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部分(2 / 2)

顿了顿,吕小刚又道:“亮子,你们城里人,五谷杂粮分不全,现在到这里可以好好接受教育,起码几年下来,可以分清豆子了。”说罢,还向我附带的扫了一眼。

其意不言自明。

杨所叹了口气,话语间多了缕幽怨:

“唉!想想当年挑青豆的时候也就是我和孙哥,还有阿三几个。那时你们还没来呢,那才叫个苦,还是去年春天的事情。”

杨所叹了口气,我感觉到他的话语间更多了一丝压力。

“想想当初,一晃一年多了,也不知道阿三去哪儿服刑了,挺想这个兄弟的。唉!”

“是呀,物是人非……“吕小刚缓缓道。

“阿三是谁?”我好奇地问道。

没有人作答,有的只是沉默。

所有人暂时的,都停止了言语,陷入了一种无形的默默中,空气中,充盈着淡淡的哀愁。

我心中还有N多的问题,诸如杨所为何关押一年还没有判决服刑,一年要挑几回豆子之类。但看看诸人,便将到嘴边的言语生硬咽了回去。

侧着身子望去,依稀看见杨所的那缕山羊胡子在轻微的飘动,是风,还是它的叹气,我不知晓。

山羊胡子很长,因为长时间的疏于修理,不免有些乱七八糟,不过倒更加映衬着杨所此时的颓丧。

每人每世界,看似“山羊”的杨所,内心也有着重重的隐秘,不为人知,默默藏于心底的痛苦惆怅。再看看周围诸人,谁能担保他们背后没有潜藏着或惊人或骇人或感伤人的故事呢?

那一瞬间,我不由的萌生了一个念头——多呆一段时间,好深入了解他们的过去,了解每个犯罪人员的过去,从普通人到犯罪嫌疑人的心路历程,这无疑是最原始最真实最有震撼力的材料。

在这里,我等于做着一次关于社会心理和人文心理的论文设计,而且,所要得获的信息,绝对原始真实新鲜。

想到这里,写书的念头又一次涌动在我的心头,感觉愈发强烈。

少时看过许多类似的《监狱大揭秘》之类得纪实文学,但看来看去,总是停留在揭秘探奇的形势上,在附之以若干犯人对比,有执迷不悟者挫骨扬灰,有幡然悔悟者得之善报,还有就是管教干部如何不辞辛苦帮助犯人回头是岸,最后蜡烛化成灰,春蚕到死丝方尽。大抵都是如此这般云云。

简单的思路,单调的重复,固定的格势,几乎不变的结局,让人看来看去总觉得少点什么,感觉就好像一只没有筋骨的老虎。

待到自己真正的置身其中,才发现这些文学作品中一个真正的缺陷(在我看来甚至是致命的)——

没有把每个犯罪嫌疑人当做人来描写!

当然,我不敢自诩我的这本书对人,有多么人性深刻真实地描写,我只是更多地描写一些感受,努力做到客观,站到每个人的立场上来描写,只要末了能给与读者诸君一些全新与众不同的感受,我也就足以自慰了。

第五十八章

不多时,走廊响起了嘈杂的人声和挪动重物的脚步声。

氛围瞬间被打破,大家立时开始寻找自己上回挑豆子剩下的道具——绳子以及破的编织口袋。

而毫无类似经验的我,只有站在铁栅栏边,茫然的看着一个个如同我年龄般的可怜虫,将一个个半人高的硕大肥胖的口袋堆至监室门口。而这些可怜虫中,分明又有如我这样带着眼镜的家伙,看着其汗流浃背 的样子,更加可怜。

带领这些可怜虫的,是一名狱警。

尽管狱警身着便衣,但从走路的架势和皮鞋摩擦的固有频率就可清晰辨别出来,更何况他的那种鄙视一切的态度和狂妄的口气。

“你们监室报数,一共几个!?”

“报告管教!”年龄较长的刘猛和吕小刚迎了上去。“一共九个人。”

便衣拿笔指着点点数,道:“你们都是全料!?”

