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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活 第296节(1 / 2)

哪像是买地,入伍之后,服役五年按道理就可以光荣退伍了,倘若想继续留下当兵,还要表现优异,才能予以考虑,一般来说,五年内若不能被提拔为班长,是很少能延迟退伍的,而班长延迟退伍三年,这三年内,要还不能再往上升一升的话,退伍时,便不能原级别转业,回到地方上,还得从头干起——也就是说,还是只能叫退伍,不能叫干部转业,这里头的区别,那可就大了去了。

说起来都像是笑话!别的地方,一听说抓壮丁,适龄男子那都是争相走避的,和女儿家逃选秀一样惊慌失措。但在买地这里,从入伍起大家就是争抢,听说还有走后门托关系想当兵的,入伍之后,大家更是想方设法地延长服役的时间,反而买地好像还嫌兵员太多养不起似的,全都和外头反了个了。很多初来乍到的流民家里,对于这种现象都是一时不容易接受,等到在买地这里住了一年半载,了解了本地的情况了,也跟着疯了似的想把自家的孩子往军队里送——别的不说,就是这吃喝,这服饰,那是一般人家能供给的吗?在买地这里,当兵还真不是吃苦受累,而是一门大有前景,比别的考吏目、做生意都更容易出头的登天梯!只要一入伍,哪怕五年内寸功未立,那也是丝毫不吃亏的,退伍后的起点,还是要比同龄人更高得多了!

倘若能有机会立功呢?那就更不必说了,当兵的儿女前程似锦不说,家人也能因此受惠加分——军属光荣嘛!就是做生意都比别人更容易立起来。因此,在老军人眼里,这些战战兢兢的新兵,压根都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有多好:按道理,本来云县,有征调的话,是要优先给二连那边的,他们的兵作训时间长嘛。

但是,之前闽西动乱,把老手二连都抽调去了,再要抽人,机会就落到了他们三连身上。而二连那是守土,对付的是乱民,三连这里,不论去哪里,那都是开疆扩土——这功劳能一样吗?这时候在功劳上的一点不同,五年后,也许就决定了两个士兵,谁能延长退伍甚至是提拔转业,谁是一个光身,退伍回乡从头开始!

“这里头的道理,可明白了?”

在食堂的时候,大家都是疾言厉色的,一副‘我班里的兵都该是铁打的’这样理所当然的模样,可到了私下里,等自己的兵来交遗书的时候,书记员便换了一副面孔,也不嫌啰嗦,掰开揉碎地给自己的小兵孩儿苦口婆心的讲道理,生怕他们开小差、溜号怯战,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不但耽误了自己的前程,还玷污了连队的荣誉。

“今日开疆一功,多少人想和你们换还来不及呢!要不是六姐遇刺,民情激愤,上下都急于搜寻真老母教的教众,怎么可能轮得到你们这群小兵孩儿?这一次那是躺着捡功劳的好事儿!要是这还害怕,真是趁早别当兵了!”

话说到这一步,大家也都逐渐摆脱了恐惧和紧张——其实也就是写遗书这么一会儿,那是最害怕的,也是人之常情,这么大小的年轻人,谁认真考虑过死亡呢?突然要写遗书,很多人是吃不住那股劲的,一般新兵如果有情绪崩溃的时候,第一个是刚入伍作训,第二个就是写遗书这个关口,只要是度过去了,心理上就会韧劲很多,怎么样的逆境都不会被轻易击垮。

这会儿遗书写完,交给书记员,大家坐在一起谈谈说说,大部分人最不好受的那股劲儿,也就逐渐地淡化了。已经有些皮猴儿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更是好奇地打听了起来。“书记,我们都明白,上阵了绝不会给咱们班,咱们连丢脸——就是不知道咱们会被抽去打哪儿呢?要坐海船吗?”

