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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北没有忽视她眼神中暴露的种种情绪,只是旁人如何看她对她来说并不怎么重要,只侧了侧身。
“谢南就在里面,”潘赛安笑着道,“进去吧,不打扰你们了哦。”
秦悠闻言脸上浮现红霞,赧然一笑,“我……”
她向前两步,往身后看了一下。
潘赛安体贴的给她关上门。
第10章 复制品
医院走廊好像一年四季都冷飕飕的,顾北北刚才在病房里积攒的那点睡意此刻全无,只是双目依旧无神,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潘赛安还拉着她的左手,便用右手弹了弹潘赛安的手。
潘赛安:“……?”
“松开了。”顾北北道。
“哦。”
潘赛安的手很好看,十指纤细修长,没有任何粗糙磨砺的感觉,指甲都是健康莹润的粉色,顾北北多看了一眼,被潘赛安发觉,调笑道:“怎么,后悔啦?”
顾北北笑笑,“你学乐器?”
潘赛安听到这句脸一下子垮了下来,“钢琴。”
他这么坐不住的性格学钢琴,顾北北想了一下那画面,觉得很“美好”,顿时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喂,你这是幸灾乐祸啊。”潘赛安站到顾北北身前,严肃道。
“我学二胡。”顾北北道,“什么时候给你拉个二泉映月?”
“然后我就成了出场自带bgm的男人,什么时候穷了,往地上铺张报纸,端个破瓷盆,蒙上眼睛,唱小白菜,地里黄,两三岁,没了娘?”
“不不不,有一点你弄错了,”顾北北摆手,“不是小白菜,是老白菜。”
她略一侧头看到潘赛安略带幽怨的眼睛,心中那堵着的压抑终于消退下去,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松的声音有些大,潘赛安听到后又笑起来,“你这么紧张他啊?”
“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以后要成为一家人了。”
潘赛安的手握紧,“什么一家人,你这就私定终身啦?怎么之前我没看出来一点苗头。”
“你看什么苗头啊,”顾北北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思绪都跑到外婆桥了,是他爸爸和我妈要开始第二春。”
潘赛安脸色有些窘迫,为了解除这种尴尬,他眨了眨眼睛,“哦~原来如此。谢南比你大,你以后难不成还要叫他哥哥?”
顾北北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成天都想些什么?”
“吃喝玩乐和睡觉啊。”潘赛安丝毫不为自己的胸无大志难为情,“以后学一手美食,找个慢节奏城市,买个小院,春植葡藤秋收果,闲来酿酒相对饮。再学一学赵明诚和李清照夫妇,赌书消得泼茶香,这时候吟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岂不快哉!”
顾北北微怔,这想法倒是和她不谋而合。
“你父亲会允许你这么做吗?”顾北北想到他的身份,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潘赛安脸色黯淡下来,有些闷闷不乐,“大概……不会吧,不过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他眼中又散发出那种光彩,明亮灼人,让顾北北也觉得温暖起来。
两人在楼下待了十五分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上去,推门进去的时候秦悠和谢南在小声说些什么,言谈甚欢,抬头看到人回来了,话题戛然而止。
潘赛安先告辞,秦悠见状也不好意思继续留下来,将老师的作业和叮嘱说给谢南听,顾北北想着要不一起走,结果谢南开口了:“顾北北,你留一下。”
秦悠眼中爆发光芒慑人,视线如若有形,顾北北想必要被挂在墙上了。
“你们先走吧。”顾北北和潘塞安告别。
潘赛安趁着侧身时偷偷问顾北北:“我还能不能请你再做一次糯米肉丸?”
“等我有时间。我会做的可不止糯米肉丸。”
潘赛安得到肯定回复,有些得意忘形,走路飘移,错肩时嘴唇触到顾北北,两人俱是全身颤栗,抖了一下,各自错开脸道再见。
“再见。”
人走室静好谈事,“你叫我留下来,什么事?”
“我爸……谢阳他怎么样?”谢南今天见到的除了护士就是护工,晚上才有人过来探望他,他只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他和谢阳一同进医院了,并不知道谢阳现在的状况。
“你想问,打电话不就好了?”顾北北没有当别人沟通桥梁的意思,沟通沟通,有沟就通一通,不然一直这样拖下去,事情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当年的事应该另有隐情,谢叔叔瞒着谢南想必是为了不让谢南难堪,但现在已经不是关系原地踏步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我!”谢南憋了一个字终于说不下去了,趴在床上,藏起自己的面部表情。
顾北北索性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他开口。
良久,谢南爬起来,盘腿坐在床中间,和顾北北面对面。
“他说的对,我整天吃他的穿他的住他的地盘还花他的钱,最后反过来指着他骂,确实没有这个道理。”谢南声音沙哑,“我自己脊梁都没有挺直,还去骂别人是乌龟王八蛋,也真是有够可笑的。”
顾北北想了想,点点头。
谢南额头青筋暴起,一副咬牙切齿却说不出话来的模样。转念一想这事和顾北北又没有关系,他在这里和对方置气更显得可笑。
夜幕降临,病房里没有开灯。
床上只看得到黑魆魆一坨,顾北北窝在椅子中,听谢南开口讲过去的故事。
“我恨他,也恨我自己。”
“如果不是谢阳打电话要求离婚刺激了她,她喝酒解愁,如果不是那晚下大雨我还在网吧玩游戏,她出来找我给我送伞,如果不是那个司机疲劳驾驶撞了过马路的她……或许一切都不一样。”谢南头上的纱布在夜色中依旧清晰,他将头埋在膝盖间,一阵阵恶心袭脑,痛苦的他只能倒在床上,像一具临死前忏悔的尸体。
“这件事,错在我。”谢南低声道,“我才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谢南。”顾北北伸手,想扶他起来,却被谢南一把抓住手。
紧紧抓住,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敢松开。
谢南说,他最不能原谅的是自己,但他同时也不能原谅父亲,他们都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想我身上流着和他一样冷的血,一样恶劣,不然为什么我会和他一样对妈冷言冷语?”
“我小时候很崇拜他,白手起家,打造出一片天地,那时候我以为他时常不回家,是公务繁忙,然而再怎么公务繁忙,也应该抽出时间陪家人——但他丝毫不关心我,我记得小时候不论是画画得了夸奖还是考试得到赞誉,到他面前他都能无动于衷,没有任何一次去参加家长会,就算是严父,也会提出来要求吧?但他除了定期打钱,从来没有表示过感情。你见过一年只说两次话的父子吗?我和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