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正本拟抛出发带这个有力物证,奚吾便无可辩驳,事情居然最终发展到如此地步,他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奚吾的衫子只有一件,而如今这衫子肩上红梅完好无损,则乌梅手中的碎布并非取自奚吾衣上。那碎布固然最大可能是属于凶手的,可凶手,却未必是奚吾了。
20、对手(中) 。。。
但奚吾药局梅树下的珍珠,也没有甚么有力的证据证明非他所埋。那么奚吾与乌梅通奸偷盗还是颇有可能,既通奸,则他与乌梅之死当不会全无干系。
他或许当真为人所害。
或许实是杀人凶手。
还要经过进一步的调查,找到更多的证据,否则无法定罪。
而且,还要再找那人详细问个清楚,他居然交来个无用的物证,害得本府当庭出丑!
审案至此已成僵局,何况天将申正,堂上堂下诸人自清早升堂,至今茶饭未进,早已乏了,严正按捺心中忿怒,拟先退堂,择日再审,正在与幕友小声商议时,忽听府衙大门口传来一阵“咚咚咚咚”急促的击鼓声!
有人鸣冤!
作者有话要说:蜀绣在宋代并不出名,我出于情节需要,把这种技法的名声扩大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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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对手(下) 。。。
严正有些不耐烦,起身便要退堂:“让那人改日再来。”
门子报到:“大人,鸣冤的人自称施存义,他说他的案子与现今堂上在审的案子有关。”
“哦?”严正抖抖衣衫又坐下了,“宣他进来。”
转眼间一个花白头发的胖子扑了进来,跪下就死命叩头,口中哭道:“大人救命呐!”
“不要只管哭,你说你的案子与堂上之案有关,到底是甚么关系?”严正双眉紧蹙,满脸掩不住的疲惫厌倦。
那人哭道:“草民施存义,本地人氏。我表妹盈莲嫁与前怀化大将军施存孝做填房,自大将军故后,他家人从不准我表妹归省,也不准我家人去探望,同住一城,十余年来却只偶有书信来往,从来见不到她一面。而最近半年更是无有她只言片语,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草民……”他用手背抹了一把脸,续道,“盈莲自小父母双亡,未嫁时一直住在草民家,是我夫妻一手抚养长大,与草民感情深厚,明为兄妹,情同父女。草民家中原本人口众多,近年来迭遭不幸,只剩下我两兄妹相依为命。他家出了命案,草民还得不到盈莲消息,实在慌张,故今日让我浑家前去探望她。施府家人拦门不纳,我浑家忧心盈莲安危,一路闯进去,最后被拦在了她门外,吵嚷中,听得房内盈莲一声大喊:‘帕子!’就此无声无息。我浑家还要再问,却被他家人不由分说赶了出来。依草民想来,定是那个韦奚吾与乌梅通奸,为盈莲所发,施家大官人宠他,便欲合谋杀了盈莲灭口!我表妹此刻只怕凶多吉少,求大人做主,救盈莲一命!”
严正上下打量了一通施存义,见他眼含热泪,表情悲怆,似是忧心,说话却有条有理半分不乱,不似当真急等救命之人。他来这么一出击鼓鸣冤,看来别有图谋,究竟在谋甚么,现在还看不出,但若能提供些许物证助力倒是大佳。
“口说无凭,你有甚么证据?”
施存义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高高举起:“这是年初盈莲在信中夹带出来的一块帕子,只说是在乌梅枕下偷出来的,交予我藏好。彼时草民还不晓得是甚么意思,现如今才知道,这帕子分明是他韦奚吾与乌梅通奸的证据,盈莲交予我保存,正是防备她万一被害,便可藉此为她伸冤!”
