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脸地缠我、求我。我的公公和婆婆也去求情。女人的心肠终究太软。我熬不过他们，便在他的毒誓下软化了。我也知道，自己潜意识里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象‘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象‘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我也害怕离婚，害怕人们指着脊梁骨在背后议论纷纷。看着现在的女孩子们那么开放，那么随便，恋爱结婚就象小时候过家家似的，虽然有时候我心中为她们悲哀，但有时候，我也很羡慕她们，她们都是让自己主宰命运的强者！”
她终于走出了心中的阴影，不再绝望不再心灰意冷，也不再让我为她的生命安全提心吊胆了。我感到宽慰。但当我听到她原谅了她的丈夫，她不再执意离婚而打算与她丈夫和好如初时，我的心中还是酸酸的，痛痛的。
她开始劝说我。她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应患无立。自古美女爱英雄，你只有积攒了让人望尘莫及的财富和智慧，身边的美女才会多起来，并且紧紧靠近你，唯恐你将她们抛弃。现在，你沉沦在感情的悲欢离合之中，遭遇打击后一蹶不振，心灰意冷，怨天忧人，哪里还有点英雄气魄，大丈夫的胸怀？”
我看着她，冷冷地说：“你就是因为我没有英雄气魄大丈夫胸怀而离开我？”
她的脸立刻红了。她把目光移向别处说：“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个忘恩负义卑鄙无耻的小人。这些话也许我没资格在你面前提起。但是秀才，我真的很关心你。看着你变得沉默寡语悲伤绝望，我的心都要碎了。真的，我常常梦见你的笑脸，梦见你快乐无忧的面容。可现在，我每次与你见面，你异乎寻常的平静深处所隐藏的巨大悲哀让我颤栗让我窒息。现实中的你为何离我梦境中的你如此遥远？任何一位负情女都不值得你这样啊！”
她的眼中流出了晶莹的泪水。“我多么希望你忘记过去所有的忧伤，坚强地振作起来，抖擞起来，让今后的生活充满欢歌笑语。”
“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好起来的！”我毫无表情地说道。
象凤忧郁地看着我，突然说：“秀才，我们去算算命吧。”
“算命？你相信那些鬼把戏？”我吃惊地问她。我总以为，算命是那些成天无所事事的老夫人的营生，或者是家里遭遇了天灾人祸的女人们寻求的精神寄托。而象凤正值青春年华，生命力旺盛而强壮，她怎么迷信起来了？
“你别不相信！”象凤满脸虔诚地说：“东关村姓冬的那位妇人算命可准了。我二哥刚转业回来，听人说她算得准，便去找她算。她看了我二哥的面相，又测了八字，最后说我二哥是富贵相，很快就能飞黄腾达。她又给我看了面相，测了八字，说我必定能嫁入富贵显赫之家。你看，她算得多灵验？”
“信口雌黄！”我厌恶地说道。我的心中突然对这位未曾谋面的老太婆生出恶感。假如当初她说象凤只能嫁给初恋之人，说不定我与象凤又会是另一种结局。也许我们会好事多磨，皆大欢喜。这个天杀的老巫婆，她的一句鬼话竟然藏送了我一生的幸福。
“我不信！”我恨恨地说道。
“你去试试嘛！”象凤央求我道：“反正信与不信，我们都少不了什么！”
“我不去！”想起那个老巫婆我心里就恨她。
“就算是陪我去一趟吧！”她走过来抓住我的胳膊，边摇边说。
“好吧！”我无奈地答应她。从小到大，我从不忍心拒绝她。
来到那个老巫婆家里，只见她嘴里叼着烟卷，盘着腿坐在炕中央。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花褂，六十多岁的样子，胖胖的。她的脸上显出傲慢的神气，两只贼亮的眼睛放肆地在我和象凤的脸上巡视着。
她的嘴巴朝椅子一努，示意我俩坐在那儿。
我的脸上带着鄙夷，冷冷地对视着她。象凤却满脸虔诚，毕恭毕敬地对她说：“婆婆，请你先给他看看爱情与前途。”
老巫婆深深地吐出一口烟，傲慢地对象凤说：“我不给他看！”
“为什么？”象凤惊讶地问她。
老巫婆把手中的烟在烟灰缸中用力摁灭，说：“因为他不信。”
象凤疑惑地看着我，见我依然冷冷地与老巫婆对视，就急忙抓住我的胳膊，使劲摇着说：“你信！是不是？你信！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象凤的问话，却依然冷冷地盯着老巫婆，厌恶地说：“你给她看看吧！”
象凤无奈地松开了手，脸上却更虔诚了。她一本正经地面对着老巫婆，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只见老巫婆装模作样地闭上了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她睁开了那双贼亮的眼睛，阴森森地说：“你男人不老实！”
象凤猛地一惊，张口问道：“我该怎么办？”
老巫婆的脸上闪过一丝狡猾的不易觉察的微笑，慢慢说道：“破解之法倒有一个：你把六颗绿豆用水泡软了，用红线串起来，然后扔到房子顶上。你要记住了，千万不能让你丈夫知道。”
“我家住在二楼上，屋顶有五楼高，我怎么扔上去？”象凤焦急地问道。
老巫婆的脸立刻红了。她“咳”了一声，掩饰着心中的慌乱。她慌不择言地说：“你扔到附近的民房屋顶上也行。”
象凤为难地说：“我们那儿全是楼房，民房在郊区。”
“啊？你不是谷雨县的人呀？”老巫婆更加慌乱了。“咳！”她又咳嗽了一声。她掏出烟点燃。毕竟她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很快地恢复了镇静。“你把它们扔到马——马桶里算了。”她刚才差点儿没叫上马桶的名字。
“哈哈——”我恶作剧般地笑出了声。我看到老巫婆的脸更难看了。我心里在冷笑：“她不是算出象凤嫁的是富贵显赫之家吗？她怎么就算不出象凤要嫁到济南而不是我们谷雨县呢？”
“有一个男孩儿从小到大一直恋着你。虽然你已经结婚了，但他却痴心不改。”老巫婆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她不失时机地改变话题，变被动为主动。她看到象凤的脸微微地红了，并不经意地瞟了我一眼，就更加肯定地说：“假如当初你要是不贪图富贵而嫁给他，你的婚姻会很美满。”
她的话说到我心中，让我不禁哀叹。我脸上的敌意也消了许多。老巫婆的眼光飞快地在我脸上瞟过之后，顿时来了精神，侃侃而谈象凤的未来：她说象凤是富贵命，有人侍候，将来也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只是象凤命中注定有两次婚姻……
象凤毕恭毕敬地递给老巫婆五十元钱，和我一起走了出来。她的脸上依然是虔诚庄重的神态，仿佛一不留神，就会遭到神灵的报应似的。我的心中难过起来。象凤曾经是一位多么纯洁多么活泼的女孩子啊！现在怎么变得如此愚昧如此沧桑？
“你不应该给那个老巫婆五十元钱。人家都是看一次给十元。”走了很远，我埋怨她说。
“本来我打算给她一百元，就是怕你埋怨我。结果给了五十元，你还是埋怨我。我哥哥和县上的大官们来，都是给她几百元，有时还拉到宾馆里吃饭。他们说，给她的钱越多，表示心中的诚意就越深刻。再说，人家也不简单，那么大岁数了，全靠着这点收入生活。”她耐心地向我解释。
“她的收入比你想象的不知要多多少了！再说，她那是不务正业，不应该可怜她。你要想可怜，为什么不去可怜那些生活没有保障的孤寡老人，为什么不去可怜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我抢白她道。
第三十四章 争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