(所谓全料,就是指一口袋;同理,半料就是指半口袋豆子。)

“不是不是。”吕小刚忙分辨道。“我身体不好,不用挑豆子,这是赵所批过的。还有刘猛。”

说着,用手指了指刘猛哗哗作响的脚镣,道:“他是半料,赵所批过的,带着脚镣不方便。”

“还有吗?”狱警的声音不由提高了八度。

“有!”刘猛回头指了指我。“报告管教,我们这里有个昨天新来的,而且是个高度近视眼。”

“你多少度?”狱警斜眼瞅着我。

“九百度”我噤若寒蝉道。

“噢!以前没有挑过豆子?”狱警道。

“没有没有。”我感觉仿佛是老天眷顾我,连不可一世的狱警都注意到了我的特殊性。

“那你就挑半料!”不待我高兴连连,他又话锋一转:“不过下次挑豆子就是全料。”

我只高兴了一半,但好歹今天是半料,聊胜于无。

结果是:一共九个人,分了七袋豆子。

待到狱警一行走过,后面随即又过来两名狱警,一人拿着钥匙负责开启监室大门,催促监室内人员将成袋的豆子拖进监室。而另一人则在一旁负责虎视眈眈的看管我们,仿佛一不注意我们就会越狱逃跑一样。

众人皆蜂拥而出,争先恐后的将袋子往回扛。而到我时,只能拖着那沉沉的袋子,千钧重的袋子往监室内拖,感觉就像耗子拉木锹——大头在后面。

在管教不耐烦的催促声中,我费尽全力地将口袋拖了进来。而监室的大门立刻在我后面无情的关上了。

我们,就要在这笼子般的斗室内开始为看守所创造经济价值。

中学课本上讲国外资本家剥削工人创造的剩余价值,并且批判那些资本家无情吞噬工人血汗,而借助工人劳动价值大发横财,活脱脱的人吃人。

相形对比之下,我们的这种劳动,我不禁有些迷惑了。

按照课本的描述,那现实就是,看守所是“资本家”,让我们日以继夜的挑着豆子,而且由来已久(据杨所说,挑豆子的历史可上述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业已形成了看守所内光荣的传统。

从那时开始,每年,这里的人犯都要挑大量的豆子,从春挑到冬,没有法定假日,没有福利保障,更没有哪怕是微薄的薪水(价值减去剩余价值的部分),有的只是漫长的劳动,美其名曰“劳动改造”,意思是通过劳动来让这些人犯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深刻反省,通过劳动改造自己的世界观。

只是,无论名目多么花巧,都掩盖不了看守所彻头彻尾的剥削人的事实,可能会说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讲究的是人民民主专政,但无论如何专政也不能漠视每个人作为人的基本权利。(听一起的狱友说,监狱内部的劳动还是有酬劳的,比看守所强,不只是真是假,尚请明人指教一二)

另据知情人讲,从这两年开始,每次活都特别繁重,赶交货日期,好像是要往日本出口,日期短,工作量大,检验严格,为此监室内的人可都没有少挨电。

每年这么多活,那名粮食商人得付给看守所多少报酬,我不知道。但至少的,要雇佣这么多人挑这么多豆子(至少三百人以上每天挑三万斤),除了额定的报酬,还要支付保险加班费等,这是一笔不小的数字。而现在,则统统进入了看守所的口袋,别说我们能得到什么物质回报,只要能精疲力尽的将活赶完不被电就已经谢天谢地。

呜呼!我无话可说。

看守所的肚子大,我们干活全为它;不给报酬不算啥,收费繁多才发麻。

退一万步来说,我们劳动所剩余的价值就算不发到手,也应该已经完全足够支付在看守所中生活的所有开支,但恰恰相反,只要你一进监室的大门,就的支付六十元,美其名曰“后勤损耗费”,哪怕你第二天被发现是“冤假错案”,宣布“无罪释放”。但想要出看守所的门就要支付这“损耗费”,哪怕你连东西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要是不掏就不放你。

而这后勤损耗,说白了就是一个衣服箱子,还有牙缸牙刷毛巾水杯,几乎都是廉价粗制的塑料品,脸盆轻薄的程度隔着脸盆可以看清后面的人脸。还有一身蓝马甲,上书“××看守”。

我在这里一共呆了七天,问起衣服箱子,说超员现在没有。而马甲也因号码尚未统计完毕而不能发放(上一位新人李志超的马甲,也是推诿说号码统计,好在李志超的时间够长,瞪眼等了两个月,总算穿上这身蓝皮,成为了刻苦改造的“蓝精灵”)。只是在第六天——也就是下文说到的挑豆子的第二天,才将剩余的那些塑料制品发给我。

这只是一开始的一次新收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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