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忽然来找凌波，眼睛也肿肿的，手里拿了个厚厚的信封，一见面就塞给她：“这是二万，你先寄回去，家里等得急”
凌波怔怔的：“你哪来的钱？”
小林红了脸：“我的一点积蓄，昨晚又跑了几处朋友家，大家都是穷光蛋，临时凑的。”
凌波呐呐的：“小林……”
小林没等她说完：“我得去工作了，你这里是军枢要地，被老板看见了可不得了，闪人了！”一溜烟跑掉了。
自那天开始，小林成了凌波的债主。凌波想想就气馁，做了这么多努力，不仅没变成有钱人或是有钱人的什么人，反而成了一个穷光蛋的债务人，真正红颜薄命。
但是，小林肯定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债主，每当凌波发了薪水，分期付款给小林的时候，小林总是很扭捏，那个样子，好象是亏欠了凌波一样。每次，小林都吵着要请凌波吃饭，好象这样可以弥补一点不安。
这样一来二去，等凌波终于还清了债务，两个人也成了好朋友，几乎无话不谈。只是，凌波和小林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任雪飞的事。很久以后，凌波才知道，在那晚之后不久，任雪飞就搬离了小林的出租屋，听说是果然找到了一个有钱的女朋友。
（六）
凌波过二十四岁生日，请小林来庆生。
两个人点好了蛋糕上的蜡烛，小林请凌波许愿。
凌波双手合十：“上帝啊，一定要在未来的一年让我遇到一个真正的有钱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成功嫁他！”，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小林古怪地看着她：“凌波，你这么想嫁个有钱人吗？你聪明能干又漂亮，还有份好工作，可以不依靠任何人啊？”
凌波理直气壮：“正是因为聪明漂亮，所以才应过更好的生活。”
“什么才是更好的生活呢？”
“有自己的房子住，不必被房东赶得东奔西走；随时有漂亮的衣服穿，不必为了某个临时的聚会愁眉不展，还有，”凌波的眼睛忽然红了：“不必再在紧急意外发生的时候，惶惶然地去借钱！”
小林深深地看着她：“你看，你的愿望并不是高不可攀，为什么不靠我们自己呢？我保证，如果我们肯努力，几年之后这些都可以实现了！”
凌波很敏感：“我们？你保证？”
小林的脸忽然红得向颗熟透的番茄。
（七）
日子一天天过，凌波和小林在半年考察期过去后，都分别加了薪水。
凌波发现自己这样的日子也不赖：除了生活费、定期给家寄钱，交交房租和水电煤费，每月还都小有剩余，遇到喜欢的衣服和喜欢的小东西还可以买买，在淮海路这样的时尚女子拼装扮的地方，她一点也不输人；小林这个朋友很义气，凌波从未为了家里水管漏了，马桶坏了，下水道堵了之类的事烦扰，打个电话给小林，一切都解决了，煮一碗清汤面做回报就可以打发得他眉开眼笑。
有时候，凌波就模模糊糊地想，衣食无忧，又无生活琐碎的烦恼，中产阶级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吧，也许，小林的话是有道理的。
有时，凌波看到街上驶过的由年轻女孩子驾的宝马奔驰，看到由优雅女主人悉心照顾栽满花草的花园别墅的庭院，看到顶级购物中心时髦女子眼睛不眨一下地肆意购着天价的衣物，还会模糊地想：嫁个有钱人真是好啊！
一天，凌波一大早就看到公司里的女孩子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她走来，其中的前台小姐向她扬着手中的报纸：“快来看哦！今年上海最火爆的征婚启示，有个亿万富翁在征集完美新娘哦！”
凌波一看，果然，报纸上赫然登着：“某男，私营企业主，亿万家产，离异有一孩。觅一25岁左右，身材苗条，容貌秀丽，大专以上学历，重感情善良女子为伴”后面还特意注明：“无任何性经验”。
凌波嗤之以鼻：“这个猪头，自己的经验一大把了，还要求人家是处女，有点钱，就象皇上选妃啊！”
回头一瞧，所有女孩子只把眼光盯着那个“亿万家产”，恍如做梦。
女孩甲说：“唉，嫁给他，可以不用早出晚归赶着打考勤卡，不用挤公车，不用辛苦半死还要看人脸色！”
女孩乙说：“嫁了他，我要半年待在欧洲，半年待在美国，打死不回来与国人挤着受罪！”
女孩丙说：“嫁给他，我要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呵呵，凌波好笑地想，野鸭变凤凰的理想，可不独多我一个。
虽然自尊心有点叫疼，凌波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按照报纸上的号码。
下班的时候，看到小林斜跨着一辆助动车兴高采烈地跟自己打招呼：“凌波，我送你回家吧，我有车了啊！”
迎着小林的笑脸，凌波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八）
凌波迈进那家约好的五星级酒店，心里有一丝忐忑：不知对方是何样人物？凌波决定，如果他有一点色狼的嫌疑，自己就立即走人。
凌波很意外地看到对方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看到凌波，他们很客气地点头致意，男的介绍说自己是当事人的律师，女的是当事人的助理。凌波忍着一口气，心里暗想：“看来真的是选妃，还有太监先来把关，真命天子是最后时刻才会姗姗登场”。
凌波坐下来。女助理先开口：“小姐，介意不介意拍张照片？”
凌波还未弄明白怎么回事，闪光灯一亮，女助理已按下快门。
凌波正想表示不悦，律师麻利地在她面前摆了一份表格：“小姐，这是一份个人基本情况表，麻烦您填一下！”
凌波只好拿起笔，一项一项看下去：年龄、身高、体重、学历，凌波忽然看到“三围”二字，不由皱起了眉头。等到看到最后一项是个问答题：有无交过男友，如果有的话，到达何种亲密程度？凌波的眉头皱得几乎可以拧下水来。
律师又自顾拿出一份文件：“小姐，麻烦你填完后，再签个文件”。凌波一看，竟是张“个人声明”：本人声明，与某先生交友纯属自愿，如交友过程出现任何不愉快，不得对其提出任何经济补偿要求，如双方进一步深入交往后分手，则某先生有权索回交往期间的所有馈赠。凌波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律师不停催促：“小姐，麻烦您快点，在您之后，我们今天还要见二十二人”
凌波怒极反笑，一字一句地说：“让你们那个猪头三自己去填吧，麻烦带句话给他，他这种衰人，活该没老婆！”说罢，拂袖而去。
（九）
凌波走到街上，深深叹气：不知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天上忽然飘起了小雨，凌波紧了紧衣领，寒风萧索，秋意正浓。
手机忽然响起，是小林：“凌波，在哪里？下雨了，有没有伞？”
凌波还没从刚才的羞愤中清醒，口齿含糊地应着。
“我有事情找你，你别动，我马上来了！”
一刻钟后，小林出现在凌波面前，给她撑起了一把大大的伞。凌波肩头披着小林的厚外套，人忽然慵懒起来，只想找个肩膀靠一靠。
凌波还没忘记问小林：“你找我干吗？”
小林拉着她：“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凌波跟他来一片建筑工地上——是他们公司自己的工地，刚刚开工，还在打桩阶段。凌波满头雾水地看着他。
小林指着工地中间的一块空地：“凌波，看到没有，这个地方是一栋小户型的楼房，一年后封顶，再过一年就会交房了，到那个时候，这里会有一套房子属于我。”
凌波还是不解。
小林涨红了脸：“你知道的，公司对自己员工有优惠政策，而我也马上要攒起首付款了……凌波，”小林好象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你愿意与我共同拥有这套房子吗？我不能给你有钱人的生活，但是保证你有个小小的安乐窝。”
凌波张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