这批新兵还没怎么上船操练过,不过倒是个个水性精熟,因此不畏惧坐船,但如果要打海战,还是有点发虚——水性精熟这也是买地征兵的要求之一,买地政权极其依靠航运,不会水很难被录取入伍。这几年就连女兵也是如此,真不知道那些女娘,入伍以前都在哪里学游泳的,等到征兵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浪里白条,丝毫不比自小在池塘里光屁股玩水的南方儿郎差。

“让你打哪儿你就打哪儿,不记得纪律了?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书记员一瞪眼,把众人都吓得连忙检讨时,方才含糊其辞地说,“不过,俺们是新兵么,估计也不会把硬骨头分过来的——按我说,应该……俺们这波是去衢县,要往北走,把之江道的州县,多取几个下来,盘查真老母教的行踪。”

“之江道?您早说啊!”

众兵一听,个个喜笑颜开,不少士兵刚才还有些担忧,这会儿却俨然已经是完全放松了下来。“早说要去打之江道,俺们还害怕什么呢?!”

“哈哈哈,就是就是!还以为要去打江阴,去打广府呢,这打之江道——不就是走个过场的事儿吗!”

第587章 买地新兵(中)

为什么一提到打之江道, 大家就喜笑颜开呢,这自然是因为这批新兵里,不少就是从之江道过来安家的流民, 他们对于老家的情况心里是很有数的——买活军打别的道, 那还不敢说会不会有伤亡,但打之江道,出现战斗减员的可能还是要锐减许多的——之江道,差不多和广府道一样,算是已经有一半处在买地规矩之下了吧, 甚至在这些流民启程来买地之前, 在一些比较偏僻的州县,处理争端时,不成文的默契是,县里的老爷们,已经要在买活军的条例和敏朝的法律之间找平衡了!说之江道的百姓,有一半生活在买活军的规矩里,那是丝毫都不过分的。

现在, 之江道的流民南下,与其是为了讨生活,倒不如说是他们从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意识到了买地迟早要吞并之江道——既然如此,对于有心上进的人家来说,那肯定是赶早不赶晚,先来一步,发展得也要比留在本地的人家好一些啊。

因此,之江道来的流民,早就对买地的情况有所了解, 不像是北方流民,昏头昏脑,处事谨慎,要来立身一段时间了,才敢相信买地这里,当兵都是要抢着的,这才让自己家的儿女去应征,之江道这里是早打定了主意,甚至在亲戚来信的指点下,早就把家里适合从军的子女,往那个方向去培养了。如今这批新兵中,有大约十余人都是这种情况下被挑选入伍的,他们对之江道的情况,如何不了解,对‘打回老家去’的行动,又如何会没有信心呢?

“尽管放心好了,三个手指拿田螺,手拿把掐的事情!”

这些虽然身高有限,但却十分精干,水性也是精熟的兵丁们,便极有把握地对自己的同袍们介绍起来了,“我老家是龙游的,嗐,那个地方现在都没有县令了,城防兵大概三十多个吧,一半是空饷,现在城里几乎都没地主了,遇到有什么事,各家出人在城门那里充数!”

“就连赋税也是如此,县里商议出一个数字来,村里县里凑一凑再往上缴纳,也不肯缴纳了十足的,大概缴个一半便是。现在,城里的人和往日比也是越来越少,全都来买地了,好多行当都无人做!也就是和商队有关的店铺还有人,村里镇里人要钉个马掌什么的,都去衢县,去着去着,也就成衢县人了!”

像是这样的县城,吞并起来有什么难处呢?兵员完全流失了——衢县和龙游县也就是一天的路,消息传达是很丰富的,六姐神威,龙游县的百姓也是耳熟能详,谁愿意在六姐大兵压境的时候,站在对面的城墙上,去面对密密麻麻的红衣小炮?

