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问话,甚至无法呼吸。他占据了她的整个空间,盗走了她肺里全部的空气。当他与父亲的邻居交谈时,西班牙语流畅丰富,与那女人尖锐不连贯的话语相比,他的声音里带有一种欺骗性的柔和。之所以说带有欺骗性,是因为他回转身用穿透一切的目光紧紧盯着她,脸上带着令人心寒的嘲讽的微笑,冷冷地告诉她,“你父亲已离开家,几个星期后才会回来。不过我已经被告知了他的去向。”而当他转向他的同胞时,又变得亲切起来,笑容灿烂,邻家妇人也向他回报以微笑,让莎拉备感不适。
人们说男人见到漂亮脸蛋就会变成傻瓜。同样道理也适用于女人。如果一个性感的男人向她们施展魅力,她们也一样会一塌糊涂。
但这样的女人决不是我,她想。她保持着更清醒的理智,非常明白此时父亲将面临严峻的问题。她用冷酷的蓝眼睛盯着这个可憎的男人,以命令式的口吻说:“我一直以来坚持与你信息共享。”
“真的吗?”他缓缓地挑一道眉,微笑着提醒她,“你和我信息共享了吗?我不这样认为。我怀疑代理人一定告诉了你什么,让你那冷酷的小脑袋瓜飞速地运转。你使我如此费心地追随了你一路。”
他仔细地翻看修剪得平滑完美的指甲,继而投她以尖锐嘲讽的一眼。“我发现这场拉练非常累人,所以我将垄断我所知道的消息,作为对你的惩罚,你一定赞同吧?”
愤怒的火焰在她的眼中升腾,随即又寂灭了。为了他那该死的消息。莎拉后退了几步,两腿气得直打颤。
他回转身子,丝质的白衬衫在宽阔的肩膀处打着优雅的皱褶。踱步离开时,他笔直西裤下修长的腿无法掩饰优雅傲慢的步态。
她怔在了当场,不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了:他竟然径直走开,拒绝说出皮埃尔的去向。热浪蒸着她,好似期望她马上打道回府,她仿佛相信她那死脑筋、自私自利的父亲的确从无知少女呵护备至的家人手里诱拐了那女孩。她甚至做好了心理准备,随时等待从某个西班牙医院打来的电话,告知她父亲已被送往急救中心。
她紧咬嘴唇,直至感到疼痛。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她呢?怎么敢,他决不能就这样溜走,她坚定地想。
抓起外套,拎上行李,她飞跑着紧随他那高大的背影,上气不接下气。她的头发散落下来,潮湿的发梢贴在太阳穴上。
正好及时赶到。他正打开一辆红色法拉利的车门。她只能立刻采取行动。因为她不可能步行尾随其后,她得阻止他离去。
用尽她最后一丝力气,她飞扑过去,将身子横亘在他和车门之间。她恨恨地想,是他迫使自己象个假小子一样,全无她一贯的尊严和高雅的举止。
卡萨斯纹丝不动,只留下刚够她容身的地方,而且卡上去,他并没有吃惊的表情。他自负得让人害怕,莎拉厌恶地想。她咬紧牙关,极力想平复自己的呼吸,以便能够作简短的声明。
但是,她的气喘反而更厉害了。为了尽量离他远一些,她不得不抵着身后火烫的金属车门,只觉得后背被炽烤得格外厉害时,她不由得有种焦灼眩晕的奇怪感觉。
“你有什么要求,朋友?”他的声音缓和,平静而富于情感。难道令她骨盆里产生纾缓、旋转的感觉是巧合吗?
