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醒来后,便被他逼着喝这苦水,喝得我打个嗝儿都冲着一鼻子的药味。我捏着鼻子,甚是嫌弃地将碗推到桌子另一边,摇了摇头,“不喝了吧,我现在健步如飞,再喝这药我才要中毒呢!鲜于凕中的毒比我还深,难不成他也天天喝这药?”
慕瞳的桃花眼在我话落之时变成了一双死鱼眼,但那死鱼眼还能镶在一张笑脸上,真是难为他了。“你能跟三哥比吗?你究竟是喝还是……”
眼看他要使出狠招来,这时却天助般地杀出个人来。来人与他恰恰相反,一张脸半点表情也无。那不就是席湘沉吗?我乐颠颠地朝他挥了挥手,招呼道:“橙子,许久不见,你还这么老成呀。”
席湘沉眉梢一跳,望了我一眼却没理会,只向旁边的慕瞳道:“公子,大将军请你去偏殿议事。”
“议事呵!快去吧快去吧。”不待慕瞳回答,我已经连连叫好,接着伸手顺过他手中的药碗。
慕瞳无奈地冷哼了声,“把药喝完!”我乖顺地点了点头,他好似不怎么放心,走前不忘向席湘沉嘱道:“湘沉,看着她喝完。”
席湘沉对我极不耐烦,但拗不过这慕三公子,终于首肯。
药终究是没喝,被我一高兴滑了手,翻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席湘沉闻声回过头来,翻了个白眼,“到底是他高估我了,还是低估你了?”
我没理会他,兀自牵了下裙摆,何不说慕瞳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下了几日的雨,海棠枝头已未剩几簇繁华了,金汤城果然未变,好似那数月的战乱不过是一声梦魇。除却那茶寮里的几个迂腐书生言说着满腹的牢骚,一切都和谐得让人有些惊叹。鲜于凕确有些本事,带兵自然不用说,这治城也有一套。
席湘沉是被我硬拽出王府的,他一个翩翩君子整日窝在宅子里很是可惜。今日日头正好,出来晒太阳的大家闺秀也多,自王府到茶寮,这一路上席公子不知引来了多少目光。这可不是,那茶寮对面是一乐坊,如今正有姑娘隔着窗瞅着他呢。
我见他沉着一张脸,不禁用手肘捅了捅他,细声道:“橙子,你看那边那位姑娘人长得漂亮不说,还是个带玉镶金的,她可是金汤城首富的千金,其父视之如宝,曾说过若谁娶了他女儿,那他便以三郡为礼。这可是富可敌国呀,你可别放过机会,人家小姑娘一直看着你呢?你……你干嘛这表情?”
我这厢说得龙风凰舞,却不料席湘沉听得乌云密布,一张俊脸快拉成马脸了,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个念头悠乎闪过,砸舌地道:“你不会是不喜http://www。345wx。com欢女人吧?嗯这,人各有志,不过不知道你喜http://www。345wx。com欢的是……”
席湘沉没说话,想来是默认了。见他不避讳,我也要显示一下我百川纳海的……见识,于是继续道:“不会是那朽木吧?啊,一定是,否则你怎会觉得我如此碍眼,不过你放心,我绝不妨碍你……们。”
这话说得倒是自然,不过心里还是怪怪的。听得多了,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断袖,不由得又打量了他一番,终于叹道:“橙子,老天爷真是够刻薄你的。你说你长得如此风流,却生了一张面瘫脸。断袖如此稀有,你怎么偏偏看上了朽木。他……他那样儿一双吊梢眼,整日嬉皮笑脸不正经,还厚脸皮,嘴又贱。我看呀,你还是趁早另择佳偶吧,以免耽误了自个。”
席湘依旧一张黑锅脸,正当我觉得自个是不是说错话的时候,却见他猛然拍案而起,指着堂子另一边拧眉道:“你们几个休要胡说,大将军怎会是这种人,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我被他吓了一跳,歪着身子避开那从未见过的气场。脾气好得任人拿捏的橙子居然怒了,而且那张面瘫脸竟然做出了颇为生动的表情,我悄悄地换了个方位坐下,探头去看着那一群激怒他的人,哎,不过几个酸书生而已,看把他气得……念头又是一闪,莫不是……
正当我“莫不是”的时候,两边已经是箭拔弩张之势。
