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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1 / 2)

>『〃如果〃我喜欢你,〃假设〃你又没有男朋友。你会喜欢我吗?』

在如果与假设之间,我们同时坚持着嘴巴的最後一道防线。

也许,我和她跟典型的情场男女一样,谁也不愿意先松口。好像先松口的人会背负先沈沦的耻辱,或是冒着被嘲笑的风险。就像传说中的鹬跟蚌,互不相让的结果,便是等着渔翁来造成两败俱伤的场面。可惜情场上永远只有鹬跟蚌,从来就没有渔翁。所以我和她不仅都不是赢家,连输得一败涂地的权利也没有。

不知道是第几次我们同坐那班4:55的火车,我只记得那天仍是个周末。那次她的话似乎特别多,多到竟然还 露出她的腰围。在火车快到桃园,我正准备等她头壳坏去也 露胸围时,她突然转移话题问我:

「听过〃4:55〃这首歌吗?」

『我没听过。是中文歌吗?』

「是英文老歌,它是〃爱你一万年〃的西洋原曲。」

『喔。好像有印象了。』

「想听吗?」

『好啊!』

她拿出CD随身听,把耳机的一端放入她右耳,另一端放入我左耳。

「准备好了吗?要注意听喔!」

我点点头。

她用食指贴近嘴唇,比了个〃嘘〃的手势。

然後按下了PLAY键。

【Yes I saw you at the station Long distance smile You were leaving for the weekend Catching the 4:55 With you new……】

「好听吗?」听得正入神之际,她拔掉了我的耳机。

『很好听。为什麽突然想到这首歌?』

「你很聪明的,自己想想。」

『我只是聪明,而不是通灵。』

她彷佛故意忽视我的抗议,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後来我才知道,她要表达的是歌词中的第叁句和第四句。因为两天後,她从桃园中正机场离开台湾,到了美国。那是我最後一次跟她同坐那班4:55的莒光号。她没有说再见,也没有说bye…bye。当然更没像灰姑娘般,留下玻璃鞋。

虽然这是可以预期的结果,但这种结果发生时,我还是无法接受。我想莫名其妙的开始势必要伴随着莫名其妙的结束。甚至当我用〃开始〃来形容我和她之间,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因为我们可能未曾开始。也许,我跟她不是不能开始,也不是不想开始,而是不敢开始。

她在美国的日子,我仍然口渴。每当用杯子倒水喝时,我都会想:她是杯子?还是水?曾经认为她只是杯子,於是想换杯子来喝水。但後来发觉,即使她只是杯子,我还是会固执地当她是水。因为如果换了杯子,我就不想喝水了。我想,我将会因为这种变态似地坚持而枯萎很久。

「喂。讶异吗?」一星期後,我却又听到她的声音。

『当然讶异!你一切好吗?』

「还好,快适应了。」

『你走时怎麽没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你又不会跟我一起出国,那麽何必知道。」

『起码我可以去机场送你啊!搞不好我们可以在机场来个 泪而别。』

「少无聊了。快把笔拿出来,我念电话号码给你。」

『May I speak to Cinderella?』这是我第一次打国际电话,我练了好久。

「This is Cinderella speaking… May I have your name,please?」

『You can call me Number one!』

「What do you mean?」

『你可以叫我第一名啦!』

「Shit!是你怎不早说!」

『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你的英文那麽烂,谁听得出来!」

虽然我们仍能很轻易听到彼此贴心的问候,但我们的距离,已经不仅是空间,还有时间和气候,甚至是心情。

「我们真的离得好远,远到足以让你听不到我的心跳声了。」

「bye…bye,你的晚安我的午安。」

「喂!你知道吗?其实下雪时没想像中冷呢!」

「偷偷告诉你,这里的台湾同乡会会长好像很喜欢我喔!你该加油了。」

「我发觉我有梅花性格喔!梅花是愈冷愈开花,我则是愈冷愈兴奋。」

与电话相比,我比较喜欢收到她的信件。不管是有贴邮票的信,还是E…mail。除了说些生活学业上的琐事外,她最常重复的,就是那班4:55的莒光号火车。因为她一直很怀念跟我同坐4:55火车的回忆。她还说她曾在纽约火车站看到一班4:55的火车,不过是在第九月台。

