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构简洁,重心突出,内在张力大。
语言泼辣,尖锐,细腻,朴实,充满生气,加上主人公那独特的性格和智慧,使感情和思想很容易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注重现实感,生活的信息量较大,让人感到厚重,亲切,真实。特别注重细节的丰富性和生动性,在纷杂万象的事态中去叙述和描写,具有相当的震撼力。不论对生活场景的描写,对世风的临摹和分析,还是对所谓的知识分子的刻画,很容易使读者产生共鸣。
可读性强,把严肃的思索尽量用小说的情趣加以体现,追求深刻,但不沉闷,追求本质,却通过有趣的现象入手,具有本质上的幽默感。
人物丰满、有特点。一部小说如果没有一些有个性的人物作支撑,那只能供人在某几天里轻薄地消遣一下。好小说都是靠不朽的人物传世的。作者一贯追求的目标就是创造有个性、有思想、有滋味的人物,让人们不易忘记。人物内心的二重矛盾,性格的复杂,心理的多侧面,甚至对复调手法的运用,使人物更加真实饱满。读者通过人物去感受与领悟时代的精神与气质。
总之,这是一部非常值得一读的小说。
第1章 沉重的土地
这一年冬天,湟水谷地没有见到一片雪花。到了春天,气候变得异常干燥。由西伯利亚吹来的冷风,使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呛味。河水的颜色开始变黄,涌浪却远没有了往年的气势。河浪里夹裹着由上游漂来的就将最后融化的软冰,撞击着河岸,渗透着土崖的裂痕……河水的土腥味,也在按着惯性变浓。古老的风车早就掏不上退缩了的河水,却依然不甘沉寂,扭动着苍老的身躯,吱吱作响。于是,空气里不仅弥漫着春天的淡淡的腥气,也搅和着阵阵使人心烦的沉闷……
当带着丝丝暖意的气息在大地的上空变得更浓,湟水谷地一年一度的播种,谁也无法抗拒地又开始了。连着几天,侯家堡村沿河一带,到处飘扬着翻耕的黄尘。过不了一两天,山上的坡地也将开播,那里沉睡着侯家堡村的大部分耕地。
这一天,彩珠家的河边地也开始翻耕。小叔子保瑞在前面牵马,她在后面掌犁。身上越来越热,她把棉袄的纽子解开,露出里面的棉线衫。红色的棉线衫洗得发了白,出现窟窿的地方,露出白白的皮肤。衫子肥得没有样子,一看便是拣自己男人的。
还在西伯利亚最后几次寒流席卷大高原之前,堡子里许多年轻的妇女就脱去肥厚的棉袄,换上鲜艳的腈纶毛衣。姑娘们在村道上的欢声笑语,在堡子上空久久回荡。当寒流卷来,姑娘们的鼻子被冻得发红,却怎么也不肯再换上棉衣了。
彩珠白净的脸上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润,汗水如晶莹的小虫爬满了额头。她望着上身只穿了件蓝棉线衫的小叔子高大壮实的背影,轻轻喘息一下,再次把犁攥紧。望着脚下深深的犁沟,她的脸上仿佛有了一点欢悦。然而,这股情绪很快就被眼里的疲倦和固有的沉重扫去了……蓦地,她一个趔趄。
保瑞用不耐烦的样子扔掉缰绳,走到田埂前,点上烟。他在土坑里撒了一泡尿,出来,望着阴霾的天空,眼里再次透出那种让人心烦的冷漠。不久,彩珠看见,他正用黑亮亮的眼珠子抠着她的胸脯呢。一种难以抑制的恼火,顿时涌上心头。然而被冷风吹得身心麻痹了的女人,依旧那么站着,敞着胸,让棉线衫底下两堆丰腴的肉团,随着呼吸而有节律地一起一伏。
河心,由上游漂来的小杨树那露出水面的根须,闪耀着水晶般的光泽。树身在旋窝里打转,怎么也挣脱不开了。
女人的两眼一时望得发呆。保瑞说了一句什么,她没有听见。遽然间,她扭过身,走到田埂前,背向河水坐下来。一双因为黑白过于分明,就反而显得有些沉郁的眼睛,望着远方发出淡蓝色光泽的突兀的雪岭。渐渐地她就象僵了一般,一动不动了。
#
“这球天气。”保瑞朝前方啐了一口。
保瑞走过来,在彩珠的身边坐下来。她的一缕头发,在风中轻盈而虚弱地抖动不止。这使他不禁又想起了自己三年死去的女人来。莲花死时还不到二十七岁,他刚过三十。女人整日不吃不喝,脸色渐渐发黑,后来就死了。到底也不知得的什么病。女人留下四岁的女儿春芳,和三岁的儿子黑虎。人们都说,莲花是让保瑞给气死的。他酗酒,抽烟,有时还耍耍钱。一次,连买化肥的那点钱都拿去耍了。莲花一跟他闹,他就跑出去喝酒。女人就给气死了。人们还说,女人临死都不肯正眼瞅保瑞一眼。莲花死后,他还是喝酒,却不再耍钱。三年来,没见他耍过一回。就又有人说,保瑞终于悔改了。他听见,轻视地一笑。
“秋冬就要重新分地了,你却给地里上了那么多肥?”保瑞今天终于开口,“你以为人家还会把你分到河边,让你再占一次便宜吗?”他嘲笑地打量着这个女人。
“我没想占谁的便宜。”彩珠的嘴,总是很硬。
她想起十六年前嫁到侯家堡,给得过小儿麻痹症至使下肢残废的保顺当媳妇时,大队长侯德旺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闺女,甭怕,将来大家会帮着你的。”
那是一九七五年,文化革命末期,彩珠刚刚二十岁。她的家庭是地主成分,爷爷还戴着地主帽子,所以能嫁给一个出身贫农的残废,从此变更门户,她还是从内心里感到幸运。她的懦弱的心,早就被地主的名分压抑得要憋死过去。就要成为贫农家的媳妇的那几天,坐在母亲的炕沿前,她几次哭成了泪人。
接下来的三年,她的一个妹妹嫁给张家堡三十五岁的光棍汉张守义,一个妹妹嫁给县中学四十岁的摘帽右派许泽清。庞家唯一的儿子敬文沾上改革的光,考上省外一所大学的冷门。参加工作后,在西藏北部的一次冰川考察中被雪崩埋了。得知儿子的死讯,父亲一夜间头发白了一片,母亲很快把一双眼睛哭瞎。
“八一年那回划地,全村人都同意给我这块河边的,他们如今会翻脸不认人么?”她的脸色严肃而苍白,“他们会忍心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