一方说:鲜于凕是表面仁义,内里却是暴戾得很,比如他将平昌王囚于城外,实则一直都往死里折磨。对这金汤城的城民亦会如此,何为先礼后兵也。
另一方则说:鲜于凕取信于朝廷,是顶天立地的人,说一不二,怎会做出此等事来。何况真要血洗金汤城又何必玩这么多花样。鲜于凕的名声都是被某些自认为学富五车的酸书生给玷污的。
席湘沉的话我倒是赞同的,鲜于凕除了冷了点,还是不如传闻中可怕的,近几日,甚至觉得他……很是有趣。自从中毒事件后,鲜于凕见我还是一幅“借了他的米还了他的糠”的臭模样,但却未提过打赌之事,也再没朝我大喝“滚开”两字。
被人一闹,茶寮里顿时热闹起来,就连那窗户边也集了好些三姑六婆。本姑娘向来喜爱和谐,而且脸皮也薄了些,如今橙子的势气如此“风光”,实在有些不不适应。为了我这脸面,不得不去劝解一番。
那边窗下的酸书生已经气得是脸红脖子粗,见我一走近便将眼角一顺,朝着我狠狠地挖了眼。
“兄台……”我正待开口,那后半句还未吐出,酸书生却已将我打断,没料到他指着我的鼻尖便是一阵骂,“我认得你,你是杞山那位吧。别以为你打扮成这样我就看不出来了。”
我挑了挑眉,没想到本姑娘如此有名,伴成公子模样也被他认出。我向则边移了步,错开那根泛着酸味的手指头,“那兄台可否给我的薄面,这茶算我请了。”
许是我这脸面太小,只听书生哼了一声,吐出两个熟悉得早已没了厌恶感的字。
“妖精。”
我没甚言语,兀自走了回来,经过一桌子,顺手抓起茶杯掷了过去,“我可不是君子,不知道什么动口不动粗。”
杯子从书生的头顶飞了过去,“啪”的一声吓得他一怂,半晌说不出话来。对付这样的人,便要用适当的办法。转过头去,席湘沉颇有几分佩服地抿了一丝笑,在袖中竖了竖拇指。
第15章 救人未遂
被人搅了兴,这茶喝得索然无味了,于是早早地出了茶寮。日头当空,时辰尚早。许是刚才费了神,身边的席湘沉也像打了霜的茄子般蔫蔫的,那一身贵气已所剩无几。
“回府了。”他道。
我挑了挑眉,不禁道:“难不成你真看中了鲜于凕那八面阎罗?”
他一怔,半晌才敛了眉,“三公子说你思想奇异,不循常礼,还真是这么回事?”
“怎么回事?那你紧张什么,还在茶寮中大吵大闹?”对他这不诚肯的态度我颇有些不满。
“只是……”他脚步滞了下,双眼闪过一丝辩不明的情绪,眨间又恢复如常,轻叹了口气又道,“进城已数日,城里虽看着与平日无异,但官员不过都是表面恭敬,而城中的百姓亦是心有不服,只怕到时一呼百应,稍有不慎反受其祸。那书生大庭广众扇风点火,我岂有不怒之理。”
席湘沉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的,这历朝历代也都有例可循。我尚且接受了他的解释,点头认可。“好吧。既然你想回府就回吧,我自个去逛逛。”
“逛?”如今那张脸已不如初见那样僵硬了,听闻我要“开溜”一双修眉顿时提了进来,“逛去哪儿?”
我寻思片刻,觉得不用相瞒,便随意答道:“城西平昌王府别院。”
王府别院软禁的人便是平昌王了,那酸书生说他被鲜于凕折磨得不成样子,本姑娘听了心情甚好,自然得去看看。
“那里有人守着,看你如何进去。”
席湘沉分明是在挑衅,还拿眼角瞅我。我不屑地回望了过去,本姑娘做事怎会没准备,伸手进袖,从内取出一块明晃晃地牌子,上面大字写着个“令”字。“怎样?这个可好用?”
“你……”他咂舌,“偷来的?”
“借!”我纠正道。这令牌是慕瞳随身带着的,前几天落在了我院子里,于是我就随手“借”来了,这确不算偷吧。
守院的兵士见我有令在手,又有席湘沉作保,未多问半句,便笑着将我俩放了进去。
已逾一月,此中依旧是垂柳千绦,无奢华亦无喧哗,只是再不见飘飞沾衣的絮花与那天籁一般的萧声。是了,这别院我是来过的,便是那日余世子追我至此,后来遇到那白衣男子的院子。
今日再来巡一番,才发现不过就巴掌大的地儿,比起那金碧辉煌的平昌王府简直是低调得有些高调。不过在金汤城混了多年,也听说过有个别院,但没想到竟是这里。
“想什么?”席湘沉不耐烦我走得太慢。我回过神来,赶了几步与他并肩,“橙子,你们进城时,这里面可有住人?”
席湘沉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