「管它的,我就上了车。反正在美国,到哪里都是陌生。So…Who care。」

不知道为什麽,我总觉得只身在国外念书的女孩子,是不该没有眼泪的。起码在碰到端午节或中秋节之类的节日,总该象徵性地流下几滴眼泪意思一下。可是不管是在电话或信件中,我从未听见或看见她示弱。

她总试图去〃证明〃她是快乐且不孤单,并尽可能炫耀异乡新鲜有趣的生活。即使述说她的车子在雪地里抛锚也是如此。有一句俗话是这麽说的:〃帅哥跟美女一样,你愈证明你是,你就愈不是。〃那麽,她愈证明她快乐,是否代表她愈不快乐呢?毕竟真正的帅哥美女,一看便知,不需证明。

「耶诞节有一个月的假期喔!我回台湾找你。」电话中的她兴奋地说着。

『好啊!需要我去接机吗?』

「不用了。我到家会CALL你。」

『嗯。』

「干嘛反应这麽平淡?你应该要雀跃万分呀!」

『是是是。我真是高兴到无尽头啊!』

「笨蛋!」

「嗯。是我。」回到台湾的她,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地近。

『嗯……』我有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毕竟九个多月没见面了。

「明天出来见个面吧!」她没变,邀约总是用惊叹号,而不是用问号。

『When? and Where?』

「假装我们要坐那班4:55的火车,我们第一月台见!」

『我能认得出你来吗?』

「废话!你中华民国国民当假的吗?青天白日满地红总该认得吧!」

我很轻易地认出她,即使火车站里仍然挤满了柠檬。但让她像苹果的,不知道是那熟悉而远远的微笑?还是青天白日满地红的装束?

『你好像没变。』

「会吗?你不觉得我变漂亮了?」

『不,应该说变得更漂亮了。』

「你倒是变得会说话了。」

『去哪?』我也是没变,习惯让她当家。

「我特地出来让你看我一下而已,只有10分钟。待会我爸妈要帮我洗尘。」

『我已经看到了,那麽?』

「那麽你就可以瞑目了。」

『你的幽默感还是没变。』

「很好,你仍然可以欣赏我的幽默感。我先走了,晚上再CALL你。」

可能是巧合,她刚转身离开,火车汽笛声也响起。4:55的莒光号,还有她跟我,同时离开台南火车站的第一月台。

「嗯。是我。」开场白没变,但声音哽咽了。

『你怎麽了?在哭吗?』

「难道笑会是这种声音吗?」

『为什麽哭呢?』

「我看到了一样东西。」

『什麽东西?』

「你很聪明的,应该知道。」

这次我突然通了灵,我猜她看到了那副水晶耳环。

『然後呢?』

「我在想我以前为什麽那麽傻?为什麽不让我先认识你?」

『於是?』

「於是我气自己的无能,连忘掉一个人也做不到。」

『因此?』

「因此我更气了,我把它丢到窗外。」

『然而?』

「我发觉我好心疼。」

『结论是?』

「我……我好像根本忘不了他,尤其在知道他也到了美国以後。」

我第一次听见她哭,她的哭声让我联想到杯子破碎的声音。

我想,已经破碎的杯子,再也无法盛水了吧!

耳畔彷佛又响起那班4:55火车离站的汽笛声……

『Cinderella,放那首〃4:55〃的歌来听吧!』

「你现在要听?」

『嗯。请把CD音量开大声一点,我才听得到。』

「为什麽突然想听这首歌?」

我没回答,只是叫她也一起听。

就像我们第一次在火车上共用耳机来听〃4:55〃一样。

与其说是她不能挣开那副水晶耳环的枷锁,

倒不如说是我无法忍受水晶耳环的刺眼光彩。

所以,再见了,欣蕊。

不,你说过我仍然可以说英文的。

【So bye…bye Cinder Cinderella Everything just has to change……】

你也是很聪明,应该会知道这句〃4:55〃歌词的意思。

阿妹

阿妹也者,not张惠妹是也。

她只是我的妹妹,从小我便这麽叫她,到现在一直改不了口。

她长得瘦瘦黑黑的。

弯弯的眉毛,薄薄的嘴唇,尖尖的下巴,略小却清澈的眼睛。

如果让她挽上发髻,拿把扇子,倒有点像是古装美女身旁的ㄚ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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