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只是她的教名。〃
他低下头,再也没有动弹一下。这个鸨母刚才又一次抓住了他,直捅他心灵上的痛处。
〃她大概已经不算很年轻了。〃
〃四十三岁。〃列夫回答。
〃如果您不想在您那里接待她,请把她送到我这儿来。接待各式各样的人物可以造就第一流的场所。〃
她稍停片刻又补充了一句,那说话的神情好像是她所提供的情况算不得什么,还不如用手指弹一个蚊子那么重要似的:
〃听穆娜说,她明天就到。〃
她估量着她的话在列夫身上产生的效果,洋洋得意的样子有些不得体。
他无言以对,觉得似乎有一种难以承受的窒息感使他说不出话。动弹不得和难以呼吸。
〃所以,〃她说,〃您还得保留埃及厅是不是?〃
他恢复了镇定。
〃不。我在自己家里接待她。就在'卡梅莱翁'。〃
〃恐怕您不该这样做。〃
她激动地扬起手,指着〃斯芬克斯〃妓院的大厅。
〃同样是妓院,至少要挑选能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吧!〃
〃我不需要给她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她朝他微笑。他则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问道:
〃穆娜在哪儿?〃
〃在找您。您到酒吧去。我让她去那儿找您。〃
正当他准备走开的时候,她问道:
〃您刚才看了莫迪格利亚尼的那幅画了吗?〃
〃看了。〃
〃想要吗?〃
他惊愕地注视着她。
〃十年前我花了三十万法郎买下了这幅画。我按今天的行情。卖给您。〃
〃太晚了。〃列夫回答。
一种厌恶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他不喜欢这个女人。
玛尔图娜向他报以一笑,流露出有所打算的神情。
〃我建议咱们做个交易。〃
〃不。〃列夫说。
〃我把画送给您。〃
她交叉双臂,满脸堆笑地审视他。他迟迟不回答,试图揣摩出他不明其意图的某种勾当。
〃如果您在'斯芬克斯'妓院接待那位夫人,画就归您了。〃
〃什么道理?〃
她走上前来,亲切地用两个手指抚摸他的脸颊,红红的指甲修饰得十分讲究,嘴唇已触到他的耳轮:
〃我太想当您的才华的鸨母了!〃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没能掩饰好的凶残目光。列夫倒退了一步。玛尔图娜选择了与蒙帕尔纳斯的基基相同的香水:盖尔兰公司的〃蓝色时光〃。
他沿舞池边在人群中挤出一条道儿。一个女人在他身后高声呼唤他。他没有听见。这个女人戴一顶无面纱小帽,穿一件只有一个袖子的格子布紧身女服。〃斯芬克斯〃妓院里的顾客们都闪身为她让道,并盯着她看,好奇的目光说明他们无法解释为什么穆娜有一只断臂。
她追上了列夫,气吁吁地说:
〃我到处找您。有您一份电报和一个电话。〃
〃她已经到了?〃
〃今天夜里到。在北站。〃
他微微低下头,这一细微的动作旁人难以觉察。穆娜带着好奇。宽慰和担忧的复杂表情看着他。她把一张叠成四折的纸塞到他手里。
〃请把那辆皮尔斯·阿罗汽车叫来。〃科罗韦纳说。
〃咱们一块儿去吗?〃
他摇摇头。
〃我先把您带到'卡梅莱翁'。〃
她随即在人群中消失了。
基基一直在玩香摈酒瓶一九柱游戏。当她看见科罗韦纳时,便唱起了弗雷德老头儿那首歌曲的第二段:
他把手放在我的乳房上见鬼,它们原来是圆圆的形状!
啊!笨手笨脚的家伙……
列夫向酒吧走去。他心不在焉,思绪把他带到了遥远的地方。那是一个浓雾笼罩的早晨,在一个洞穴的深处。他裹着一身污秽不堪的军服,粗糙的织物已变得黏糊糊的,令人难以忍受,这与裹尸布毫无区别。他听到震耳欲聋的炮声。爆炸的冲击波像海潮和狂风似地从他们上面掠过。一个受伤的士兵躺在一个死去的士兵身上。到处是战争,头脑里也有战争。
作画,也是战争,他对自己说。
他打开电报。上面写着前一天的日期:一九三一年六月二十二日。是从华沙打来的。落款是桑达·米耶尔赞斯基。
玛列娃即来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