莎拉大口地喘气,她的肺挣扎着获取空气。精心梳理的头发散落在她的肩膀上。
她明亮的眼睛因愤怒而眯起。她憎恨失控的感觉,恨他让她落到这般地步。而卡萨斯却用一种戏谑的眼光看着她,她恨不得马上远远离开他,然而理智告诉她不能这样做。
他知道皮埃尔的去向并打算抓住他,向他施加报复。即使他没有说出,那双黑色的西班牙眼睛也流露出了他的意图。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要在两个男人会面时在场,至少扮演一种调和的角色。
他两手放在闪亮的车身上,将她环在他的双臂间。他结实修长的身躯所带来的压力更增添了危险的氛围。莎拉粗声喊道:“我要求知道……”
卡萨斯简短地打断她的话:“保持好呼吸,小姐,我不打算告诉你他藏在哪里,也不想在将我妹妹从你父亲的魔爪中救出时带上你。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他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凶光,令她胃里突然一紧。他说到做到,他一定会的。尽管多年以来的难堪和烦恼令她多次希望拥有的不是皮埃尔这样放浪形骸的父亲,但她知道自己还是会不惜一切将他从这个恶魔手中拯救出来。父亲虽然有很多的缺点和毛病,但在这一刻,她却惊讶地意识到他对于她的重要性远超过她所以为的。
她该如何去做呢?卡萨斯已经退后一步,移开他的身躯,撤除了给她造成心烦意乱、令人不快的压力,他的手放在她的肘部,仿佛随时要赶她走。
“求求你,先生。”她是声音带着丢人的哭腔,但她不得不这样乞求他。皮埃尔不是年轻人,如果在他和这个因家族名誉受损而怒火满腔并咬牙切齿渴望复仇的西班牙贵族之间发生暴力,起后果是难以想象的。
“求我?”黑色的剑眉带着令她羞愧的嘲弄上扬,“别想唤起我的同情。我的妹妹正在被人毁掉,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没用。更何况你并没有做交易的资本。我已经得到了我所需要的消息,你又不能向我提供什么能诱使我将消息透露给你的东西。”
他的西班牙口音浑厚性感。她一眨不眨,用冰冷的蓝眼睛盯住他。如果他认为这样揭伤疤般折辱她,就能轻易让她气馁,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她从未打算做交易,更不是他自负地暗示的那样。即便是救助父亲,她也有自己做人的原则。
“不过,”他低下头,强烈的阳光照得他浓密的黑发闪闪发亮。“我不是没有礼貌的人。你是来到我们国家的客人。在你现在的这种困境下,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他看着昏昏沉沉的她,不禁又笑了,将背包从她麻木的手上接过来,“我会为你找间旅馆,让你恢复一下体力,朋友。之后,你就可以租一辆车去机场了。不过,还是尽量找个比刚才那个少些冲动的司机要好。”他淡淡地说,随即打开门,显得拘谨而正式。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正合她的心意,比他的威胁、斥责、火热狂野的眼神和男性的优越感要好得多。另外,她想出了一个好主意。是他刚才提到的司机这件事给了她灵感。
她仿佛觉得又挽回了一些局面。跟随他坐到车里,他们穿过小型的色彩绚烂的广场,有途经圣佩得罗教堂阴影下狭长的街巷,驶过横跨山涧的古旧小镇,最终停在一个显眼的旅馆前。在众多破旧的出租车中间,这辆红色的轿车惊人地扎眼。
不等卡萨斯绕过来帮她,莎拉抢先跳下车。当他一手拿着背包,一手扶着她走过鹅卵石路,直奔门厅时,她发现自己的腿不在颤抖,神态也明显恢复了平静。
由于各种原因,也许她的主意一时没法实现。但她一定要采取闪电般的行动,决不能气馁。卡萨斯很快就会发现他不可以凡事按自己的意志行事,迫使别人就范。
门厅里嘈杂喧闹。头顶不停旋转着电扇,脚下是冰凉的大理石地板,厅里展出繁复的石膏和木雕艺术品。她还注意到有些玻璃电话亭,她的胃因兴奋而紧缩,她觉得计划是有可能的。
“你饿了吗?”他询问道,显然并不是出自真正的关心。
她想都不想就摇摇头,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她不觉得饿。但她意识到如果她说饿,就很可能使他不会很快离去。于是,在卡萨斯就要离开之前,莎拉急忙转了个弯,“如果你要吃些什么的话,我不妨也来一杯冰镇饮料。”她接着说,“我能先梳洗一下吗?你能告诉我怎么走吗?”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