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1 / 2)

>“怎么连个活人也没有?是不是不收留我们。”

在她身边摁着她的瘦高个脸微微一侧,冲着周昭雅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周昭雅吓得吐了吐舌头,一缩脖子,再不言语。

我们从警车上下来约半分钟后,办公楼大门值班室的灯才亮了起来。随即听见屋内传出了一阵阵铁门开启的“哐——啷——”响声,接着是整个一楼灯火通明,从走廊一直到值班室。

“是哪里呀?”伴随着低沉抑郁的男中音,一个两鬓已经略微发白,中央秃顶的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走廊深处缓步挪了出来。

“送人!”胖子道。在背后一使劲,我一个踉跄,不由自主地随着周昭雅及瘦高个步入了看守所的办公楼。

当道听途说成为亲身经历,当恐惧异常成为一一应验。我的心情不知该如何用言语表达。这一天所发生的意外事件,所经历的意外场景,几乎比我一生所加起来的都要多。尽管我的心已经百练成钢,处处麻木;但面对这听说过没见过的看守所,心脏还是异常紧张地“砰——砰”跳个不停。一方面是对这个特种单位充满了深深地恐惧,另一方面则是前所未有的陌生所带来的好奇和刺激。

大门口进去,则是宽阔的走廊,走廊并不长,水磨石地板一直延伸到几米外的铁栅栏。在铁栅栏后面,正对着的,是一扇厚重的铁门。在铁门和铁栅栏之间,有一条横向的走廊向左右延伸出去。因为隔着墙壁,故无法看见走廊一直通向何处。

我望着那扇铁门,黑漆漆的表面,让人瞅着不禁浑身的不自在。估计那名“地中海”就是从这扇门后面出来的。那么,门的后面是什么呢?

大抵,不会离地狱太远吧。我暗自猜测。

“都晚上九点三十八了,这么晚还送人。”‘地中海’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不满道。

“是有点晚了,没办法,路上车坏了。”胖子讪笑道。

“送的人呢?”,‘地中海’用左手拍拍光亮的头顶,瓮声瓮气道。

可恶的死老头,看憔悴的神情就能够区分出来是谁,但他偏要多此一问。分明是从一开始就要蹂躏打击我们的尊严。

“难怪不长头发,哼!这么缺德,没掉光就不错了。”我暗暗寻思

“这两个就是。”瘦高个用手指遥点了我和周昭雅一下。

“噢!”‘地中海’不紧不慢的应允道,顺着瘦高个的指头,眯起眼,一个一个仔细审视起来。

被这样的糟老头子的目光扫过,我不禁感觉象被臭虫咬过一样,又难受又恶心。但等及与他对视时,我才发现,他的眼皮都已显得褶皱重重,但皱纹背后的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却蕴藏着一股锐利的锋芒,让人不寒而栗。

也许,这就叫绵里藏针。

太多的教育让我知道了人心有多么险恶——口腹蜜剑、笑里藏刀、口是心非……如此等等,均可信手拈来一大堆。但是事实上呢?几近乎白纸的我,从小到大,只是学校到家简单的两点一线,被动的接受着填鸭式的教育,而没有丝毫的社会经历(验)。对于这一切描写人心理的名词,我可谓耳闻能详,但亲身经历又刻骨铭心者,则不过寥寥。

脑体倒挂、理论实践倒挂,象我这样倒挂着成长的怪胎估计不是少数吧。

有时侯,经历就是经验。尤其是在真实残酷的社会,更是如此。

狐狸在图纸上看到的陷阱再多再详细,但如果没有亲身经历的话,最后恐怕仍然难逃落入陷阱惨死的命运。

不幸的是,此刻的我感觉就象那只落入陷阱的倒霉狐狸。

与他对视不过,我只有将视线转向它处:走廊门厅的横梁上挂着公安部颁发的“一级文明看守所”的金字牌匾,在天花板上吊灯的照射下,泛着惨白地光芒。

惨白地光茫,惨白地墙壁,映衬着我惨白地面孔。

入口的左边是两个不大的房间,分别是值班室和接见室,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之处。侧目向右看去,雪白地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幅大型宣传板报,深深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板报的右边是公安部对警务人员颁发的五条禁令,左边则是看守所里所有警务人员的照片,底下则印着相关说明。