没有兵,这就等于是送上门的功劳。哪怕是后续的消化,怎么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说实话,整个之江道这里,沿着衢江、富春江这些河运港口的地方县府,还没等买活军上门了,自己先就差不多消化完了,大地主?早就拆卖了自己的田地,移居到买地这里来了,大宗族?现在还没分家的可不多。

来自龙游县的小苗,就绘声绘色地说起了他们县里,两大架势人家程、邱,是如何明争暗斗,争着分家,争着找人脉往买地投诚上供,同时备案对方黑历史的。可以说,各地早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就连绍兴、上虞那些好讼的地方,讼师都开始学习买地的新法令法规,不去钻研敏律——现在民间有了纠纷,告上衙门的虽然还有,但也有很多人家,在讼师的建议下,自己在民间请中人来,按照买地的律法进行辩论,最后请中人断案——这个中人,往往就是在买地办事处的一个特殊人物,他本人对买地的规矩是特别熟悉的,实际上时而充当的也就是这个法官一般的角色。

“你想呀,这要是按敏地的规矩判了,买活军要是不认呢?输家要是记仇,去买地那边备案呢?都是老几代的人家了,仔细扒拉总有些不符合规定的事情,就比如说人口买卖好了,大多数人家都是不合规的——用养女的名字收佣,对此人不满意,转卖了的话,那就是贩卖人口,这在买地的规矩里也是重罪啊!买地是不许私下买卖人口的,尤其是不许买卖亲人,可要这么说的话,谁又没做过呢?”

小苗这话一说,大家就立刻能体会到敏地的有产阶级,惴惴不安的感觉了,但凡是有点儿钱财的人,在敏朝有三四个佣人也是很常见的,如果是佣人之间的转卖,因为是通过人牙子,或许还能分辩一二,因为人口买卖在敏朝,如果完全按程序的话,算是合法的——而其余情况虽然算是非法,但只有某几种特定的情形才会受到官府的追究。

比如说,在敏朝,实际上只有拥有一定品级的人家才能蓄奴,民间蓄奴是非法的,但只要用了养女养子的名义,官府压根不会来管。但他们会管掠卖良家子为奴的事情,而在买地这里,掠卖良家子女当然是非法的,卖自己生的孩子也是非法的。

如此一来,就在民间制造了大批的违法现象,管不管主要看有没有人专门盯着这件事备案,若是有,那当真是要受罚的,因为买卖人口是重罪,证据证人也很容易寻找齐全——被卖的仆人多数还在本地佣工,对于原主能有什么好印象?只要事先说好了,去衙门把案一备,到时候再督促买方衙门办案,那么这家人吃官司,甚至被送去矿山,那都是可以预见的事情了。

当然了,也有说法,法不责众,如果只有这样的事情,而且自己的政审分又还算高的话,也不是没希望免罪。于是这些和买地接壤的之江道州县,就呈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做法,第一种是玩命的给自己攒政审分——这样的人家多数还是可争取的,证明他们不算心虚,至少罪愆不深。那些估量中自己算是恶贯满盈的人家,分家的分家,远走的远走,至于他们是远走去何处,有没有改头换面又用新身份加入买地,这就不是现在的手段可以追踪的了。

没钱的,到买地这里来做工,有一点钱的,有许多‘赶早不赶晚’,也来买地了,有不少钱的,要么忙着分家预攒分,要么就远走高飞了。之江道整体呈现出了一个被掏空的态势,虽然日子好过了,但人口还要比之前更少一些,很多山村,都是整个村落整个村落的消失——之江道的百姓,尤其是浙南那些,压根就没有什么安土重迁的思想,他们留在山村里,只是因为从前无处可去,一旦有别的机会,便立刻迫不及待地闯出去了,毕竟,山区的日子实在太苦,饿死人根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如果没有亲人在外闯荡贴补,甚至可以说活不下去才是一种常态呢。

“再加上之江道本来就比福建道北,受到小冰河期的影响也更大,这几年桑树都冻死了很多,嘉湖那一片的织户,也有很多南下来寻找机会……整个之江道就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对手,哪怕是海边的卫所,十有八.九也都做逃兵了——有些甚至没去远呢,就在附近买地的私港里干活。”

新兵中的之江道老乡们,你一言我一语,彼此验证着之江道的空虚,并且向别处的同袍们解释着其中的道理,“我们买地和之江道的来往是最密切的,因为大运河的关系,从武林开始,往下到云县,有太多的海运私港了——海船要补给的嘛!”

