
一个退闪不及,莫少生带著沈尘衣跌向了後方,好巧不巧连天晴杀招追至,来势汹汹锐不可挡。莫少生心下一急,也不看清状况,运起内力迎向对方。
两掌击出,却没能相印,因爲它们同时一前一後地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唔……」一声闷哼出口,他无力地跌坐回了地上。
两道真气在体内急速乱窜,搅得他五脏六腑犹如火灼一般。喉间的血腥味愈来愈浓,「噗」的一声鲜血脱口而出,在地上开出朵朵豔丽的血色花儿。
「逸?!」
「尘衣?!」
「二师兄?!」
三个人,三声呼唤,却带著同样的惊恐情绪。
「逸!逸!」
莫少生将他揉进怀中,目光一刻都没能离开他逐渐失去神采的眸子,灭顶的恐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不!谁来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你不会有事的!」莫少生突然间抓住一盏迷雾中的明灯般大叫,「水天!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
水蓝色的身影施展著最上乘的轻功,飘飘地落在他的面前。
他啧啧有声道:「才这麽一会就能搞出人命?你们也太行了。」
「救他!你是神医传人,只有能救他!」他知道自己的声音慌得可怕。
「水天。」沈尘衣吃力地睁开双眼,泛出一个比黄连还苦的微笑,「呵……原来是你,难怪舒筋散的药性这麽容易就过去了。」
「秦夜要我帮你来著,怎想会越帮越忙?」叶挥袖轻松写意得仿佛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将死之人,而是一个谈心的朋友。
「我看你是……巴不得……」呼吸开始不顺畅了,「我不要你救,秦夜说过……我们可以自主……生死……」
叶挥袖也不在意,双手一摆,带著幸灾乐祸地对莫少生说:「看吧,人家不要我救。抱歉了,夜和我都尊重个人意愿。」
莫少生也急得不知所措:「爲什麽?」
沈尘衣勉强地擡起手,摩挲著他的脸庞:「爲什麽……不肯相信……我……我……」
「我相信,我相信了,好不好。」他覆上那只手,哽咽地说,「让水天救你,逸,不要丢下我。」
他怎麽能不信?逸宁愿爲他挡下一掌,宁愿爲他而死,爲什麽他要不信?爲什麽之前的他要那麽傻?亲手把唾手可及的情意硬生生地推开?最後连最爱的人都伤在自己手里……
逸,这是你的报复吗?你恨我的是不是?爱也好,恨也好,只要你还活著,只要你心里有我……
沈尘衣轻轻地摆了摆头:「我只……求你,放过师兄和……常恩。」
「好,我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