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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都突然亲切如斯,对她似乎更增加了几分敬佩,倒让肖未言十分感动。从前她不过是假扮左夫的“妞”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最多的是见了宋剑和尤涛两面。但是现在几个男人就围绕在身边,给了她许多兄长才会给予的关怀。关怀中都带着小心和尊重,肖未言鼻子都酸了起来。
“谢谢二哥。”
最后是尤涛站起来,说:“未言,你这病得治了。去北京手术吧。现在咱们国家房颤手术技术是很成熟的,好几套方案可供选择。去手术吧,不能多耽误了。”
左夫接过话来,看着肖未言,说:“我尽快安排。”
“那我们回去了,老三。未言,你好好休息。改天聚聚,大哥想好好和你聊聊。老五,这里就交给你了。
郑刚这样提议,大家就都起身,很快都离开。尤涛也就退出去。
左夫不敢看未言,根本都不敢看。他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质问。他为什么拒听她?为什么?
未言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自欺欺人地遐想,如果不提起,就可以当成没有发生过那该有多好。她问一句:“老大,沙周有消息吗?”
“没有。暂时还没有。”
“她没事,她应该是回来了。”
肖未言有这样的预感。既然他是拒听她的,那么沙周的关机也可能是拒听的。古颂会发短信给她,会语音留言给她。只要知道自己的消息,她一定会马上回来的。
古颂一定已经知道了。否则他早给自己打电话了。从山庄分开就没有他的电话和任何消息。这不正常。一定已经知道了,才这么若无其事的装作不知道。
左夫也说:“嗯,她一定会回来的。”
肖未言坚持回家,左夫就开着车载着她。
那么绅士地为她开门,待她坐好,又轻轻关门。再转过去拉开门坐好,并没有发动车子。
坐在车子里,肖未言不说话,她觉得闷,按下车窗。一股冷风灌进来,让她一下子激灵了一下,重又按上车窗,里面再次温暖起来。窗外夜色已重,她可以看自己这面的车窗上映出他的模样,她对着车窗上的他慢慢地问:“老大,你为什么拒听了我的电话?”
他不说话,摸出一颗烟,点上,吸了一口,想了很久才说:“因为……我一直都在你面前,可是你从来都看不到我。你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她伸手抚摸车窗上的他,小心翼翼地摸那个影子,慢慢叫一声:“老大?”
他嘴里还含着烟,应一声:“嗯?”
这份亲切在他们中间消失很久了。
她嘴唇启动,舌尖还没有动作,眼泪已经流下来。她一字一顿,仿佛惜字如金:“我爱你。”他侧脸看她,仿佛惊呆。她并不看他,抚摸右手的戒指,无限珍惜地一遍遍轻抚,继续说:“虽然我知道我已经不配,但是,我真的爱你,当你不接我的电话的时候,我慌乱,我恐惧,我不能安心。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我爱的是你,虽然我已经不配。”
终于发现自己爱的是他,害怕失去他,却没有任何的资格来要求,来索求,只好放弃骄傲表白,无论怎么样,如果她不表白她怕再没有机会。即使那么一心求死,那么想尘归尘,土归土的时候,毕竟都没有摘掉这戒指。她不爱珠宝钻石,她爱送她钻石的那个一辈子只单膝着地一次的男人。
“达令?”他叫她一声,这么久他一直叫她未言,他不敢叫她达令,说到配与不配,他甚至觉得自己不配再叫她达令。
没等她回答,他已经扳过她的脸,亲吻她。他那么贪恋,她那么痴迷,不断有咸咸的泪水涌进他们的唇齿间。他们吻得那么不舍,就担心一分开就再也找不见彼此,如此担心。
无论如何,一个月的时间到了。左夫就在她家的沙发上睡了一个月。虽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不是不想,只是他太珍视她,所以不曾有半点亵玩的心思。
他大多数的时间陪她在家里,提议逛街,提议吃饭,提议做些事情——所有能让她开心的,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她渐渐开心,只是在最开心的时候,她总会突然目光呆掉。仿佛灵魂被拉回到某个漆黑的地方,见不到任何的光亮。恐怖而孤独。就算在最爱的人身边也无法安心。
那天是她请假后第一个上班的日子。她起得很早。
穿白色衬衫,白色衬衫外边有“V”字领的桔色毛衫,外边是黑色的西服套装。她从来不懂得如何把自己打扮得艳丽,只是规规矩矩地穿工作服。黑色的西服上衣里已经有两件衣服,但还是显得那么宽大,她瘦了。她自己知道。
他们一起上班,她替他拿衣服,同样的黑色西服,伺候他穿上。像一对生活很久的夫妻,默契得温馨自然。
他开车送她到单位门口,她推门下车,他亦下车。目送她,终于喊住她,“达令?”