白天的经历告诉我;把这些能置我于绝境的警察都记下来是深有好处的。于是,我眯起眼,对着照片挨个扫描储存起来。

很自然的,所长照片排第一位,接下来则是指导员、宣教员、中队长、内勤、看管民警等等。数一下,不多不少,正好20名警察。

用我们狱友亮亮的话说:20个阎王,管着一群牛鬼蛇神。

让人诧异地是,那名看似打更的秃顶老头竟然也是阎王之一,而且看照片,还是一个肩扛“二毛三”的二级警司。

(所谓“×毛×”,只不过是我们的一个习惯称呼,前面的“×”是肩章上的杠杠数目,后面的“×”则是简章上的星星数目。例如“二毛三”,就是指简章上两条杠三颗星。)

看看照片上身着警服,头戴警徽的威风凛凛的样子,真的是打死我也难以与眼前的这个身穿打着补丁的迷彩汗衫的糟老头联系起来,要不是相貌上依稀还有一些相似的话。

那名姓刘的警司扫视一圈,伸出满是头皮的左手,瘦高个从公文包拿出相应的刑拘手续,递了过去。

刘警司斜眯着绿豆眼,迎着吊灯,在两张拘捕令上扫视了一圈。

“晤,金晓伟,周昭雅。”他自言自语道,眼光又一次从我俩面前滑过……

据周昭雅事后讲,当时她被那老头盯的毛骨悚然,直感觉好象出栏的活猪面对肉联厂的屠夫一般。用一句话讲——生不如死。

(看来,‘地中海’对于每个人而言都有着无形的杀伤力,只不过在于我和在于周昭雅的感受不一样,那是取决于看受害者的心理素质如何了。)

“来!”说罢,老头从腰带上连着的钥匙带(就是一条草绿色的长绳),从钥匙堆中间摸出一把最大的,慢条斯理的走到了铁门前面。而我们,则顺从的跟随在后面。

“老王,你进去就可以了,我就不跟着进去,他们也就这样了。”瘦高个对胖子道。

‘地中海’和胖子就象两张大饼一般,而我和周昭雅,则是夹在大饼中央的肉馅。

我们是可怜的肉陷。

趁着‘地中海’插进钥匙开门的时候,我禁不住偷偷向两旁瞄去,黑洞洞的走廊根本看不见尽头,走廊两边整齐排列着若干个房间,宛如蜂巢一般。因为灯光太暗,我只能看清离我最近的一个房间,上面的标牌清楚的注明——“提审室”。

真不知道其他的房间是干什么的,但一定是用于宰割我们的工具。我想。

想想送来看守所的这一幕,不禁让我哑然失笑的想起了类似的一幕:

乡间公路上,一辆农用三轮车在急匆匆地赶路,驾驶室里,端坐着一胖一瘦两个猪贩子,车厢后面捆着两只早已奄奄一息的活猪。

胖子不断的催促瘦子:“快点,快点,晚了人家就不收了。”

“尽埋怨我也没用,谁让路这么难走,刚才车还坏在沟里呢。”瘦子不耐烦的回答。

胖子被瘦子噎了回去,再不言语,只是焦急地瞅着窗户。

好歹到了屠宰场,两人免不得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将只剩一口气的活猪从车上卸下,屠宰厂的主管是谢顶的老头,出来看看两口猪,又看看那兄弟俩。

“咋这么晚才送来?”老头语气中充满了埋怨。

“路不好走,再加上车坏到半路,所以耽误了一会时间,不过没关系,你看。”

胖子说着,揪了一下猪耳朵。“看,是好猪呢!”

“嗯,看样子挺肥的。”老头晃晃脑袋,慢条斯理道:“你们这一票可算是捞的不少呀!”

“哪里,哪里。”瘦子陪着笑容,将一张纸递了过去。

“大爷,给你手续。”胖子附和道。

“嗯,手续过程都要走。”老头道:“行了,抬进去吧,剩下的交给我们好了。”

两人抬起一口猪,瘦子踹了踹猪皮,冷冷笑道:“我们想要抓你们,就抓你们,怨你们自己不小心,被我们抓到,活该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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