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疯,居然跨了线。
按着秦宗权的想法,他过去,要把孩子救出来,再抓走一批人犯。李五是不能动的,他如果被带走,整个贫民区就没了秩序,留着他,再让他管住部下,远比直接动了他效果要好。可是没想到,锦衣卫居然直接来了个大扫除,把丐帮的力量连根拔起。
若是他初入公门时,对于这样的行动是双手支持的,心里还会喝几声彩,这么多年捕快做下来,他现在考虑的,却是这样的快意恩仇之后,后面的问题该怎么处理。上面的人一拍脑袋,自己这些人,怕是要跑断腿,才能保证局势不恶化下去。除了治安的问题,他脑海里回想的画面,则是自己看到的那几具尸体。
一刀吻喉,弩箭射杀,石灰包蒙了眼,然后一刀刺过去。这些手段,实在是太过眼熟了。天下不存在天衣无缝的案子,杀人者有了自己的习惯,再次出手,就会留下破绽。他想起自己初入公门时,带自己入行的前辈教授的经验,谢昭那件案子,差不多是有眉目了。
虽然上面把案子压了下来,谢家又是通倭贼,没人真愿意查,但是不代表真相也能被压下来。多年的公门生涯,很多所谓原则之类的东西,已经向世道或是现实妥协。可是总有一些原则是不曾变的,比如万事查清真相,可以冤枉好人,但不能放过恶人这一点,就始终未变。
再者,安陆的铁万同,乌景和,他们也还需要个公道。明知道这次的对手,自己多半是赢不了,甚至用国法不能制,但是这事,不能这么算了。这大明天下,总有几个正人君子,能出来主持公道。
等到中午时分,谈判的事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不管事实如何,名义上,大家已经谈的七七八八,京师里不会有大规模的械斗。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离开这间茶楼,直奔自己的家中走去。
对上这种敌人,总要先安顿好家人,把他们送到乡下去,然后自己就可以放开手脚,和那位权臣斗个高低了。他心里盘算着,除了自己的家人外,师弟的家人,也该送走,免得对方报复到他们身上。还有那些弟子,这事不是他们的事,不该拉他们下水。
他这么想着,堪堪来到自己家所住的胡同外面时,目光忽然一寒,脚步渐渐放缓,缠在腰间的铁链悄悄的取下来,一圈一圈缠在胳膊上。有人,找上门来了。
第九百四十六章低头(二)
做了多年刑部总捕,得罪的人不知道多少,明里暗里,黑道白道,自然会有无数的仇家。但是够胆找到总捕头家里的,终究还是少数。毕竟眼下是太平盛世,秩序的力量最大,没人真的能和官府正面抗衡。真若是伤害了刑部捕头的家眷,自己的家眷也别想落好,六扇门的手段用出来,天下之大,也未必真有容身地。
可是今天巷子口徘徊的陌生人,以及自家门首站的几个人,都说明确实是有人找到了门上。秦宗权的夫人小他二十几岁,是个大家闺秀,亦是家乡那座小城中有名的美人,两人之间年龄和门第出身差距悬殊,按说是没什么可能产生交集。
可是世事无常,正因为美人的名声,给那位善良的女人带来了灾难,到庙里烧香时,遇到了一群穷凶极恶的山贼。秦宗权与师弟两人挑了整个山寨,所有匪徒无一幸免。又用几个月时间,将那个惨遭摧残,一度想要自尽的女子的心从黑暗中拯救出来。岳父家当时急着把姑娘嫁出去遮丑,至于身份年龄的差距,也就顾不上,这位受尽磨难的美人终于成了秦宗权的填房。
为了躲避流言,他们搬出了小城来到了京师,又靠着自己一拳一脚,奋斗成了刑部捕头。那位美丽的女子,也终于走出了当初那段阴霾,虽然她自己因为山贼的摧残已经不能生育,但是与秦宗权的子女相处的也极好,与亲生无差。每天在家里为他准备饭菜,洗衣做饭,过着虽不富裕但却很幸福的日子。
江湖中,有些人是知道这女人是秦宗权软肋的,但是也知道,这女人是秦宗权的逆鳞,谁若是动了她一手指头,秦捕头就要拼命,因此即便是仇人,也没人敢动她。这条巷子里,也住了秦宗权的一些弟子门人,即便是有仇人上门,也不至于真的没有还手之力。这种阵仗,确实少见,但是不管是谁,只要敢动他的夫人,他也肯定不会让那人好过。
他武功高强,耳目灵通,目光看似无意的向两侧瞥去,马上发现了树上、房顶,都有人占据着。手里多半拿了弓弩,摆出这么大的阵仗,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不过自己家人可能都在对方控制中,他是没什么机会退下去的,只能默默运气,将锁链缠的紧一些,步伐依旧坚定。
来到门首,几名守门的汉子目光锐利,表情阴冷,长刀在日光下闪着寒光。秦宗权冷冷道:“光天化日,就敢摆弄刀剑,你们是想坐牢么?”
