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那条路非常狭窄,而且不明显,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项虞贞立刻加快脚步前进,可惜她心中的雀跃并没有持续太久──走过齐头高的草丛之后,一块超大的巨石挡住了她的去路。她被困住了!虞贞东瞧西望,发现这块石头彷佛是刻意被放在这里挡住去路的,而且体积之大,让她根本看不到石头另一端的景象,且无法绕行。思索半晌,她原本打算往原路撤退的,但是,从巨石的彼端似乎传来瀑布的声音……深吸口气,项虞贞将竹篮系绑在身上,开始七手八脚地想要爬上石头。那块石头十分的圆滑,经过一番折腾,她才姿势不雅地攀了上去。才一翻坐上巨石的顶端,项虞贞的眼睛立刻为之一亮──果然有瀑布!她兴奋地滑下石头,提起裙摆朝瀑布的方向奔去──河岸边,百花争艳,群蝶翩舞,有好多花种都是她从没见过的。项虞贞像个孩子般开心地流连在形形色色的花丛之间,她从没想到在这深山之中,还会有此番景象……就在她专心摘花的同时,突然,一阵声从她身后不远处的花丛中传来。「谁?」虞贞旋过身去,迅速瞥见一抹黑影疾闪而过。「有谁──在那里吗?」她望著草丛再度颤声问著,手指关节则因紧握竹篮而微微泛白。是尉迟策他们吗?似乎不太可能!虞贞在心里立刻推翻这个想法──就算寨里的人会来此处走动,但她相信他们绝对不会故意装神弄鬼地吓她……那么,会是一些山禽走兽吗?不!她确定她刚才看到的是人的身影……可是会是谁呢?虞贞鼓起勇气轻挪莲步,朝刚才黑影消失的方向移动……倏地,那抹黑影再度从草丛中窜出,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往林子另一方移动。她眼尖地瞥见一样东西掉落在地,跑上前一看,原来也是一个竹篮,而且里头也放满了一些花草素材。「喂,你的东西掉了!」虞贞大叫著,捡起竹篮,反射性地追了上去。此时,一大片乌云以顺风的速度朝山头聚拢──虞贞完全没有注意到天气的转变,她一心一意只想追上那个人,直到一滴雨水打上鼻尖,她才发现天空早已乌云密怖,而且自己似乎也已经跑远了。她停下脚步,望了望四周陌生的景色,又瞧了瞧林子里早已不见踪迹的黑影,顿时感到有点进退两难。大雨加上天色晦暗,她已经完全分不清回寨的方向了,她现在该怎么办?项虞贞抹去糊了眼睛的雨水,决定先找个地方暂时躲雨。岂知,才旋身走没两步──「啊──」她惊喘一声,脚底一滑,还来不及意会到发生什么事,即一脚踏空地滑下了隐藏在草丛后的小斜坡──天色,已渐暗;雨势,更大了。※※※山下,酒店里。「小弟,再来一壶。」酒酣嘈杂声中,传来王晋熟悉的大嗓音,只见他跷著二郎腿,坐姿豪迈地吃著小菜喝酒。「你还喝!我们该回去了!」魏英无奈地说道,也难怪每次轮到王晋下山,首领就会派个比较理智的人跟著,而那个倒楣鬼通常都是他。「你是不是忘记首领的交代了?」魏英再度提醒。「好好好──」王晋朗声应道,满是胡渣的脸红通通的。他痛快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低声咕哝道:「真是的,年纪轻轻,像个老妈子似的……难得下来一趟,不乘机多喝两杯,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嗝!」他突然打了个大嗝。「你讲话小声点会死啊!你是怕别人不认识你吗?」魏英不耐地说。他每次下山,都不想逗留太久,偏偏王晋这家伙就爱在人多嘴杂的酒店里瞎耗。「哎哟!别紧张嘛!」王晋拍拍他的肩膀,又喝了一杯。「你再喝,我可不帮你付酒钱哦!」魏英使出杀手 。「说到钱……其实不是我要说,那个项姑娘染织的布,真不是盖的,想不到会这么好卖……还真替我们赚了不少……」一听见王晋的话,魏英忍不住摸著下巴,点头附和道:「说的也是,她真的帮了我们不少忙,尤其是她煮的饭,真是好吃极了……」说到此,魏英忽然停顿一下,然后态度一转,道:「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如果动作够快,也许我们还可以赶上晚餐……」「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地想念起项姑娘煮的东西了……」王晋望著一桌的酒菜,顿时兴致全无,他决定还是回寨里去吃项姑娘煮的美食。