幕友下来取了那块帕子,仔细翻看了一番,便呈到严正面前。
那帕子是白纱的,极薄,轻飘飘地似风吹得起。正面题了一首王右军的《墨梅》,右下角画了一枝梅花,花瓣上隐有墨痕,背后是达摩一苇渡江图,正反面全不相干,看起来颇不伦不类。
严正紧皱着眉头,翻来覆去地看,施存义又道:“大人请看,王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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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的诗中只说‘朵朵花开淡墨痕’,画中梅花也大多是粉瓣墨点,唯有一朵小小落梅通体乌黑,极是另类。大人可试着对光看,便可发现背后达摩脚下的芦苇恰好托着那朵乌梅!而且,草民以前曾在一苇堂就诊,手中有韦奚吾手写的药方,拿出来一比,发现《墨梅》一诗的笔迹与韦奚吾的一般无二!这正是铁证啊大人。”
严正举起帕子对光瞧了一眼,眉头却更深了。
即便这帕子当真是奚吾所题,只凭这苇托乌梅的一幅帕子,还不足以证明他与乌梅定有私情,人证不可或缺。这个盈莲,就是最好的人证。
只是……此人到底是施仲嘉的庶母,守寡了许多年,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说每日里只是青灯古佛守着几卷经书一个木鱼潜心修行,再清白不过的人。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名声,总不能随随便便就着人提了到案。难道真的要借着这个施存义的话头,去施府上搜搜不成?此人所说是真是假尚有待商榷,即便是真,也是他在浑猜,万一那个盈莲好端端坐在府里,便显得太守无能,轻信人言,闹个大笑话,自家岂不是又要折了面子?何况施府门前人来人往,施存义说他浑家已闯过施府,这是人前的事,他不敢说谎,既然闯过施府,倘若施仲嘉当真杀了人,则早已打草惊蛇,以施仲嘉之手段,怎能容他顺顺当当来府衙鸣冤?既然他能来到府衙,要么是施仲嘉已成竹在胸,不怕他告,要么,是施家人在联手弄鬼。这个施存义到底也姓施,谁能保证他明里暗里对施仲嘉的诸多不满不是在做戏?
最要紧的是,之前那条发带已坑了自家一次,再来这么条帕子,只怕还是个圈套。
他一声冷笑,将帕子抛到奚吾膝前,问道:“这帕子可是你题的?”
奚吾自方才刘管事上堂供述后便一直有些神情恍惚,此时被问到,勉强打起精神,拾起面前的帕子看了看,看过也有些诧异,这字迹,竟然当真是自家的!只因他爱这诗气质高洁,闲暇时常写来自娱,只是一向题在纸上,如何便跑到了个帕子上?因辨道:“回大人,草民从未见过这幅帕子,只怕是有人仿冒草民字迹……”
他停了停,才要接着说,忽听门外一阵喧哗,门口的差役纷纷跌去两旁,一人大踏步撞上堂来,口中喝道:“某有军务禀报!休得啰嗦!”
来者身材高大,身穿禁军服饰,黑红的脸膛,浓眉下一双利眼如刀,牛皮腰带上斜插两支短枪,枪头红缨飘扬。他直通通闯上来纳头便拜,手中高高托起一封文书,上面四个大字:“十万火急!”
大宋兵力一向重北轻南,檀渊之盟虽结,边境还是不大安宁,因此布兵向来是边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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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都城并重,以期内外相制,其他州县则驻军不多。故江宁府乃江南路首府,又是龙兴之地,常驻禁军亦不过区区两千。
严正是文官,于军事上不大来得,虽知江宁府同领江南路安抚使,兼马步军都总管,但军务一向都是丢给副总管张亮去操心,又厌烦张亮武人粗糙,平日里只要无有公务,便几乎不与之来往。又兼他手下厢军万余,役使一向得力,所以也从不曾在意过那区区两千的禁军,张亮也不拿禁军的事情来烦他。此刻四海承平,禁军却忽然报来十万火急的军务,严正也有些紧张,匆忙退堂了,也顾不得累,亲自领着那禁军转到后进,寻了个僻静的小耳房,关严了门,取小刀拆了那封文书细看。
里面却没有书信,只有一幅极薄的白纱,顺着拆开的封口流水样滑了出来,铺在地上好大一片,上面干干净净,连个墨点都无。
这白纱,却与施存义交来的那副帕子质地惊人地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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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正走得匆忙,奚吾等人也就罢了,该关的关,该回家候着的回家候着,只一个施存义让差役们有些茫然,几个幕友低声商量一番也不得要领,只得先吩咐他回家听信,随时开堂。
施存义事先打好的一通腹稿竟大多没有用上,太守人影不见,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