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同心一边笑,一边还是拿起那碗由於放了过多乱七八糟药物而变得一点甜味都没有的红糖水,慢慢饮了下去。苦虽苦,但只要想到官轻痕熬煮此物时的用心神情,便觉得甘之如饴。
在苗疆风物中成长起来的官轻痕,有著迥然於中原之人的特殊性情。雅同心忽然觉得,莫谷教里有他这样一个人,倒也不如先前那般惹人不快了。
只是那天过後,已是三日不曾见到他。他与官轻痕相识不久,虽可谈惺惺相惜,生死之交倒远远论不上。两人间只不过短暂数十日相处,怎会乍然分别三日,就有惦念之情,时不时袭上心头?
木勺里的水洒完,雅同心还擎著木柄,在晌午耀眼的阳光下默然呆立了片刻。
又或者,大抵男子,都会对与自己春宵一度过的人,产生身体上的依恋与独占欲,不论对方是男是女?
那末官轻痕可会对他……
一声轻咳自身後传来,打断雅同心遐想。
雅同心转头看去,当日仪典厅中见到的尊贵气势少年,正与一名面色冷然的俊朗青年一同并排站在他身後,微微笑著:“夏离,谷中生活可还习惯?”
记得这名少年叫锦鲤,如果没记错,正是官轻痕所说莫谷教与他修为不相上下的四名人物之一。
没有忘记自己入教的初始目的,雅同心收敛了对那人心猿意马的肖想,颔首微笑:“承蒙关心,夏离有赖其他教众兄弟帮衬,这几日已渐渐熟稔谷中气候与地形,并无不便之处。只是闲适几日,总觉蹉跎时光。”
锦鲤细心打量他。
仪典厅初见,只觉这中原人外貌俊朗,容姿非凡,胆识亦过人。此番前来,存了别样心思,试图从他嘴中探听出教主是否真与他行过猜想之事,又是为何缘由。
莫不是相中此人相貌?这人俊则俊矣,也非具有潘安宋玉之貌的美男子。
以教主心性,又不似会对男子动心之人。
那麽,或许与才干相关。不如试他一试。
便接著他的话头,似不经意,道:“其实锦鲤此次前来,有一事相托。原本顾忌夏兄弟初来乍到,委托如此重责大任,恐有强人所难之嫌,是故不知如何开口……”
“哦,请说无妨。”
“谷中有一处险地,自我教迁徙来此谷,一直不曾深入该地腹地。每每差人进入探查深浅,非死即重伤,最好的也不过推入几十里远。据进入过此间的教众言,内中生长诸多未曾眼闻的神奇物种,若能驱除迷障,将之为我教所用,定是莫大功劳。”
雅同心听他口吻,像是怂恿自己孤身深入。未知之境,险恶非常,但若能单枪匹马拿下,大概是能见到莫谷教教主、直入莫谷核心的一大捷径。
横竖他进入莫谷教,也不是为了养花弄草、居家过日的生活而来。
剑走偏锋,险虽险,说不定可离目标迈进一大步。
“夏离生性好奇,既有此等妙境,让夏离前去探查一番,亦是为莫谷贡献心力。”一口应承下来,“请告知方向与大致注意事项,待夏离准备一二,不日即可动身。”
“那处凹陷之地,名唤‘夕断地’,顾名思义,日暮西山後最是险恶。至今为止,折损在该地的教众多是不曾留意到夕阳西下时分,仍逗留其中而遭遇不测。夏兄弟切记时限,最好拂晓时分动身,至夕下将至时火速撤离。”
给锦鲤这麽一说,反而更加勾起跃跃欲试的心意。夕阳西下後会更危险,说明内中毒草或毒物,在夜间活动愈加频繁,这种阴毒之物,抓来炼蛊炼毒乃是上上品。
雅同心盘算一番自己应该携带的物件,又细细听锦鲤交代其余诸多细节,心里已暗自决定不探出个子丑寅卯,绝不轻易撤退。
少年面带微笑与雅同心讲述夕断地时,一旁的赤尾青始终一言不发,默默观察著雅同心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待两人与雅同心道别,回归住处时,锦鲤问他:“未经教主许可,我私自将他遣去夕断地,你是不是觉得有些许过分?”
