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狼在前面兴趣盎然的看着我奔忙,我脸不由一红,想他这识别之法也是从那首“小朋友……”的歌谣脱胎而来,又经融合了太阳自东边升起自西边落下的常识,再在心底提炼储藏,应急时欲找到自然是轻而易举。其实辨向之难,最难在对南北的分辨上。但若没有太阳,如何辨识呢?用指南针,——要是指南针也一并没有呢?就像在茫茫大沙漠的深处,人就如苍蝇一样贱命的走着,日光把影子拉得很长,那方向如何辨认?——一个傻子提出的问题,十个聪明人也回答不了。
景旎既到这时候还没有出现,我不由怀疑他是否是出了事。鱼狼催促得甚紧。我便和他一直踏上了向郎麝井湾的长路。穿越漫长的原始森林,如扬帆驶进无边的苦海。矫情的被我们说成所谓真理的彼岸就在眼前,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到达,这期间我知道还要付出十倍的艰辛。正是:
“去吧,追求光明必先历经火焰
没有困难,哪到得了郎麝井湾!”》先前的那一首为组诗之一。我有个计划了,郎麝井湾的美既是真实中溶入了想像,溶入了人的苦难,人的追求,溶入香格里拉的美,卒产生出的美是我的最美。那么我要写一组郎麝井湾的组诗,尽情的宣泄放声的歌唱,也放声的痛哭,而不必关心,诗是好是坏,实在不必得真TMD。尽管我不会写诗。可是我爱诗。诗而为我喜爱,固然是因了它的语句优美,节奏感强,大半也是因了它抒发感情的直接与快捷,直接则可奔放,一泻到底,可适时收笔;快捷则更为我看好,情感来袭,提笔寥寥几笔而已,一气呵成倚马可待。散文和小说,为那篇幅的事情直把人煎熬得衣带渐宽终不悔。
鱼狼的身影在离我五六步之遥的前方飘鹞,朦朦胧胧,夜包裹着他,好似披上了件玄色风衣,又似那夜色却是从他身上散发,一道灵光把它环绕。他左手提着那台联想。我不即不离缀在他步子后,看他的背影越来越像是游魂野鬼,古怪而诡异。幸好我确定,他再是不真实,再是玄幻,他最多也只是网络上的泪销魂,现实中的目光,虽不可把握,至少也不是一团泡沫。
鱼狼停了下来,侧回头向我一笑——这是他的招牌表情了,像别人没有似的时不时拿出来炫耀,却每每能俘获人心灵——说:“……走得好匆忙,晚餐都没呢…你一定饿坏了吧!我心怎么这么粗卤…”而他心是一贯细致如丝的。
我连忙驻下步子,席地而坐,夜色遍洒夜沉沉,一时倒颇觉有些温馨,月亮我卖弄的叫它太阴,像送子于归,新娘子害羞上轿,想见她姣好面容,却早用了红盖头幔住。花前月下,这个词闪笑着掠过我脑际…鱼狼盘腿坐我对面,像和尚的跏趺。他递给我一大袋花生酥。他不知道我是不吃这种廉价的食品的。但在肚子的威严抗议之下,我闭眼再睁开,看见这仿佛变成山珍海味的佳肴,一把抢过,一贯的要在他面前摆POSE装气质,真是麻烦,轻轻的使劲撕开包装,轻轻的做个兰花指拈出来,轻轻的狠狠塞进嘴里,牙齿再轻轻的迫不及待咯嘣一咬。鱼狼噗嗤一笑,说:“春风啊春风,你何必委屈自己?”我说:“你怎么不吃?”他说:“我吃不吃没有关系……最怕饿着佳人呵呵……其实只要你吃到了就行了!”