要补给,那就要食水,还要修船,这都是最基本的需求,换句话说也有贸易的机会,所以虽然之江道的山村冷落了,但海边却围绕着私港自然的繁荣起来。而一个最基本的道理是,海边的卫所设立,肯定是在比较容易开设私港引来海盗的地方,所以卫所必定在私港边上,那些平时饭都吃不饱的兵丁,有什么理由不被繁荣的私港吸引,去那里帮着干活?

一开始,肯定不是想着做逃兵,只是卫所兵的军饷是非常稀少的,为了不饿死,平时要做些别的事情来贴补家用这是常态。所以一开始,卫所兵都去私港那里,搬货,帮着维持秩序,顺带着修修船……作为自己的副业,可干到后来,副业变成主业,甚至把一家人都带着送到买地去的,也是常态,一个卫所里百余兵额,吃空饷再去了一半,剩下一半三四十人里,能走个二十多人是彻底不回来的,还有十多人偶尔还回来露个脸,帮着做做所里的活计,至于说训练……这样让人发笑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

这样一来,卫所的主官也不能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了,很多主官都借鉴了衢县县令的经验,决定‘用我的一条命,给上官一个交代!’——于是留书不辞而别,甚至有的还在海边礁石上留下整齐的衣冠,让仆人引人去看,表示自己已经谢罪蹈海,作为对卫所局势的交代。

“这么说吧,前几年,县里还派人去看,但这实在是演得太假了,有时候也太不小心了点,这边刚蹈海,那边就在私港和人谈笑风生的……后来县里也就不管了,反正就当真死了看待,勾销了官籍,往兵部报上去,让他们再派人来,很多卫所压根没人补官,余下的兵丁也全跑了,现在反而是买地的兵丁会过去整修房子,瞭望海面,防备海盗和飓风。”

私港如此,私港如今的州县,自然不必说了,也是一塌糊涂,被买地侵蚀得千疮百孔,这是在海边的区域,内陆这里,沿河的州县也不必说,再往深处去,山村里的百姓几乎跑光了——就连武林吧,城区也快和买地的私港连在一起了,城中百姓争相剪头、穿短衣,‘这股子杭儿风’吹过来,打眼望去真不知道武林到底是买地城市还是敏地大府,总之这么计算下来,之江道还真就是一块早就登盘荐餐的大肥肉,就等着买地动筷子呢。这怎么不让这些新兵眉开眼笑,认定自己确实要比二连的运气好多了呢?

“当真是要去打之江道?”

正当众人额手称庆,笑逐颜开的时候,屋里却有一人,用有些生疏的南方口音官话问道,在得到书记员隐晦点头的确认之后,他面上却现出了不快之色。

“没撒意思!”

这个新兵站起身来,倒是带出了老家山阴的乡音,“长官,我想打报告,调动去最艰难的战线——什么地方最危险,最容易出大仗,我曹蛟龙,就想往那样的地方去!”

第588章 买地新兵(下)

“曹蛟龙, 你这小子,还真是将门虎子啊,怎么, 耐不住寂寞了?”

曹蛟龙的自告奋勇,倒并没让大家惊讶, 众人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书记员更是风趣地说,“真是个彪小子,武大郎放风筝——出手就不高!傻小子, 你也不想想,虽说你家老子是退下来了,可你叔叔还在对面呢, 真要把你往北边派,和亲人真刀真枪的见了面,你下得了手吗?”

一说到这里, 笑声便更大了,曹蛟龙面上一红, 没有再犟嘴——这是军队, 不是什么闲散戏班子, 就是戏班子那也没有和班主顶嘴的, 就算理在自己这儿,也没好果子吃。

“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之江道你最好也别去, 一会吧,等这儿事完了,我领你问问去,像你们这样的情况, 上头肯定是会有特别吩咐,统一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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