「可是……这么早回去,万一项姑娘问起信的事,我该怎么跟她说?」「什么信?」「就是她要我下山时托人带去咸阳的信。」喝下最后一口酒,拿起桌上的小包,王晋有些视死如归地说道:「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全部推给首领就对了。」当两人正要前去结账的时候,突然有一位男子沈稳地走到他们面前。王晋和魏英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请问,你们是否曾见过这样一位姑娘?」那名男子拿出一张画像问道。王晋直觉地打量画像一眼,正想说些什么时,魏英开口了。「对不起,我们是从外地来的,对这里的人事物都不熟。」语毕,他迳自走向马厩,而王晋则大步跟上前去,并且悄悄附耳说道:「魏兄,你不觉得那张画像上的姑娘长得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要多管别人的闲事。」一个钉子被魏英碰回来,王晋耸耸肩,咕哝了两句,便不再吭声。他发现魏英在山下和山上简直判若两人,每次一下山,他就一副别人欠钱不还的样子,严肃得要命。「你们──真的确定没见过这位姑娘?」那名男子又跟了上来。「跟你说了,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没见过啦!」王晋挥挥手,粗声粗气地跨上了坐骑就要离去。「可是,我刚才听到你们在谈一位项姑娘……不知道她是否……」「你这个人很烦哦!听不懂我讲的话吗?」王晋半吼道,态度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很抱歉,我们赶时间,必须先走一步,不过,我们真的没见过那位姑娘。」魏英插话道,并且以眼神示意王晋,要他别再多话。除非必要,否则他们下山时通常是不跟别人多加接触的──尤其是陌生人,以免言多必失,无意中透露出寨里的蛛丝马迹。魏英微微点头后,便和王晋策马离去──看著两人远走的背影,韩晋淮觉得非常可疑──虽然他们宣称没见过虞贞,但那位较瘦高斯文的年轻人,眼中充满防备,让人不想起疑都难!不晓得为什么,他直觉这件事定有蹊跷!韩晋淮迅速走向马厩,牵出自己的坐骑,立刻偷偷跟了上去……另一方面。王晋和魏英快马加鞭地准备赶回山上,可是几乎才刚入山,就下起滂沱的大雷雨。「嘿!魏兄!」骑在后头的王晋大叫道,赶马上前,与魏英并驰。「雨好像越来越大了,我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躲雨?」说著,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大响。「放心吧,劈不死人的。」魏英取笑道,他的声音几乎被雨声盖去大半,反正他们现在已经淋成落汤鸡了,再躲也没用。「可是──」透过雨幕,王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却突然拉马急停。而魏英也几乎是在同时勒停住马,问道:「怎么了?」「嘘──」王晋示意魏英安静,自己则警觉性地侧耳倾听。看著王晋不寻常的举动,魏英也开始觉得不太对劲。「听到了吗?」王晋问。「我们被跟踪了?」魏英猜测道,王晋在这方面的判断能力向来优于常人。王晋点点头,低咒一声:「天杀的!我们现在怎么办?」看来是不能直接回寨了。「甩掉他!」说完,两人立即掉转马头,故意往另一条较宽敞的山间小路而去。一路上,王晋不住地咕哝著。不管跟踪他们的人是谁,如果他害他们因此赶不上项姑娘煮的晚餐……他发誓,他一定会回过头去把这不怕死的家伙大卸八块。※※※大雨倾下。寨里每个人不得不暂时偷个闲,停下手边的工作,聚集屋里。「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下起雨来了?」