我听得出他话里的无奈,饕餮着吃了一大半了,默默无言递给他,只说:“你也吃吧……”他眼睛分外的光亮,说:“…你带了关心,还是怜悯,还是报偿,还是仅仅是单纯的给予?”我的回答也颇为聪明,以至于多年后再忆起,仍掩不住的有些自鸣得意。我只说了简单的一句,话很轻很轻:“…那么,你带了什么给我呢…”其实我给你的正是你给我的一样,只是我没有说出来而已。他惊慌失措了,说:“你是还给我,还是心里升腾起偶尔的情感,赠予我呢?”我回避了这个问题,“…求求你吃了吧…”我说。
坐下了就再不想走。难得鱼狼也没有催促——惟有在这时候我才最怕他。他扑簌簌的站起来,掌心多了一部手机,小巧玲珑银光四射,彩丝香囊长绳,闪光挂坠之外又有椰亮小坠子,很酷很有形的,不过似曾相识。我抢到手上了,才确定就是我的NOKIA,失而复得,再次失而复得,高兴已极。还不忘问:“你怎么会拾到的,——怎么会在你手上,这个东东真和你有缘吗?…”太高兴了,话有些语无伦次,又有些言不由衷的虚伪。见我兴奋,鱼狼受到感染似的,说:“你想听吗,有关它的故事……”我双目灼灼的望着他,一个平铺直叙而且是别人的历险记在我眼前展开:
“我作假加入那个狗屁天星会里,与原先那个当头儿的家伙一番苦斗,击倒他自己做了头儿。那些家伙劫掠的东西原是由头儿保管的。我于是去那一堆物品中找到了我的夏新A6。在我从地上拿起它时,才发现它旁边定定躺着另一款NOKIA,好精致,只除非主人是女人才会装扮得那么漂亮,我当时有个奇怪的感觉,它一定是你的。我悄悄的揣它在兜中,不敢让一个人晓得了。这天我一人独处,脑子中在想办法如何解救你们出来,闷闷的直想睡觉。铃声忽然响起来,吓我一跳,以为是鬼魅之音。在当时当地,用鬼魅来形容那种清脆实在是太贴切了。我轻轻旋开盖,接听,那端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是你父亲的,他说,风儿呵,你这时究竟怎么样了,昨天是谁的电话,问要士十万块钱的?我听得倒一时间想哭。想这老先生胆儿挺大的,思维也够奇特,女儿人都丢了,想都不想还能打电话过来。没奈何,我只得极其诚恳的与他说,我不是他的风儿,我是鱼狼。叫他一点儿也不必挂心,那钱么,也不必准备了,是两个农村的少年用刀劫持了景旎和你。可是我一定会救出他们的,我已经报警了。你爸爸立时要来,我说你不要来,这里这么大,你有大海捞针的本领也不定寻得到你女儿。聊了一会儿,他异常信任我了。不过我除了把事情说得很小之外,其他的也没有骗他。我关了手机,心中有了个好计较了,找到那几张你们写的联系方式的纸,一个一个的打电话去叫他们家人不必按他们说的办了,说叫他们放心,人一点没事儿,还常担心挂念你们呢。我自此能确定我的感觉是对的,这款手机果然是你的。第二天我本要找机会将它给你,不想发生了景旎的事。他不晓得配合我,我当时心里直叫完了完了这可完了,露馅了,因为只要我再一沦为阶下之囚,就永远没有机会毫发无损的像今天这样子。不过那事情也就算了罢。幸好我仍然抢得了待机,而他父亲也听出了是我的声音——”
我一惊一乍的听着,打断他说:“你应该故意拨错号码的,真笨……”鱼狼摇摇摇头,说:“你太也低估了他们的智慧了。有时候呢他们是呆头呆脑的看上去就像猪,但你知道他们每一个家伙都是犯过罪的耶,现在还安然的逍遥着,你便明白一味的看好轻他们实在是自寻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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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说:“便像景旎么?可是滴~~”
“是滴~~~”他说,“太过自负易导致轻敌得非常。必须把自己摆在与他们相等的位置,他们的可怕之处才显现不出。景旎本也是有机会像个最出色的渔夫那样翻云覆雨的,既救出自己也解脱别人,可他放过了。也不知道他是不肯还是不屑……”
我轻声说:“景旎其实不过是个平凡的人罢了。你曾经见过千千万万个能活着便足矣的人,从里面任意叫一个出来,便是一个曹景旎。这个机会是眷顾过他,而他瞎子一般的没有见到,甚至感也没感觉到……”我并非詈骂,也并非背后攻讦,“瞎子”“聋子”是用来比喻而已,不带主观褒贬的。呵呵~~~
鱼狼继续说:“——你们已经走了五天了,犹自没有带一个人来,鬼影子简直也没有见到。我心里发慌得紧,总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别是没记着我的嘱咐,我拨通你电话,嘟嘟的狂响就是没人接听。一得空闲,便即再拨,仍是无人接听。我才真慌了,想可能真出了什么纰漏,又好不容易才逮了个机会,胡乱拿了两袋花生稣,脚底生风的跑了出来。那天你们一溜烟走的时候,我看清了你们选择的路子。人在慌张时,心不能思想,一定是只一个劲儿的向前疾冲,我就循着这条路走,一边仍是拨手机,希望能听见你的铃声——我真的相信奇迹。半天之后,我用这种法子找到了它。它静静的躺在一簇花丛中,那么安祥,那么恬静,它的色彩倒和那黄色的花和绿色的树叶相映成趣。它叮铃铃的响着,银白色机身微微颤动如花,一时倒打破了原始森林的宁寂。蜜蜂嗡嗡,蝴蝶翩翩,松鼠在树梢上向它打望,一些昆虫,还有蚂蚁更聚在它旁边。这景致有一种别样田园的美。我凝望着,渐渐被它吸引……”
靠……我在心里默默骂,不敢出声儿来。
“拜托!别再作散文了……鱼狼…让我叫你名字吧,这样更亲切一些…你又是如何能找得到我的哦?刚刚在我犯险时,来得那么恰巧!我仿佛盼了又盼;但似乎又有些嗔怪,怎么那么迟缓才来呀你……我和蛇打架时,心里就想到你要来……你怎么非要到我遇危险,而且是最危急的一——一瞬才到呢……”
我听见了你心灵的呼唤,迫切而幽怨。
“我捡起手机来后,想你一定就在附近,因为你和景旎他们的分手必定在当天中午以前,不到四小时的时间里,你们不会跑得很遥远的远,况且我今早八点走的话,一边躲避天星会他们的搜捕。至13:15分,寻到手机,好歹也当得你们三小时的行程了。我向前方慢慢寻找,大约又走了一小时吧,忽的听到不远处一声惊叫,我立时确定那一声是你。我想你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