面容冷淡的男子闻声斟酌半晌,慢慢道:“你有你的做法。”
少年哀怨看他: “……所以你其实不赞成我这般拿人命试探?我是为了教主好。”
赤尾青又沈默片刻,依然很缓慢的回答:“这个人,不会死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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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锦鲤约好第二日出发,雅同心从他走後便开始在房内忙忙碌碌收拾。晚膳时分过去好久,都没想起来要进食,直到月光自窗格中倾洒进来,才觉察出肚子饿了。
正要走到屋外的灶台旁,随意煮上一些米粥进食,忽然一道人影翩然降落在房前,雪白色衣袂翻飞,月华下,皎洁脸庞如玉美好。
“官轻痕?”
骤然见到白天思念已久的人,雅同心愕然之余,又掺杂著自己也道不清的丝丝窃喜。
官轻痕手里提著一坛酒,默然立在他面前。
两人四目交错,从对方眼眸中清楚看到倒映著的自己身影,同时想起不久前那场身体厮磨、耳鬓交缠的春色。
官轻痕只是不言不语,一径盯著雅同心看。雅同心只觉颊边泛热,给这样毫不掩饰的目光盯牢著,手脚一时不知往何处放;但又清楚知道,官轻痕并无责怪或为难他之意,仅仅是习惯了不加遮掩的直接注视对方罢了。
但官轻痕越是坦率,他就越是觉得占到便宜的自己心虚。
“你……身子可好些了?”
不约而同的,竟然同时开声问出一模一样话语。
第十六章
同时出声,同时戛然而止。
官轻痕挑了挑眉,目睹雅同心俊脸陡然涨红,甚觉可爱。
他微微笑著,并不避讳的告诉他:“在房内调息了几天,为试验成效,刻意减少了惯常药汤的分量。似上回一般手脚冰凉险些窒息的状况没有出现。”
其实雅同心原意不是要问他寒症可有好转,他关心的是那给自己进犯凶狠的不可明言之处,有否因初次交欢剧烈而留下伤口。
但官轻痕误解了他的话意,雅同心又不好直白问他“你那里还疼麽”。犹豫不决间,视线在官轻痕脸庞上来回打转,看他面色嫣红,唇色淡粉,眼眸流盼间竟煞是灵动。
雅同心心头狠狠一跳,只觉此际的官轻痕看来,比之从前多了一分风流仪态,好似吸足精气的妖魅般惑人。
难道,男子与男子间吸取精气,亦能成就另类的妩媚妖娆?
他按捺著狂跳的心息,深吸口气,笑道:“如此说来此法有效。能为官兄尽一份绵薄之力,夏离荣幸。”
“你身子可养好了?”官轻痕问。
“呃,其实,这点小事对我几乎造不成任何伤害……”雅同心暗暗在内心补完未说出口的後半句:只除了在面对你时,会偶尔出现呼吸加促的小小紧张……
“那我便放心了。原本还担心采阳之法,会不会给你带来莫大困扰。”官轻痕飘然到了他身边,笑道,“我不善饮酒,不过,今夜却很想与你月下共饮,聊表感激。”
“你……你承欢不久,只怕酒液会……刺激伤口……”顾忌著措辞,雅同心不想冒犯到他,又不希望他罔顾身体肆意妄为。
不等他吞吞吐吐委婉表示完,根本没在听他说话的官轻痕已抬手拍开坛盖。
一仰脖,琥珀色液体汩汩灌入喉咙。随著吞咽动作,修长白皙的脖颈毫不设防裸露在雅同心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