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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2 / 2)

她看出我眼睛里的疑问,就轻声对我说时间已经不早了,恐怕护工马上就要来推你了吧。七床的话音还没落,车轱辘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接着就是一声狂喊:

“孟小萁——”

我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嘴里连声应着:“哎,是我。”

走在前面的那个护工仔细看了看我的眼睛道:

“昨天晚上没睡好吧,眼圈儿都是黑的。”

说着将平车掉了一个头,自己也跟着车转了个身,然后又说:

“一会儿躺在手术床上睡吧。”

接下来的一切我已经熟悉了,所以不用等命令,自己就开始做起来:把身上的衣服包括内裤全部脱掉,赤裸裸地爬到车上,平躺着,让两个护工用一副绿单子裹住我,只露出一个脑袋,像新生儿那样。

我突然觉得好象还有什么事儿没干,想了想,是梁雨,梁雨还没来,他说好一早就到,他是不会不来的。

天花板又在我的眼睛里旋转,我觉得医院里的天花板对病人来说极其重要,如果我建一所医院,我就让建筑工人在天花板上描龙画凤,好让病人们进出手术室,或做各种检查的时候心情愉快。而我看到的天花板是白色的、单调的、甚至是压抑的,天花板就像一条道路,通向我的受难所。

第二部分21克爱情 7(1)

临进手术室的最后一秒,梁雨出现了。他的脸冻得通红,头发很乱,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梁雨死死攥住我的手,说是堵车了,赶上出租司机是个慢性子,急死人了,生怕赶不上手术前见我。听梁雨的口气似乎此刻就是诀别,我大有下不来手术台的意味。

我侧过身子,心里涌起无尽的不舍之情,表面却装出很平淡的样子。

“不至于吧,”我故意装出很松弛的样子,以掩饰我内心的恐惧,“手术会成功的。”后面这句话纯数从我嘴里溜出来的,是一种下意识的结果,没任何实际意义。

其实我觉得,到了这份儿上,一个癌症晚期患者,手术的成功与否跟这个人的死活,关系已经不大了,说白了吧,你做不做手术都是个死,只是你要不要全尸的问题。一般人都选择手术,即垂死挣扎,因为按照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和做法,即便是垂死挣扎也比束手待毙好,与垂死挣扎相比,束手待毙是消极的,不符合中国传统文化“知其不可而为之”的信条。我当初脑子里有过放弃治疗的想法,也是想反一下传统,但我心里清楚,传统是万万反不得的,一个人反,十个、百个,甚至千个人都会来护卫,结果就是,由于你的反抗,传统愈发坚固,而你自己则加快了身败名裂的速度。遗憾的是,我将死无全尸,我的平整而光滑的肚子上将留下一道一尺多长的刀痕,这对于我这样一个疤痕体质的人来说简直惨不忍睹,我能想象得出我躺在灵床上时,那道又宽又长又红的刀痕是那样的醒目,甚至可以说神气活现。

在我手术以后的一次交谈中,张同坚决反对我如上说法,他说,那对于一个其他脏器的癌瘤,比如胃癌、肺癌、肝癌等等,施行手术与否是要考虑早期晚期的,的确,有的患者不宜施行手术;而妇科的癌瘤则完全不同,可以这样说,卵巢癌手术的最大失误就是不做手术。接着他给我讲了许多地方上的医院由于误了手术时机而使患者丧命的例子。我毕竟不是医生,无心跟他争论那些乏味的医学问题,我关心的是生命,我的生命。

“我能活几年呢?”我抛出这句在我脑子里转了一百八十遍的问题。

张同一时有点语塞。我猜他接受这样的问题恐怕已经成千上万遍了,他还是不能行云流水般地回答,这至少说明张同作为普通人的同情心没有泯灭,除去医生他还是个天生的人道主义者。

我说我是不是太贪婪了,这样问吧,我还能活几个月。

张同笑了,说,没那么严重,像你这样的患者,五年的成活率还百分之三十呢,你连这点运气都没有?

我说,这算你说着了,我永远是个倒运的人,命运之神永远不会对我抛眉眼的。

张同这次的笑容里充满温暖和同情,。

我被那两个护工七拐八拐地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一股极其浓郁的消毒水气味立即将我淹没了,一扭头,见张同和于捷像两根木桩似的齐齐地站在一旁,我用眼神与他们打招呼,张同要我别紧张,尽量放松,就把这当成只是睡个午觉而已。张同的话不起任何作用,医生不需要一副好口才,需要的只是一双灵巧的手,能够握着刀子剪子在一塌糊涂的腹腔里随意游走。

而我听了张同的话好象心跳反而加速了,似乎我的身体里只有心脏这一个器官,我整个的躯体都在随着心脏剧烈的跳动而拼命颤抖。我对张同说感觉很不舒服。张同对一旁的一个大夫说,给她氧气。又转头对我道:放心吧,你很快就没事了。

我的鼻子里插进了一根氧气管儿,一股有些厚重的气流顺着我的鼻腔溜进肺部,我全部的肺叶都为它的到来欢欣鼓舞。

一会儿的工夫,由于恐惧而来的心慌意乱随着氧气进入我的身体悄悄遛走了,我说:

“舒服多了。”

却见张同和于捷,两只手半握着拳停在空中,可见已经消毒完毕,只等给我开膛破肚了。

就在麻醉医师像烙饼似的,将我的身体翻过来掉过去的折腾了半天,最终将一管儿凉兮兮的药物推进我的脊椎,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于捷便用一个针样的器械触及我的腹部,同时问我:还有感觉吗?我点头,他就站在一旁等了大约一分钟的样子,然后又重复刚才的动作和问话。直到我的身体像根儿木头似的,就是有个人拿斧头把我砍烂了,我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只听于捷说声:好了。然后就有人用一个蒙了布的架子挡在了我的胸部,我的视线就仅限于天花板当中的那个无影灯了,我也就只能听到那些刀子剪子的“嘎嘎”的碰撞声,以及于捷他们偶尔的说笑声。

一开始我还饶有兴味地从那只无影灯的反射中朦朦胧胧地看到张同他们的模糊的身影,但没过一会儿,我的意识渐渐迷混不清了,我知道从我脚踝的静脉流入的药液里一定有镇静的成分,张同他们是想在阻断我的视觉的同时,扼杀掉我的听觉,我只好听从他们的指令了,严格地说是我的身体迫于化学药物的功效。

似乎我刚刚闭上眼睛,只小寐了一会儿,就又清醒过来。我又躺在病房里了,一切都是白色的,一切都安谧祥和,让你感觉到活着的美好,甚至充满了腐朽的细菌味儿的空气都让你觉得亲切,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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