李崇易拍弄著一身湿衣服,抱怨著:「再这样下去,想不影响铸剑的进度都很难。」「有谁看到她了?」尉迟策环视著大厅内每一个人,没来由地问了一句。「看到谁啊?」有人发出疑问。「是项姑娘吗?」「项姑娘?」李崇易疑惑道。「她没有在厨房吗?」「没有。」另一人主动答道。「我刚才经过的时候看到里面没人……不过你们想,她有没有可能是在房里休息?」「不可能,刚才我看到阿婆从项姑娘房里出来,她好像也在找她耶!」李崇易提道。「那染织房呢?」又有人问。「没有在那里。」这次答话的是尉迟策,他拳头紧握地望著屋外倾落的大雨,觉得开始心烦气躁了起来;自从她生气跑出厨房之后,他就没再看到她了。于是,大厅里每个人突然开始七嘴八舌地热切讨论起项姑娘的行踪──当然,除了尉迟策之外。没多久,他们才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结论,就是──根本没有人知道项虞贞现在人在哪里。虽然尉迟策心里不愿去多做揣测,但此刻,他仍不得不面对项虞贞可能已经私自下山的事实……可恶!先前他们发生争执的时候,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过她没做任何足以让她心虚逃走的事……他愿意再相信她一次,但是……「现在,麻烦各位分头到每个角落找,务必把她给找回来。」说完,尉迟策自己即率先一个箭步跨出厅门,迎著扑面而来的雨势冲向后院;其他人见状也纷纷骚动起来,一个个跟著跑了出去……在他们心中皆把首领这种反常的行为视为对项姑娘的关心。找遍每个角落,在确定虞贞不在寨内之后,尉迟策顿时觉得整颗心彷佛悬著千斤重石般,直往下沈……竟为了一个女人!「你们不去躲雨,都在这里做什么呀?」尉迟封从后院的围栅建筑中走出来。「我们在找项姑娘呢!」李崇易答道。「项……嘎?难不成她去采花还没回来吗?」尉迟封道。「采花?」尉迟策嘎声道,心底突升一股不祥的预感,脸色也跟著沈了下来。他急切地抓著尉迟封,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去采花?」「我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正提著篮子要去采花,而且还气冲冲的──」「该死!」未等尉迟封说完,尉迟策抛下仍在寨内找寻虞贞的众人,冒著大雨冲进林子里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尉迟封望著大哥离去的身影。「项姑娘还没回来,首领很著急呢!」李崇易靠向尉迟封,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首领紧张成这个样子。」「说的也是。」大雨中,其他人也不约而同地点头附和。而冲进林子里的尉迟策,沿著虞贞每天固定走的路线,很快地来到了河边。急遽的雨势,已将泥土地上脚印冲刷殆尽,让他根本无从判定她走往的方向。雷声在他头顶轰轰作响,不由得,他叫唤出她的名字。他望向湍急的溪水,心,也跟著急切起来──该死,千万别让她掉进河里去!「策儿──」就在此时,夹和著巨大的雨声,草丛里传来一声沙哑的叫唤,接著,便看到一位满是白发、蓄著白胡的老公公。「师父?」尉迟策惊讶地看著老人。「你怎么出来了?」「跟我来。」老人急急说了句,即掉头而去。见老人的表情凝重而怪异,尉迟策立刻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7「如果你是在找那个女孩的话……她在那里!」老人带领尉迟策来到那处被覆满杂草的斜坡,他指指斜坡下方,覆满皱纹的脸上带著浓浓歉意,道:「雨太大了,我下不去。」「她怎么会摔下去呢?」尉迟策皱眉说道,并且快速观察附近的地势,想找个方法下去找人。「谁叫她拚命追著我跑!」老人咕哝道,眉宇之间和阿婆十分神似。尉迟策看了老人一眼,大概明白了大致的情况。只是──这里向来是他师父闭关修炼的地方,十分隐密难寻;平常,除了他之外,寨里也只有尉迟封和阿婆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虞贞会跑来这里呢?