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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2 / 2)

“让我来嘛——”另一个说。

中年汉子样子凶狠地推着这两个农民。一个穿着高级西装的胖男子朝这边走来,朝这群人喊话。顿时,这十几个人就跟疯了一般朝高级西装跑去,把高级西装围在中间,撕撕扯扯。

“让我去啊,让我去啊——”疯子们只会喊这一句了。

“我只要五个人——”高级西装把五个指头在空中张开,一边嘶声喊道,再次杀出重围,朝后逃遁……

正当保瑞看得发呆,一个老汉走到跟前。“不想预测一下未来吗?”老汉的手里提着一个好看的黑包,另一只手里拿着折叠式小凳子。他用一对有点狡黠的目光,端详着这个面孔有些傻气的年轻人。保瑞瞅着这个人的秃头,不由微笑了。

“我经常给处长、局长们预测未来呢。”老汉说。

保瑞一怔,还是摇摇头。

老汉正欲走开,年轻人上前问道,要不要翻译的手稿,内容精彩得很,出版不成问题。年轻人问老汉,你就不想当个翻译家吗?说着,把腋下夹的精致的文件包抖动几下。老汉上下打量年轻人,问,你是从哪儿弄到的?年轻人傲慢地说,是我花四年时间译出来的。老汉说,你咋不找野路子出版?年轻人说,我嫌出书麻烦。老汉沉默着,最后说,要不要为你的作品测测未来?年轻人一怔,说,迷信罐罐。老汉说,白痴,如今还舞文弄墨,真不如卖烤红薯哩。年轻人的身子,已经飘远。

保瑞凝视着老汉的背影。侯家堡的老人总是讲,如今的科技水平虽然超过明清,可人们的修养和某种文化底蕴却大大不如从前。只是在此刻的保瑞看来,那些不能跟金钱直接沟通的所谓文化,只应该象体衰色朽的头房老女人一样失宠。他更加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应该有钱,有很多钱,这是改变自己的唯一出路。

躺在火车站候车大厅的长椅子上,保瑞度过进城的第一个夜晚。这一觉,使体力得到恢复,心情也好了许多。清晨,他忘情地在广场上游来荡去,观察人们的穿着、说话、行走……目光冷漠而机敏。即是坐在塑像下面闭目养神,耳朵也在注意城市的每一响动。他盘算着最坏的打算:去百货店拾纸箱子,去餐厅拾啤酒瓶子……广场四周,有不少比他的境况还要糟糕的叫花子、浪荡鬼。这无疑在增强他的信心。如果需要,还可以去找保根。

他观察了广场上的各种小吃摊。秀娥告诉他,火车站一带的饮食是最贵的。他筹划过了,每天只吃两顿饭,中午一顿,晚上一顿,都是去深巷吃。最难的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或者只吃馒头、烧饼。万不得已,就去要饭,专门向公家的饭馆要。这些饭馆每天都有大量的剩饭剩菜。服务小姐若是不给,他就会象冉阿让老哥,不,象那个售票员,公然抢夺。服务小姐多半不会为一个公家的馍馍,把他送上法庭。

上午,他在理发馆剃了个光头。镜子里,又黑又瘦的脸上渗出怪异的凶相,模样有如刑满释放者。他于是后悔,不该剃成光头。可很快就想开了。让人惧怕,总比遭人歧视来得痛快。他每隔几分钟,就会看看线裤是否露了出来。

在一个小吃摊前,保瑞喝着牛羊杂碎汤,嚼着烧饼。

“味道怎么样?”中年摊主好客地问。

“就那么回事。”保瑞说。

其实这碗汤里的油水,比在家里一星期喝下去的还多。他忍不住还想再喝一碗。但最后却说,就那么回事。这句话,给他带来很好的效果。摊主给他弓了一下腰。这时,他对昨天损失了十块钱的事,开始另眼相看了,他也曾以诚相待过这个城市。站在街头上,他俨然如一条吃饱喝足准备寻衅闹事的壮狗了。只是意识到自己正在白白浪费时间,才恶狠狠地冲过马路。

前边,一伙人引起保瑞的注意。他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人行道上,或坐在马路旁边的护栏上,全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整个人行道,被他们占得只剩下一溜窄道。他们对过往的行人,特别注意。早在八年前,他就见识过在各类公共场所或周围混迹的闲人或恶少。每当年轻并着装入时的女子走过,他们的嘴里就会发出下流的声音。对付他们的最好办法,就是不予理睬。