“大捕头,这些人是我的人,就算是摆弄火铳,也不犯王法。”一个爽朗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有话进来说吧,你这院子不错,布置的挺用心。嫂子是个心细的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羡慕,羡慕啊。”
这声音秦宗权并不陌生,等他走进院子时,果然看到那年轻英俊的锦衣都督就坐在院子里,身后十几名彪形大汉持鸟铳护卫。就在他迈入院子的时候,分明能感觉到,身后有人用弩机一类的东西,对准了自己的后背。
杨承祖看着秦宗权,表情倒是很亲切“大捕头,今天回来的晚了些啊,我还差点派人到茶楼那边去请你了。请京师里各路头目吃饭讲茶,为他们划地盘,这想法不错。虽然于法度不和,却是恢复秩序的好方法,我很喜欢。可你这讲茶没什么用,京师里帮会的地盘划分,最后还是要我们厂卫说了算,那些人,过两天我也要给他们摆茶,到时候怎么分,还是要重新划定。你这事,办的太早了。”
秦宗权上前跪倒磕头“草民拜见大都督,寒舍简陋,不适合招待贵客。大都督有什么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谈,草民若有冒犯之处,情愿任凭大都督发落。”
“大捕头,你太客气了。前两天在宣武门那边,我是要谢谢你的。至少你为我说了话,当时几百人,你一个人,却够胆子让他们住手,并且他们真的住了手。这个人情,我认,今天上门,就是特意来道谢的。来人啊,上礼。”
四名大汉举了托盘上来,托盘内,码放整齐的金叶子以及银锭,在日光下闪着光芒。“区区薄礼,不成敬意,大捕头不要嫌少。”
“大都督,您太客气了。草民不过是个捕役,您这些礼物,足抵的上我几辈子的俸禄。算命的算过,草民是个穷命,受不得如此厚礼,还请大都督收回去。草民只求和拙荆及子女吃一口粗茶淡饭,睡个安稳觉,还望大都督体谅。”
“大捕头,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呢是可以穷一点,可是嫂子是千金小姐出身,你怎么可以让她受穷呢?她今年才刚三十几岁,正是女人最美的时候,人又生的那么俊,你怎么忍心让她做重活?还有令爱,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将来出阁,是要准备一份嫁妆的。京师就是这点不好,嫁妆不够厚,女人就没面子。人活一张脸,你不忍心让你的女儿将来被婆家看不起吧,拿这些东西为她办份嫁妆也是好的。还有令郎,生龙活虎一条好汉,又说了亲事,彩礼也不该太寒酸,这些都是要用钱的。”
杨承祖说到此站起身来,围着秦宗权走了两圈“大捕头,不是我说你,你一身好本事,这是没话说的。不过做人呢,要放聪明一点,脑子要灵活一点,日子才能过的好一些不是么?我们厂卫别的不敢说,但是有一条,比耳聪目明,你一定比不过我,所以你做了什么,想做什么,我都知道。我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处理这个问题,但是我敬你是个好汉,也体谅嫂子当初受过的磨难,所以,我想给你一个机会,我这个人很少给人机会的,能不能抓住,就是你的本事了。”
“我的娘子,我的儿子,女儿在哪?”秦宗权并没回答杨承祖的问题,而是冷声问着。几名东厂番子举起了鸟铳,杨承祖摆摆手