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华并未因一战得胜而喜不自禁,正如他吃了败仗也绝不会一蹶不振。他环顾四下,北海兵营已一片狼藉,惨烈不堪。朱华对白狐主道:“你快收回宝物,莫要坏了敖英性命。”
白狐主脸色一变,惊道:“老七,难不成你对他还有手足之情?!”
朱华绿眸幽深,淡淡道:“怎么可能。我说过,不诛他敖顺全家,我便死无葬身之地。”
白狐主不由道:“那你为何……”
朱华道:“你想过为何敖英会驻扎此地?他区区一千水兵焉能攻我邙山?他这是在等援兵。”
白狐主重复道:“援兵?”
他一心修道之人,久居深山,自然不如朱华这久经沙场之人熟谙兵家之事。
朱华道:“或是就这两三日间,敖顺的大军便要前来……”
话音未落,空中突然乌云密布,只闻一声龙吟,大雨瓢泼而下。
敖英身上缠绕的火龙被雨水浇灭,他终于不在扭动,昏了过去。
朱华猛然道:“敖顺来了!”
他冲下云头,直奔传令兵,一把拉过传令兵手中的号角,吹了起来。号角声起,邙山的人马顿时开始撤退。
白狐主方才听了朱华的话,抬起头盯着天上阴霾的云层,忽地竟看见云层中抓出一只金色的龙爪!
这一瞬间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朝正在指挥全军,全然不察危险的朱华飞身扑去。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龙爪狠狠地落下!
朱华蓦地嗅到一股浓浓地腥味,待他急忙回身,只看见白狐主胸前三道深深地血印。
“三哥!”他失声叫道。
白狐主勉强一笑,喷出一大口鲜血,倒了下去。
敖顺的吼声如天雷炸:“孽障——”
朱华紧紧抱住白狐主,此时朱卯与熊正已赶了过来。
朱卯急道:“主公,白狐主受了重伤,我们快撤回邙山!”
朱华只是直直地凝视着面如死灰的白狐主。
朱卯又道:“主公,敖顺只是救子心切,只身先赶来,北海水军还未到,我们来得及的!”
见朱华不语,熊正吼道:“主公,你若不想白狐主死,就去碧游宫!”
碧游宫?
听了这话,不只朱华抬头看他,朱卯也诧异地望着他。
“去碧游宫,才能救白狐主。”熊正又重复了一遍。
朱华惊醒一般,从地上抓起一把土撒在空中,行土遁朝云台山而去。
朱华抱着白狐主,和二将一同落在碧游仙境的云海之上。
此时已过寅时,乌顶的巍巍大殿耸立在清冷苍白的苍穹下。四人方收了土遁,便见一只小猫跳到了他们面前。
小猫歪歪脑袋,眯起眼睛,竟说起人话:“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碧游仙境?”
朱华满身的血迹,一双绿瞳冷冷地注视着狰,竟又几分骇人。
朱卯也不顾眼前只是只猫,抱拳一揖,恭敬道:“还劳烦通报通天教主,邙山君请见。”
小猫两只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邙山君?哎?你就是邙山君?”
熊正道:“我主公正是教主的朋友邙山君,还望通报。”
小猫突然眼中阴光一闪,竟瞬间变作一只巨兽,五尾一角,状如赤豹。巨兽大吼一声,鸣如击石:“邙山君,今日终于见到你了,我欲食你久矣!”
朱华只是抱着白狐主,却一动不动,一双幽绿的眼睛微微眯起。
朱卯熊正没想到这小猫竟突然摆出如此架势,慌忙纷纷抽出兵器护驾。
正当此时,碧游仙境深处倏然冲出一股清风。
只见一个一半青发一半赤发的小童匆匆走出,打了个稽首道:“邙山君,教主有请。”
再看时,那巨兽已又变回原先的小猫,眯起眼睛瞅着朱华,舔舔爪子。
☆、第三回 仙君暗送日月珠
那半边青发半边赤发的童子便是碧游宫的水火童子。所谓水火童子,是指帮忙做些杂事的孩童。
水火童子带朱华等人穿过乌顶大殿,走进最右边那条凌驾于云雾中的画廊。
朱卯与熊正都是第一次进入传说中的碧游仙境,四下打量着这些迷宫般错综复杂的长廊楼阁,不由惊羡不已。
最右边的长廊通往通天教主的炼丹房,偌大的高顶朱阁中,一只二丈高的巨大丹炉矗立在镜面般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面雕琢着精致细腻的云纹与夔纹。丹房侧方有一张罗汉床,朱华将白狐主轻轻放在床上。
水火童子道:“邙山君稍待片刻,教主很快便来。”
他说完又匆匆走出丹房。
这个时候,狰已经去了通天教主的寝室。它灵巧地跳上通天教主的腹部,却见他的眉尖一下子蹙起。
狰用爪下的小肉垫用力地踩踏着他的胃部,通天教主薄怒道:“你是嫌我还不够难受么?”
狰睥着他愈发惨白的脸色,骂道:“这不是你自找的?一会儿还有你更难受的呢!邙山君带着受伤的狐精跑来,你为何不让我把他们赶走?如今他们已进来了,你是救还是不救?你说!”
通天教主的脾胃虚弱,哪经得住这小猫又压又踩,已痛得有些喘不上气,他侧了身撑坐起来,无力道:“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狰讥讽道:“你难道看不出,那狐精可是邙山君的心上人。你救了他,简直是自讨苦吃。”
通天教主苦笑道:“我若不救他,邙山君定会恨我一辈子。”
狰喟然道:“可我看你这副身子,也不比那受伤的狐精强到哪去。”
通天教主此时已在白绸衣外罩上了一件玄色的长袍,依旧是已经不合时宜的过度繁复的样式:袖口宽大,下摆绣着云纹,衣面上还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紫纱。
听了狰的话,他仿佛怔了一会儿,才淡淡叹了一句:
“在朱华心中,就算我死了,也不如狐精掉一根头发重要。”
丹房这边,通天教主许久未来,朱卯不禁忧道:“主公,通天教主会救白狐主吗?我看他二人一直不大对付。”
朱华的手掌抵着白狐主的手心,为他输注着真气。
“那人不会见死不救。”他头也不抬地说,看似无心,语气中却有种让人难以忽略的笃定。
正谈论之时,一条修长的身影已被童子扶来。
“教主!”朱卯熊正二人都惊喜道。
朱华亦站起身,目光迎向通天教主。他这一眼,竟看得自己心头一颤。
原来通天教主说他已起不了身,并非虚言。朱华此刻一回想,才忆起许久之前就听他说过病了的事。只是,那时他以为通天教主只是夸大其词,并未上心。后来他又殚精竭虑对抗北海敖顺,也没有去看望过他。
通天教主依旧是那一身过时的华服,只因他许久不与外界来往,已不知如今世上流行些什么了。然而那样纤瘦的身躯撑起这种繁复的长袍,却让人油生一种身不胜衣之感。他柔顺的长发没有如平素那般梳成辫子,散开一直垂到脚下,想来是一刻也未耽搁便赶来的。
元神那般丰神俊朗,而真实的情况却是病入膏肓,这样明显的落差,让朱卯熊正这样的旁观者看得都有些心酸。
通天教主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