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仿佛听到了我的祈求,心底的欲望再度张开口:好干,好渴……
我恨这样的我自己……
我不要自己是个嗜血的恶魔!
“公主,您请享用吧。”那无常不知从哪里端来一个玉色盏,里头暗红粘稠,还似乎有什么物事在汩汩跳动。
我大惊,忙退后数步。
“这可是新鲜的心头血,公主饮下保证可解心头之渴。”它笑着,笑得邪异非常。
“我不喝……”我胃中翻涌,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需要这些东西。
无常斜着眼看我一眼:“请公主千万要保重身子,否则别说故去的王上和王后,就是天上那位……怕也会伤心呢。”
“你!你怎知道那许多……”我心一凛,正准备将那东西打落在地,忽然头一阵晕眩,全身的毛孔似乎长出藤蔓,蜿蜒缠绕。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切切带着诱惑,滴着蜜糖:“喝吧,喝了你就会好了……”
“喝下去,就那么一瞬间,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你就可以回到他身边了……”
“你舍得他么?”
“你忍心看他为你的死而伤心欲绝,肝肠寸断么?”
不,我不舍得,我不忍心!
我迷迷蒙蒙地睁开眼,颤抖着伸出手,那杯液体似乎有感觉,在杯中翻涌,如同滚烫。
阿彻……
“不要喝!”
一声厉吼,将我自入魇状态中生生惊了回来。
我回头,愣住了。
面前那人是谁?
是阿彻么?
确实和阿星的那张脸有三分相似……但又不像他。
那眉眼虽同样精致昳丽,却是带着三分冷,三分怒,三分怨。
如果说阿彻是光,那他便是冰。
我打了个冷战,难道……难道……
那无常恨声道:“何人敢阻拦我主上大计!”眼珠变得血红,戾气翻滚!
那人丝毫不看它,只凝视着我:“回去。”
无常扑上来,那人伸手划出一道白色光晕,光晕缓缓聚集,似一个人影形状。
“噬魂!”无常扭曲着脸阴笑,“你却不知会反噬么?”
……
我醒了。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碧色床榻之上。
身边的面孔从模糊到清晰——雪白美丽的脸,是蝶……
我,我居然没有死……
“公主,你醒了?”蝶的眼眶周围有一圈青紫,感觉已是许久未曾入眠,可一看见我睁开眼,目光中顿时涌起无限喜色。
“我……”我舔舔干裂的嘴唇,犹疑着问,“我晕了多久?他——”
“三天。”蝶微笑着,然而不知为什么,我从她的微笑中看见一丝悲伤。
“请公主恕罪——”蝶倏然在床前半跪下来,目光莹莹似就要滴下泪来,“属下真不知公主会拼死护卫星君殿下,属下已经向殿下请罪情愿一死,但殿下阻止了属下……”
“好了。不用再说了……”我摆摆手,努力做出一个蹩脚的微笑来,“都过去了,你看,我不是一点事儿也没有么?”
蝶凝视着我,我虽是强撑了下来,可依旧觉得浑身无力,只是脑子尚算清醒:“蝶,阿彻他在哪儿?”
我想见到他,此时我大难不死,迫切地只想见到他。
——我险些再也见不着他……
“公主是问星君殿下么?他在那边东宫殿中,正处理一些事情——”
“我要去找他!”我掀开身上的碧色绸缎被子,就要跳下床来,只是脚下一软,眼前冒起金星,用了许久方才站稳。
“公主请稍安勿躁!”蝶拉住我,低下头,轻轻却坚定地道:“属下有一句话要告诉公主——不论发生了什么,属下不会再逼迫公主回我冥界!请公主自己选择今后的路……无论公主是愿意呆在天界或者回冥界,或者在人间隐居……属下都不再干预,属下……希望公主能幸福。”
我心头一酸,凝视着她。
我真能幸福吗?虽然在之前我终于与阿彻——也便是阿星才得以坦诚相对,我也终于了解了他对我的深情,可是我们之间的鸿沟之深,却在我晕厥时下意识迷迷蒙蒙着实思考了许多。从那黑无常的行动看来,我冥界必不安宁,我又怎能一走了之?而天界,又确实需要他……
心好乱,完全无法思考。之前那些一生一世的誓言,此时看来,却好像已隔了万水千山的天堑鸿沟。
不,我现在就要去找他……我往前一扑,却被蝶拽住。她面色慌张,阻拦道:“公主无需如此着急,殿下处理完事情,一定会过来找你的……”
她紫色瞳孔缩成一点点大。
我心中疑惑更深,握住她的手,死死盯着她:“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变故?”
“公主……”她脸色骤然煞白,不敢看我。
“蝶,你还是叫我阿若好了。”
“阿若……”她看着我,两泓眼眸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蝶,你告诉阿若,他……到底怎么了?”我此时已冷静下来。缓缓从她手里抽出手,掠了一下额前的鬓发。
“……”她犹豫了一会儿,接着道:“阿若,星君殿下之前命令我绝不可告诉你,不过你既然如此心焦,便请做好心理准备——”
她吸了口气道:“星君殿下曾经被下过血咒——若是他选择你而放弃天界的话,他将会中血咒之蛊毒……”
我如坠冰窟:“那——”
当年,他被下过血咒。
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依然执意不肯忘记我……
我惶惶然抬起头来,眼前的一切顿时已经失去颜色:“中血咒之蛊毒会怎样?”
蝶看着我,声音如一片羽毛:“除非有人愿意受这血咒反噬,否则……”
“不!”我狂叫起来,赤着双脚,不顾一切地向东宫冲去。
原本冷清的东宫此时却熙熙攘攘,众多宫人如过江之鲫般穿梭来去,皆脸色惨白,步履慌张。
正中悬挂明黄色帷帐,四周点着数颗硕大的夜明珠,照得灯火通明,却依然有股冷冽之气。帷帐周围围满了人,白发苍苍的几位仙官面色严峻,不时交头接耳。
“阿彻——!”
我颤抖着立在门口,心悬在半空中没有着落,惶惶地,不敢踏近一步。
我怕……
我怕那个事实,就要狠狠坠落在我面前。
不要听……
不要听……
他怎可离开我?
我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你怎可生生离开我?
——你若是这般离开我,我将化为怨魂,若你还能转世,我将等到你转世,若你魂飞魄散,我将化作飞花,永伴你身侧!
诸人回过头来,而那离床榻最近的人也转过了头。
那苍白的脸,黑眸泛着疲态,是阿彻——?
“你没事吧——”我惶惶然开口。略放下心,可是他的表情却叫我浑身冰冷。
他肩膀一抖,颤声道:“谁让你来的?快回去!身体坏了怎么办——”
我心中疑窦丛生,大步抢过去,颤抖着问:“你真的没事?你身上的血咒解除了?你——”
心中有个什么声音在叫喊,我不敢想,只见他狭长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哀伤:“我没事,真的。”
他又补了一句:“你休要担心。”
我愣住,半晌才颤巍巍地低下头,看着榻上那张苍白的男子脸庞,心尖一颤,几乎语不成言:“难道真是——难道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