她转身,眉毛抬起。
他脸上挂满笑容,说:“开心点!”
“嗯。小心开车。”然后她推门进去,抬头挺胸。她受过礼仪训练,走资很好,但是今天格外标准,像模特走台,只是不必展示自己的躯体美而已。
告诉自己不要多想,根本没什么。但是总觉得同事的目光暗含些什么,他们总像在窃窃私语。而他们所关注的又似乎和自己息息相关。终于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钥匙擦入锁孔时才像找到了避风港。
“肖姐姐,你的邮件。来了都有快一个月了。对了,你的身体没事了吧,裴总亲自打来电话给你请的假,说你心脏不太好,没事了吧?”宋佳听到声音就推门喊她,快人快语递过一个特快专递给肖未言。
肖未言控制双手不要抖动,像接过万斤重量,就要拿持不住。
肥皂剧里典型的剧情,凡是被侵犯的女人总要接到一个包裹或者一封邮件,里面绝对是这女人不想见到的东西,更多的是里面绝对会夹带一封勒索或者恐吓信。
这样的剧情俗气而且无聊,但是却就在她身上重演了!
快递上寄信人处根本没有任何信息,邮政部门该工作负责的时候往往都是这样不负责任。她肖未言负责发送单位邮件的时候,寄信人的信息不填详细从来都不被允许。但是这肮脏的东西就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逃过工作人员的眼睛,再这么轻而易举地传递到她的手里。
“谢谢你。”肖未言对宋佳这样说,暗里是下逐客令的意思。她们的办公室就是对门,但是一起聊天的时候并不多。
“客气啥!对了,我有男朋友了,告诉你一声。”然后就乐颠颠的走了,随手还关了门。肖未言多么希望自己也是这样单纯的女孩,读不必出名的大学,做不必太难的工作,相亲然后结婚,就这么单一那该多好。
坐到*背椅子上,即使双脚是踩踏到地板上一样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她取出一把小剪刀,慢慢沿边缘剪开,伸手进去。像小时候要伸手去屋檐下掏鸟蛋,一边期望能摸到圆滚滚的东西,一边担心会摸到一条蛇,忐忑不安,战战兢兢。
是滑滑的东西,确定了。
拿出来,只要瞄一眼,就知道是自己的裸照,也确定了。
她起身把办公室的门锁好,一张张照片就顺到碎纸机里,听咔嚓咔嚓的声音,看半透明的机桶里慢慢撒下小小的纸屑,如并不纯白的雪花飘飘洒洒,终于再没有半片飘落下来。
她接着把特快专递都剪成小块,因为碎纸机幅面不够宽,这特快专递也太厚。最后,特快专递也终于在听咔嚓咔嚓的声音里洒落下兰色的雪花。
没有勒索或者恐吓信。
肖未言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拿出包取了片药吃下去。她最近房颤得十分频繁。
拨电话给左夫,就按1号键。按下去都成了某种习惯。
对方的彩铃里传出“回来,回来,回来我的爱”的声音,肖未言才意识到自己是拨了他的电话,慌忙想挂断的时候,声音已经从话筒里传出来。这声音打动她的灵魂也让她怅然若失。
“怎么的达令,想我了?”声音中带某种窃喜。她主动打给他,他总是这样得意。
“嗯,想你想得快完了,半夜眼睛都蓝了,赵本山都看成孙楠了!”她原本要哭出来,但是她抬起头,没有让眼泪流下来。他心情这样好她不要破坏,她曾经不管不顾地带给他那么多麻烦,现在终于才发现自己曾经践踏他的宠惯时那么肆无忌惮。现在她不能,她不要。
“呵呵,这才是我的小达令么!工作忙吗?领导没有找你麻烦吧?”
“没有。放心,我不给领导找麻烦就不错了!”她抹一把眼泪,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再让他担心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