前边的这伙闲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原来,一个女人的半个身子跌进了下水井。两个闲人走上前,一个站在女人身后,打算抱她上来。女人的两只胳膊凶狠地扑腾几下,他才打住。另一个汉子,拽住她伸上来的手。闲人们再次爆出刺耳的哨声。女人上来,汉子的手却不松开。女人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不用客气嘛。”汉子用娇滴滴的声音说。

四周的闲人们,顿时发出更大的浪笑声。汉子有如一个胜利者,扭着身子,回到闲人们中间。下水井盖被他们重新放好。

保瑞本来可以离开这个事非之地,再说他已经准备对这座城市尽量表示冷漠,可他看见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朝这边走来。她因为经受体内沉重的压迫,目光就有些呆钝。她的一只脚,就要踏上井盖了。保瑞大喊一声。她停下来。他让她从旁边走过去。她用恼怒的目光,瞪着保瑞。闲人们一片起哄声。

“讨厌。”她红着脸,从保瑞的身边绕过去。

一股怒气在保瑞的胸口膨胀。他朝闲人们扫了一眼,然后蹲下身,把井盖一下提起来,轻易举过头顶,走出十几米,把它扔进堆放垃圾的车斗。闲人们吃惊地望着这个大汉。两个闲人从马路边的护栏上跳下来,目光含着挑衅。几个身材高大的军人走到保瑞跟前,一个把他的肩膀拍拍,另一个递给他一支香烟,还给他点上。只这一会儿功夫,闲人们便散开了。保瑞把头扬起来,好象是向作恶的城里人宣布:小心点儿,侯保瑞不怕你们。

保瑞花了几天时间,走遍城市的各个角落。在城市最大的蔬菜批发市场,在垃圾站、废品收购站、劳务市场,到处都留下他的足迹。一到晚上,他就会拖着疲倦的身子,来到火车站候车大厅,躺在冰凉的长椅子上。他没有感到不幸,虽然在侯家堡可以睡在被窝里。那种日子不属于他了。只要想到保根都能待在城里乐不思蜀,他的仓皇不安就减轻了。何况,身上还装着将近一百块钱呢。他感受着金钱的巨大分量。

他来到西区的一个煤场。煤场很大,一座座巨大的煤山比周围的许多楼房还高。一些汉子散漫地打着煤砖。他们不仅身上是黑的,脸也被染成了黑色,唯独只有眼白和牙齿放出一点可怜的白光。这些人的样子表明,他们不久以前还是农民。

三三两两的顾客,在煤场里走动。在一排平房前,一些顾客跟拉煤车的汉子们讨价。一个又瘦又矮的拉煤车的小伙子,得到保瑞的一支烟,正跟保瑞聊得起劲。

从小伙子这里,保瑞了解到有关这个煤场的许多情况。由于城里的饭馆越开越多,小吃摊位也越摆越多,煤场在夏日也大有生意可做。在煤场里干粗活的,都是从本省或外地农村来的。所有这些拉架子车的,打煤砖的,往汽车上装煤粉的,都属于一个煤帮。外人单枪匹马很难闯进来。刚才那个撒尿的汉子,是二帮主,外号六麻袋,意思是在这个煤场干了六年,喉咙里吸进了六麻袋煤粉。拉车是最低等的,也最辛苦,挣钱最少,除了挣顾客的钱,煤场不另外付钱。这些人被称为散工。散工干两三年,就有可能成为临时工,也就是定工。定工又分小定工和大定工,大定工也称大工,一般能受到煤场的器重,有的还负点责任。要从散工熬成大工,没个五年不行。大工里最行的,就是大师爷、二师爷,最多可以排到五师爷、六师爷。此刻蹲在那边抹煤砖的矮胖子,就是大师爷,外号五麻袋。此人智力过人,性格凶悍,连当年的七麻袋都不是对手,被赶跑了。小伙子讲到此人,眼里露出几许敬畏。保瑞却感到几分好笑。

听说保瑞想干几天散工,瘦小伙很热心地说,他跟二师爷关系不错,可以去求求。保瑞正犹豫,瘦小伙已经去了。

昨天,保瑞在街头站了一天,也没人前来叫他干活。几个站大脚的都说,现如今站大脚的太多,有时几天都揽不上活儿,价钱也被压得很低,一个月下来,也就能挣上一个人的口粮,和百十来块零花钱。保瑞得知,煤场活儿虽苦,却有挣头。

瘦小伙跑回来,有些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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