尉迟策甩甩脸上、发上的雨滴,不再多想,他身手矫捷地滑下斜坡,很快地在一堆树藤中找到她──她的手里甚至还紧握著竹篓。雨水持续狂泄著,尉迟策的脸几乎和她一样毫无血色──无论他是基于气愤她的逃跑、抑或是担心她出了意外……为了找她,他的心一直被紧揪著。他紧紧抱住浑身是泥的虞贞,内心激动莫名──她并没有私自下山!此刻,她是这么真实地在他怀里。「虞贞?」他唤了句。项虞贞紧合著的双睫似乎颤动了下,但并没有醒过来。就著大雨,他小心翼翼地拨去她沾黏在脸上的发丝,发现在她的左颊上正泛著数条血痕,显然是被树枝刮伤所致。一阵不舍的心疼迅速窜遍全身,强烈震撼著他。她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不过短短的时日,她对他的影响竟然如此之大。现在的情景,和他第一次遇到她时相同,但此刻他的心情,竟深刻夹杂著忧虑和……恐惧?是的,恐惧!他紧搂住她,任凭那种蚀心的感觉侵犯他。现在,他只迫切想要看到她睁开眼睛,来证明她并无大碍。像是在回应他内心的召唤似的,虞贞蠕了蠕身子,从喉咙深处送出轻微的呻吟,他拍拍她惨白的脸颊。「呃……」虞贞挣扎著想睁开眼睛,但不断渗入的雨水,让她的双眼感到十分刺痛。「虞贞?」他又唤了一次,横在上方为她挡去雨水。虞贞眨眨眼,原本迷蒙的双眸顿时清澈许多,她愣愣地看著尉迟策,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你……怎么全身都湿透了?」尉迟策忍不住微扯嘴角,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很蠢,他淡笑道:「我现在要带你上去,你好好抓紧我。」他转过身体,让她的双手环过他的颈项,预备背起她。「原来我摔下来了……」她恍然大悟,以没有受伤的那一边脸颊枕在他的肩头上,温热的气息轻拂过他的耳后。「别怕,我会带你上去的。」「你又救了我一次……」她喃喃说道,软绵绵地趴在他背上,努力吸取从他身上源源散发出来的热力,好温暖!「抓紧!」尉迟策粗嘎道。「如果你敢再摔下去,我绝不会去救你第三次。」「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没有生气!」他背她上了斜坡;此时,老人已不见踪迹。尉迟策似乎并不在意老人的去向,只是迳自背著虞贞穿越隐密的小径,朝寨子的方向走去。「我的脸……好痛……」她趴靠在他背上,脸颊传来阵阵刺痛。尉迟策停下脚步,轻轻放下她。在项虞贞根本来不及意会他要做什么之前,他已经一把横抱起她。项虞贞惊呼一声,不由得双手环圈住他的脖子。「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寨里的人都在找你。」透过身体的传递,尉迟策的声音在她的耳朵里轰轰作响,那沈稳的嗓音,让她感到十分安心,她整个人又往他怀里缩了缩。虽然他们两人已经全身湿透,但她仍觉得相当温暖。「大家都是好人……」她模糊道,感到眼皮渐渐沈重起来。「他们的确是!」想到寨里那群兄弟,他不禁微微一笑。「你也是好人……像大哥一样……」她的话开始含糊不清。「不……不对……对我而言……你和大哥不同……」尉迟策收住笑,神色变得认真而严肃,他等著她接下来的话语,但──她偏偏没再发声,像是睡著了。「虞贞?」「嗯……」她出声应道,将脸更窝进了他怀里。「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她停顿半晌,没再反应;就在尉迟策以为她又睡著的同时,她突然又开口说话,语气是半梦半醒的:「那封信……你一定要……相信我……」她断断续续地说著,不知不觉开始抽泣起来。禁不住内心情感波涛,尉迟策缓缓低下头,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保证似地说道:「我相信你。」「你头发上的水……」她咕哝著靠向他,浓浓的睡意正袭向她。「滴到我的脸了……」这回,她是真的睡著了。对她天真的反应,尉迟策忍不住嘴角上扬,微笑著。此时,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